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吁嚱, 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注1。”夏祈音站在车辕上,双手展开,豪气万丈道,“蜀道,我来了”
“姑娘, 这路颠着呢, 您可别摔了”阿吉见她站在车辕上掉书袋, 就头疼。
“阿吉叔叔, 我怎么可能”夏祈音话没说完, 马车忽然重重地晃了一下,将夏祈音整个甩了出去。
夏祈音半空一翻, 落在地上,踉跄了几下才站住, 叉腰道“阿吉叔,你是不是故意哒”
“吁”阿吉忙安抚住马,跳下车道,“姑娘, 老爷还在车上呢, 我故意啥呀”
“哎捡来的小孩果然没人爱啊”夏祈音假模假样地叹了回气,凑到阿吉身边,蹲下身查看车轮,“呀, 好大一个坑, 阿吉叔叔, 你驾车不看路,陷坑里去了”
“哎,阿吉叔真是太不小心了义父、云影快下来推车了,这么深,阿吉叔肯定推不出来。”
“不是还有小阿音吗”帅风旗笑道。
“义父,你这是奴役童工且就是我的力气允许,我的身高也不允许啊。”夏祈音比划了一下车子的高度。
帅风旗跳下车,帮阿吉将车抬上来,却发现有点困难,他们车上东西太多了。
夏祈音手上捧着几块石头,忧愁道“果然不行吗”
“先将行李卸下来,就好推了”云影提议道。
“到汉中还有三十里呢,搬下来搬上去,路上就天黑了嘿有人来了,不用麻烦了”夏祈音目光从官道上扫过,眉开眼笑道,“大侠,那位拿剑的大侠,请你过来一下呀”
“叫某何事”被夏祈音叫住的是个八尺长的魁梧汉子,披着一头稻草般的乱发,高鼻阔口国字脸,满腮虬髯。乱发和虬髯几乎盖住了整张脸,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大侠,这里现在除了我们,就你一个行人,当然是叫你呀”夏祈音道,“您看我们马车陷坑里了。我爹爹就是文弱书生,余下都是妇孺,烦您帮帮忙呗”
文弱书生帅风旗又是想打孩子的一天。
“好”虬髯大汉并未推辞。
他走到马车前,也不曾放下手中的剑,右手抓着车厢,气沉丹田,喝了一声,单手就将马车提了起来。夏祈音正要往坑里垫石头,那大汉却直接将车轮提到了平坦处。
夏祈音愣了一下,依旧将石头垫好,免得后面的人再中招。
帅风旗肃然起敬“壮士好臂力”
帅风旗习武,但他的剑走快字诀,臂力也就是略胜普通人罢了。这位壮士一手能够提起马车,可说是力拔千钧啊
“厉害厉害”夏祈音赞道,目光掠过虬髯大汉手中的剑,“大叔的剑法一定更厉害”
阿吉和云影看着壮汉手上那把剑鞘上锈迹斑斑的剑姑娘你是认真的吗夸人都不走心
虬髯大汉对帅风旗和夏祈音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大叔,你去哪里呀”夏祈音笑着问道,“这里往前三十里都是独道,不管大叔去哪,总是同行,不妨搭我们的马车走一程。”
“不必”虬髯大汉又解释道,“多谢好意,某赶时间,先走一步。”
“好吧”强人所难的事情,夏祈音可不爱做,跳上马车,从车座下拿出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水囊,夏祈音三两步追上大汉道,“大叔,请你吃肉干,如果你不介意吃豚肉的话。”
“不必”
“为什么又是不必呀你应该赶了很久的路吧,就算是赶路也该吃些干粮才是。是你不想吃我的肉干,还是不喜欢吃豚肉”夏祈音捧着肉干,倒行走在壮汉面前,与他交谈。
壮汉加快脚步,她也加快脚步,竟是与他齐头并进。壮汉心下有些惊讶,不免有多看了她两眼“有何区别”
“若是前者,我就和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请你吃肉干。若是后者,那我就改请你吃点心也行啊”
“为何请我吃肉干”
“你帮了我们的忙,我想答谢你呀,若是顺便交个朋友那就更棒了”
虬髯大汉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想和某交朋友”
“不可以吗”夏祈音歪着头问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头一次见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夏祈音脆声道,“不过不管你是谁,两个理由就够我想认识你了。”
“哪两个理由”大汉好奇道。
“你的武功一定非常高,你是个好人。武功又高人品又好的人,我自幼习武见了这样的英雄人物,当然会想要结交一下了。我义父定然也很想与你结交一番,不过他要面子,所以没有上来。我是小朋友,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你又如何确定我的武功高,人品好呢只因为我帮你抬车”
