烟花一次又一次地绽放, 实在是太多了，黄小艺都看困了。
江边还没关门的店，店员都出来看烟花, 不一会儿，街道也有人过来。
但不像真市里搞活动那样, 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零零散散仰着头的人, 和漫天降落的心，好看得像是动画的空镜。
黄小艺拿出手机，对着烟花拍了几张, 对着江景拍了几张, 自然而然地，镜头就调转到了同桌的人身上。
明明是三人围着小圆桌, 但林绮眠和许月亮之间的距离就是更近, 晾着黄小艺霸占一半的桌子。
但明明很近, 两人中间却还是谨小慎微地隔着段社交距离，黄小艺看得真是万千感慨。
拍了几张照片, 许月亮仰头看烟花的, 林绮眠温柔地注视着许月亮的, 两人对视一笑的, 还有毯子从许月亮腿上滑落, 林绮眠第一瞬便注意到，替她重新拉了上来的。
黄小艺满脑袋的“啧啧啧”。
终于, 最后一响落下。
许月亮开心地转头对林绮眠道“一万九千九百个”
林绮眠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 觉得再多的天上水里的烟火, 大概都不如许月亮开心时的眼睛美。
“你数清了吗”林绮眠笑着问她。
许月亮摇脑袋, 马尾也跟着晃悠“怎么可能数得清嘛但我记住了林医生的话”
她突然张开双臂, 大大地往上一揽, 把一大坨空气抱进了怀里，然后耸动着身子凑到了林绮眠跟前。
“心心也给林眠眠”许月亮看着怀里的心道。
“好。”林绮眠伸手，在她怀里抓了一把。
“啊呀”许月亮无实物演技一流，虚抱着的胳膊明显一缩，抬眼往林绮眠手里看，“眠眠把最大最好的心拽走了”
黄小艺“”
黄小艺“呜呜呜我也要小艺也要”
“有小艺的”许月亮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语气，“怎么会缺了小艺的呢”
她抱着剩下的心来到了黄小艺面前“来，小艺抽。”
黄小艺“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有多少拿什么。”
说完一张双臂，直接把许月亮的空气心心们抱了过来。
许月亮“”
许月亮一本正经地震惊道“啊呀，小艺同学真是大气豪迈志存高远，干大事的料啊。”
“嘿嘿嘿。”黄小艺抱着一捧空气，实打实地开心。
三人说说笑笑，比起之前的聚餐，亲近了许多。
等到了饭吃得差不多了，兴奋劲也下去了之后，许月亮呆呆地望着江面，甚至和黄小艺聊了会安市一中。
安市一中的老操场，安市一中教学区中央那颗巨大的桐花树。
安市一中的小卖部，安市一中出了名严厉的纪律主任
都是些只要和安市一中的学生坐在一起，就能聊起来的话题。讲到细致处，连操场跑道翻修过几次，主任常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说得上来。
林绮眠静静地听着，能够在回忆里拉出来一些模糊的印象，却无法加入话题。
这些风景，这些人，她是经历过的。但那个时候的她阴霾，低沉，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同大部分青春年少的学生不一样。
她不喜欢回忆这段时光，所以同学聚会从来不参加，就连一些老同学刻意的联系，都没有回应。
如今听许月亮和黄小艺慢悠悠地说着，甚至觉得新奇，觉得有趣。
好像有另一扇门，推开了，黑灰色的记忆便会染上些鲜亮的色泽。
但谁都没提许月亮和林绮眠之间的事，没提那些礼物，那些信，那尴尬的误会。
三人一直待到了一点多，城市大多数的灯都熄了。
店家也要打烊了，送了她们一个漂亮的果盘。
许月亮和黄小艺疯狂干水果，誓要把免费得来的好处落到实处。
吃得站起身时，打嗝摸肚子，一点形象都无。
黄小艺向来是不太在意形象的，更没必要在林绮眠和许月亮面前在意形象。
毕竟这两人都是一顶一的大美女，她一普通人，再在意，都比不上。
索性破罐破摔，甚至听到店家放的打烊音乐时，扭了段乱七八糟的秧歌。
逗得许月亮哈哈大笑。
许月亮是有一点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她会在站起身后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会撩一下吹到颊边的发丝，会在一些沙雕时刻，匆匆地避开林绮眠的目光。
但她又不想那么地在意自己的形象，穿得随随便便地出来，大开大合地肢解螃蟹，开心的时候便大声地笑，不把那些情绪憋着。
她想要林绮眠看到一些，她真正的样子。
那些不会在直播间里出现的，真正的样子。
不够精致，不够漂亮，傻了吧唧的，不够那么惹人喜爱。
这样，如果林医生还愿意和她交朋友，还乐意半夜请她出来吃饭，还想要在无聊的时候给她打电话，那那些喜欢大概便是真实的，足够让她热烈地高兴，足够让她长久地心安。
坐回到了林绮眠的车上，这次是黄小艺开车，林绮眠带着许月亮，自然而然地上了后座。
黄小艺心情好，连接上了蓝牙，在车里放自己手机列表的音乐，时不时地便跟着音乐吼一声，中气十足。
许月亮陷在柔软的座椅里，身边是清冷干净得仿佛寒霜月光般的林绮眠。车外是夜，车里也暗，林绮眠的身影被一盏又一盏的路灯略过，影子轻轻地跳在许月亮身上。
许月亮想同她说话，毕竟小艺说了，第一站是送月亮回家，她今天已经没多少可以面对面同林医生说话的机会了。
许月亮偷偷地瞥过去，林绮眠的目光本来虚空地落在前方，感受到她的注视，瞬间便望了过来。
逮住了她偷瞥的尾巴，让她不自觉地，心跳便快起来。
“林医生”她呆愣愣地开了个头，找了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话题说起，“咱们市现在这些活动搞得还可以哦”
林绮眠眉心一跳“嗯”
许月亮“炸了那么多的心，颗颗红心向中国。”
