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祈音手中薄被一抖, 挡下了毒针,然而毒针迅速射穿了薄被。
杜莲轻嗤,她的铁莲花机括按下后, 毒针射程能到六丈外, 穿透力极强。单单一床薄被,很容易就被毒针射穿了。杜莲都能料到夏祈音会用什么角度倒下去,所以当她听到“哎呦”一声后,手中铁莲花一转就点向了帅风旗。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背后忽有风声至。杜莲大惊, 想要回身, 帅风旗的剑已经到了面前。帅风旗有追风剑之名,他的剑最大的优势就是快。他的武功或许不算顶尖, 但若一个人将全身的优势都放在一个字上,那么这一项就可以做到他本身最优。
帅风旗的“追风”二字并非自吹自擂, 他的剑真的很快,快的杜莲根本无暇分心去应付身后的变故。可她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手中毒莲花依旧点向帅风旗,另一手一掌拍向了身后。
帅风旗一剑挑歪了铁莲花的莲蓬, 防备杜莲故技重施喷射毒针。杜莲一手拍出, 对上了一只小手, 掌心相触, 杜莲却是心下一惊。杜莲慌忙挥退帅风旗, 连退了几步, 靠在了墙上,伸手一看掌上扎着三根细如牛毛的针铁莲花上发射的毒针。
杜莲一惊, 忙震落掌心的毒针, 伸手点住了左臂穴道, 防止毒素扩散。这铁莲花上的毒,竟然连杜莲自己都见之色变。毒针掉入墙根下,触及的草叶立时枯萎了一片。杜莲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一手颤抖着探入衣内想要取解药。
帅风旗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此时万不能让她找到机会解毒,长剑一震,向杜莲刺去。这片刻的功夫,杜莲的脸色已呈现青白之色,见帅风旗挺剑杀来,目光一厉。她也知对方不会容她解毒,铁莲花一晃,就想先取帅风旗的性命。
杜莲素性狠毒,绝路之下的拼死之搏,绝不容小觑。
夏祈音脚下一旋,双腿踢向杜莲下盘,欲乱其心神,于是高呼道“杜莲,束手就毙,或许黄泉路上,与你的老相好还能做个伴。”
杜莲闷声不响,出手又狠辣了几分。那支可软可硬的铁莲花硬是没有让帅风旗的剑寻到片刻机会,还挡下了夏祈音的所有攻击。
“六扇门在范府设下了埋伏,你的同伴和老相好欧阳大都完了”
杜莲没想到她不仅知道欧阳大,还知道两人的秘密。她与欧阳大有私情,就是其他同伴都不知晓,闻言终于忍不住道“六扇门的那几个鹰爪,也想伏击我们”
“诸葛先生出手,你那老相好的阴阳扇不知能撑几招啊”
听到诸葛正我,杜莲心下一震,下一瞬,夏祈音就踢中了她的膝盖。杜莲一个踉跄,铁莲花点向帅风旗的那一下偏了一偏,帅风旗的剑已经刺中她的臂膀。杜莲毒素扩散,再受此创,形容又凄厉了几分,手中铁莲花横扫而来。
帅风旗和夏祈音畏惧铁莲花的毒,只能后退。
杜莲见他们退,就顺势而上。手中铁莲花一挺,毒针扫射而出。见那毒针密密麻麻,帅风旗脚下一错,挡在了夏祈音身前,长剑震落了大部分毒针。夏祈音在帅风旗身后洒出一把彩珠,挡下了部分毒针。然那毒针实在是太多,还有数枚射中了帅风旗的腿。
帅风旗闷哼一声,膝下一软,半跪在地上,忙连点几处要穴,减缓毒素扩散。夏祈音抢过帅风旗的剑,反手掷出。铁莲花中的毒针射尽,杜莲正要取解药,剑已迎面飞来,仓皇挥舞铁莲花挡剑。
长剑被挥开,夏祈音凌空一翻,重新将长剑握在手中,旋身刺出。杜莲中毒已深,手下发颤,铁莲花刚点出,已经被夏祈音另一手捏着了手腕。在听到手骨碎裂的声音同时,长剑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将她钉在了墙上。
杜莲尚欲挣扎,但剧毒发作,她浑身打颤,加上这两下重创,根本用不上力。夏祈音捏碎了她一手手骨尚且不算,松开长剑,两手抓向了杜莲的双肩,毫不犹豫地卸下了她两只臂膀。
杜莲凄厉的惨叫,只恨不得立即死去。十三凶徒连做了几次大案,得心应手后,出手也越发狠辣。有时候,明明一击可以杀死的人,偏偏要将人一点点虐杀,以满足凌虐的快感。此时此刻,杜莲也算感受到了那些死在她手下之人的几分痛苦。
夏祈音卸下她的肩膀后,从她怀中掏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瓶子上的盖子分红白两色。夏祈音拨开盖子,嗅了嗅,无色无味,难以分辨哪瓶是解药哪瓶是毒药。察觉到了夏祈音的犹豫,杜莲青白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料,夏祈音一跃而起,拔出了钉住杜莲的剑,将她踢翻在地。杜莲倒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夏祈音一脚踩在了她小腹上,直接将其中一瓶药倒在了杜莲伤口上。药触及伤口,杜莲立时惨叫起来,伤口附近的皮肉宛如生石灰灼烧一般,伤口翻卷,制住了血,但整块皮肉都焦黑发黄。
“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这是一瓶毒药。”