“剑不离身是大部分剑客的习惯,你习惯将剑握在手上,证明你对剑非常执着。你看我义父剑法那么差,他的宝剑都每日保养,但你的剑上却是锈迹斑斑。”
“女孩子刚买了一件新首饰,反复试戴。剑客初学剑,会仔细保养他的剑。当一个剑客不再费心保养他的剑只有两种情况一、他对剑丧失了热情;二、他的剑法臻于化境,不再执着于剑的外在形态了。你剑不离手显然不是前者,你的剑已经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正如你不修饰你的脸,但不表示你不要脸一样,你没有清理剑鞘的锈并非不爱你的剑。”
虬髯大汉哈哈大笑“那人品呢你又如何断定一个人的人品”
“相由心生听说过吗”夏祈音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的脸,是什么感觉”
不等对方回答,夏祈音便自问自答道“大叔你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不过是人都有基本的审美。你心里肯定在想这小朋友长得可爱,性子活泼,应该是个有趣的好孩子对不对”
虬髯大汉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那你现在明白了,我一看就是可爱又讨喜的小朋友。”夏祈音指了指大汉道,“你看着就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叫相面。我的眼光一向顶顶好,极少看错人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叫阿音,方才那个书生是我爹爹帅风旗,我陪爹爹去蜀中赴任。”
“哦”虬髯大汉笑容淡了几分,“原来小姑娘还是一位官家千金。”
“你不喜欢当官的人啊”夏祈音问道,“为什么”
“我应该喜欢吗”
“喜欢一个人与眼缘有关,与三观是否契合有关。但不该与他的年龄、性别和职业有关。夏祈音道,“你好像是单纯的不喜欢当官的人。”
“当官的有什么可让人喜欢”
“当官没什么让人喜欢的,只有好官才让人喜欢。”
“这世上有好官吗”
“当然有了不仅有,还特别多。”
“你爹爹”
“我义父当然是好官了,还要很多其他好官,比如京里的王相爷、诸葛先生、范大人等等都是好官。”
虬髯大汉不以为然。
“你见过穷凶极恶的江湖人吗”
虬髯大汉不解其意,还是点了点头。
“江湖上以武功决定名望高低,朝廷里以学识、谋略、能力分官职高低。江湖中的高手有人用自己的武功去锄强扶弱,有的人用武功去恃强凌弱。朝廷里有的人当官是为了为民请命,为了天下太平,有人的当官是为了荣华富贵。你明白吗”
虬髯大汉若有所思,但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加快了脚步。夏祈音倒退更不上他的脚步,只得正着走,递上肉干和水囊“大叔,请你吃肉干啊”
见她尚未放弃,虬髯大汉略一思索,接过了油纸包和水囊“多谢”
“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大叔赶路了,再见”夏祈音挥挥手,一溜烟迎上了后面的马车。原来两人边走边聊,竟然一直在马车前面,还渐渐拉开了距离。
阿吉欠身让夏祈音上车“姑娘又认识了新朋友”
“不算认识咧,他都没说自己叫什么。这位大叔武功很高,人也不错,就是不太聪明的亚子。”夏祈音坐在了车辕上,晃着小短腿,遭遇了身后的帅风旗一击暴击。
“人家才帮了你,你就背后话人长短。”
“阿音没说人家坏话,就是评价了一下,胡子大叔是真的不太聪明嘛”夏祈音捂着后脑勺,“义父不要和表哥学坏,敲脑袋变笨怎么办阿音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朋友,不能变笨的”
“你可知方才那人来路”
“不知道,他没说自己的名字”夏祈音脆声道,“不过我觉得我们或许很快就会见面了。”
“姑娘又知道”阿吉笑道。
“他在赶路,应该是急于去见什么人。”夏祈音道,“若是我猜得没错,他们约见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下一站关中。爹爹,你猜他那么急着赶路是去见什么人”
“什么人”
“我猜一定是一位绝世美人”夏祈音道,“或者落难的男人。”
“照姑娘这说法,他不是去见女人就是去见男人,还不就是他去见什么人,这也叫做猜”阿吉吐槽道,“那阿吉也会猜了,大侠要去见得是个女人或是一个男人。”
“我说的是绝世美人,就是这个人很美,没说男人还是女人,也可能是个绝世美男子啊。至于男人,我就加了定义,落难的男人。”
“这有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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