林绮眠“嗯。”
许月亮“就是宣传做得好像不太好，时间安排得也太晚了，没多少市民来看。”
黄小艺“噗。”
林绮眠“应该是临时加的，这也说明我们干实事，不搞噱头。”
许月亮“林医生说得对大家都在越来越好”
黄小艺“噗噗。”
林绮眠“嘴漏气了要不要我给你缝缝”
黄小艺闭紧了嘴。
许月亮搓了搓手，终于开启了一点正题“林医生，你最近看我直播挺久的”
林绮眠“嗯。”
许月亮转过了头看她“你比较喜欢我直播的哪部分呢比较讨厌我直播的哪部分呢哪个流程是你会略过，去干别的事的从你的角度来说，你觉得我的直播该朝哪个方向发展，会比较好呢”
林绮眠“嗯”
问题不好回答。
在不欺骗许月亮的前提下，前三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就像聊到这场烟花一样，不好回答。
黄小艺假咳了两声，又拍了拍方向盘。
没遭来林绮眠的声音以后，便开了腔“月亮啊，这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一下。绮眠她平时不不太看这些东西，她没个对比，不太了解的。”
许月亮当然不会反对，甚至打开了手机便签，准备记录“哦哦哦，好的，小艺学姐你说。”
黄小艺这些年的八卦没少看，最近的研究也没白费时间，她一开始说，颇有些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意味。
从许月亮这次爆火之后粉丝的结构变化分析说到许月亮此类主播的直播特色，再说到许月亮发展方向的几个参考实例，条理清晰，细节具体，公平公正，鞭辟入里，一览无余。
许月亮听得嘴巴都张开了，手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还真记满了一页纸。
林绮眠看向她葱白圆润的指尖，许月亮手机的字体都是圆圆乎乎的可爱体，1234，像是刚入学时的大学生笔记。
黄小艺说得口干舌燥，直说得导航通报“您已到达目的地。”
黄小艺“啊”
车子停了下来，在她们出发时的那个停车场的路边，黄小艺转头看林绮眠“这个，一开口就没控制住。”
林绮眠道“没事，说得挺好的。”
许月亮连连点头“对对对小艺学姐说得特别好，这些东西我也经常想，但我们的角度不同，我总是会考虑自身多一些，但你涉及方方面面，特别是粉丝心理，我很有启发”
“那就好。”黄小艺笑了笑，“有空请我喝奶茶。”
“嗯”许月亮用力答应。
林绮眠推开车门“我送你回去。”
许月亮愣了下，赶忙也推开车门下了车，对黄小艺道“学姐你往前再开一点点，那边可以暂时停一下车。”
“好。”黄小艺顺遂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就剩下了林绮眠和许月亮，林绮眠并不知道许月亮的家到底在哪里，她看着许月亮，短暂的等待之后，许月亮猛地跳了起来，往前奔了一步“林医生走这边”
“嗯。”林绮眠缀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看着她纤纤弱弱的背影。
许月亮的背包被她捏在手里，揪了又揪。
这段路来时嫌太长，回时嫌太短，深夜的街道安静，路灯将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小区大门可以望得见了，许月亮猛地转了身，站到了林绮眠面前。
林绮眠步子在两人的身体即将撞上之际，堪堪收住，低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许月亮攥紧了包带，身子挺得笔直，用了劲，说话都显得铿锵有力“林医生，谢谢你今天请我吃宵夜看烟花我很开心”
林绮眠笑了笑，眼神温柔“开心就好。”
“我本来是不怎么开心的”许月亮嘴巴动了动，道，“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我直播间里一些老粉说的话，就像小艺学姐分析得那样，我不可能两种受众兼得，总得做个选择。”
林绮眠“对。”
许月亮低下了头“芸姐觉得我这些年走过来能拿到现在的成绩不容易，让我保住已有的东西。小艺学姐觉得新的方向会带来新的机遇，可以拼一拼。我我想问的是”
许月亮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像闪躲的蝴蝶“林医生你，喜欢哪一种”
“哪一种”林绮眠轻声问。
许月亮“就，你以前也看过我直播嘛，我之前跳舞的视频你肯定看到了。你喜欢那个样子的我，还是这两天直播间的我”
我都喜欢。
林绮眠在心底无数次地回答。
你让我在所有组成你的部分做个选择，那可真是给我出了天大的难题。
我既无法像那些单纯的小姑娘一样，只是汲取你的可爱，我又无法像那些对你充满欲念的男人一样，只沉迷于你的性感。
我两者都不是，我两者又都是。
我匮乏的理智和我旺盛的情绪永远在拉扯，我跳动的身体和我紧绷的神经永远在博弈。
面对你，我根本无法像任何一个人一样，给出一个无私的建议。
“但这都不重要。”林绮眠轻声道。
许月亮讶异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林绮眠注视着她，对她道“这都不重要。”
“谁怎么看你，谁要替你选择。
“你可以用作参考，可以接受建议。
“但最重要的永远是你自己。”
林绮眠道“是你自己怎么想，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
“你即将踏上的路，必须是你历尽艰辛，也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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