杜莲奄奄一息道“你以为另一瓶就一定是解药吗”
“试试就知道了”夏祈音拿起另一瓶药,倒出一点灌入了杜莲的嘴里。
毒莲花的毒发作快,解药起效也是极快。解药入口,杜莲脸上青黑之色便开始缓解。不过下一瞬脸上的青黑之气又迅速上涌。夏祈音知道,解药入口解得是她方才中的毒。可夏祈音方才将毒药倒在她的伤口。大剂量的毒随着血液迅速扩散,比那毒针发作更快。
夏祈音没有去管杜莲,直接拿了解药给帅风旗解毒,然后捏着几枚彩珠在伤口附近吸出毒针。帅风旗方才见夏祈音用这些彩珠打落暗器,便明白之前她也是用这些彩珠将杜莲的毒针吸住,反伤其主。这些彩珠不是普通的铁珠子,而是磁力珠。
外面的打斗声一起,阿吉就醒来,不过他跟随帅风旗多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插手。如今见歹人被解决,阿吉才出来帮忙扶了帅风旗进屋。
“老爷,外面那恶妇什么人,怎么好端端的上门杀人呢”阿吉端了热水过来,协助夏祈音为帅风旗处理伤口。
“那是六扇门通缉的要犯毒莲花杜莲。”夏祈音看着虚弱的帅风旗,歉然道,“义父,对不起”
“为何说对不起”
“毒莲花是我招惹回来的。”夏祈音将白日遇到杜莲的事情,与帅风旗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
“原来傍晚来送枣子的是范大人府上的公子。”帅风旗岔开了话题,“我们阿音真会交朋友。”
“义父”
“傻孩子”帅风旗叹息道,“你没有做错,不仅没有做错,还做的很好。莫说现在义父没事,即便义父真的折在了毒莲花手中那也是对方歹毒,义父武艺不济,与阿音没有干系。”
“不是的,若非阿音以为他们会专心处置目标人物,没有将此事告知义父,或许义父就不会受伤。”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注1。为了计划顺利,神侯府甚至没有通知六扇门配合,你岂能提前告知义父,徒增泄密的可能即便你信得过义父,也当知隔墙有耳的道理。秘密只有你守住了才是秘密,有些秘密没有宣之于口,与信任多寡并无关系。”
“且义父非常庆幸,阿音没有胡诌一个地址给那毒莲花听。若非如此,她找到别处,以这恶妇狠毒,迁怒无辜也并非不可能。”
夏祈音不过与毒莲花说了几句话,在她摊子上吃了碗豆腐花,杜莲不知道她去告密之事就要跑来杀人。如此恶毒之人,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孩子戏弄夏祈音若胡编乱造一个地址给她,毒莲花没有寻到夏祈音,为了宣泄杀气,滥杀无辜并非没有可能。
十三凶徒联手作案,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人家,鲜有幸存者。淫辱妇人,残杀无辜幼童之事,都在信手之间,人命在他们眼中比之鸡鸭竟无不同。
“若是对的事,那就不用犹豫,放心作为便可。”帅风旗正色道,“大丈夫在世,但有可为之事,何须畏惧生死。”
“阿音明白了”夏祈音将那些毒针收拾起来,又叮嘱了阿吉如何处理用过的热水毛巾等物“阿吉叔,院子里还有毒针,你且不要去收拾,等天亮了我来收拾。”
阿吉见到了那些毒针的厉害,自是应了。让阿吉扶帅风旗进房休息,夏祈音走到门外,见杜莲躺在地上已经断气了。
人在江湖,总是免不得杀人与被杀。好人未必就能逢凶化吉,坏人也少有天谴。扬善罚恶从来都是人去做的,而非老天爷。正因如此,范仲淹、诸葛正我这样的人存在才是如此重要。
死亡对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没有人能够不死。可她又是不公平的,因为好人只有一条命,坏人也只有一条命。好人一条命没了就死了,坏人只有一条命,不够赔他们犯下的罪孽。
夏祈音捡起杜莲尸体旁的铁莲花,足下一点,翻过院墙,向隔壁街的范府而去。
“姑娘,你去哪里”阿吉从屋内出来,就看到一个背影,“老爷,不好了,姑娘大半夜跑出去,大概是找人打架去了。”
帅风旗扶着墙从房中出来“她定然是去范府了”
帅风旗说着就要出门,阿吉忙拉住了他“老爷,您刚解了毒,去了能做什么姑娘不是说神侯府的人在范府设伏对付那些凶徒吧您就放心好了,咱们家姑娘机灵着呢”
“机灵也罢,武功高也好,到底还是孩子。这些凶徒不是一般的江湖杀手,只一个毒莲花就这般难缠,哪里是她能够应付的”
“那您现在这样,能追上姑娘吗”
帅风旗“”
“姑娘这样横冲直撞,还不是老爷你的过错。”阿吉抱怨道,“一个小姑娘,您教她学武就罢了。还教什么行侠仗义,什么行应为之事,无惧生死。现在好了,好好的小姑娘,全让您给教坏了。”
帅风旗掩面长叹。
这大约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矛盾,他们总是期盼自己的孩子善良、勇敢、正直。可孩子若太过优秀正直了,他们又害怕孩子因此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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