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公子与书童

    “若一个人徒步百里, 甚至为了赶时间拒绝坐马车都要去见的人最可能是心上人。但这位大叔看起来不像儿女情长的人,所以就有了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他的结义兄弟或者至交落难了, 他敢去救人。”

    “既然是心上人,自然就是女人了姑娘偏故弄玄虚说什么美人。”云影笑道。

    夏祈音不服气道“谁规定男人的心上人就一定是女人啊有些男人对男人比对女人好多了,要不然怎么会有人将妻妾或者情人送给朋友。”

    “这又是什么话本子上说的”帅风旗伸手要敲她,夏祈音机灵地躲开了。

    为了避免一场父女相残的人伦惨剧,阿吉忙道“为何落难的是结义兄弟或至交, 而不是亲人”

    夏祈音窜到了车顶, 探身道“我方才留意到大叔衣服上的多处补丁, 应该不是同时缝补, 但都是针脚粗疏。一个女人给儿子或丈夫缝衣服, 即便是手艺不好,也只会缝的歪歪扭扭, 绝不会针脚粗疏。所以推测他没有母亲,也没有成亲, 身边也没有像阿吉叔这样的仆人。”

    阿吉点点头,他是老爷的书童,但在帅风旗高中前,也常给帅风旗补衣服。后来帅风旗高中, 补衣服的事情才交给了外面的妇人。

    “武功很高, 却是粗布衣破草鞋,除却手中那把剑,再无值钱之物,证明他的经济状况不佳。一个男人, 但凡有些责任心, 就会挣钱养家。他在赶路时都不吝啬向陌生人伸出援手, 可见性善。这样的人自然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了,如此不在意钱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非常乐于助人,但听说义父是当官的就立即避而远之,证明他不喜欢掌权之人。一个人对当官的有偏见要么就是本人或至亲受过官员压迫,要么就是他的亲朋之中无人为官,交际圈中也少有此类人,对这类人了解不多,却见过个别官员压迫百姓,故此将这个群体妖魔化。”

    “结合以上信息,我猜测他出身寻常甚至苦寒,不曾拜入过名门正派门下。因为天赋过人和一些奇遇有了如今的成就,大概率没有往来密切的血亲。性格略有些倔强,不过本性至善,为人讲义气,所以江湖中定然不乏结义兄弟或至交或红颜知己。”

    帅风旗见夏祈音说的眉飞色舞,忽然皱了皱眉。他如今倒是有些好奇夏祈音的父母是什么人了,小姑娘真的很喜欢“扒”人。凡是陌生的人和事,她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好奇心,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推算那个人的各种信息,比衙门的捕快还要兢兢业业。

    “姑娘在这里说的热闹,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阿吉见前路平坦,挥了挥马鞭,加快了车速。

    长途跋涉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不过有夏祈音同行,赶路的日子倒也不是十分难熬。靠近关中的官道路好走了些,他们比预计的更早到城里。为了节约盘缠,他们一路上都是尽量住官营馆驿,到了关中也是如此。

    进馆驿后,阿吉自去安排入住诸事。夏祈音等着无聊,就与小厮打听馆驿的饮食。那小厮倒是老实,与夏祈音实言馆驿饮食味道不太好,夏祈音便坐不住了。

    帅风旗见此笑了笑道“时辰还早,等阿吉放好了行李,我们出去吃。”

    从汴京一路入蜀,沿途到了不少城镇,然帅风旗此番是赴任,自不好随意停歇。夏祈音素来爱闹,难得今日早早在馆驿安顿下来,帅风旗也不愿拘着小姑娘。

    “太棒了,爹爹最好了”夏祈音欢呼一声,忙催着阿吉快些放好行李,一起出门。

    阿吉却不放心将行李留在馆驿“老爷和姑娘去便是,小的留在馆驿看着行李。”

    “阿吉叔,这里是官府的馆驿,就我们那些破铜烂铁,有谁会来偷。将马牵去马棚,行李放在车上都不必卸下来了。反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了,搬上搬下还费工夫。”

    “这如何可以”

    “没什么不行啦若是阿吉叔不放心,我在车上装个小机关,保证谁也偷不了咱们的东西。”夏祈音拍着胸脯保证道。

    “果真”

    “果真”夏祈音道,“若是弄丢了,阿音赚钱陪你。”

    “瞧姑娘这话说的,倒像是行李是我的了。”阿吉嗔道,“咱们的行李和姑娘赚的钱都是咱们的财物,左手的东西被偷了,将右手的东西拿到左手,不还是被偷了。”

    “好了,阿吉,东西放在驿站不会丢,就听阿音的吧”

    既然帅风旗发话,阿吉也就不再坚持,按着夏祈音所言,将车驾到车位上,锁好车门,又将马交给小厮牵去马棚。趁着这会儿功夫,夏祈音已经打听了当地最热闹的街道所在,距离馆驿倒是不远。

    四人出了馆驿,夏祈音便一路买过去,不一会儿阿吉和云影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夏祈音自己捧着一个饼在吃。

    “出来吃饭,你却偏要买许多小食。买了便罢了,留着晚上或者明天路上吃也好。现在吃饼,等下有什么好吃的,看你怎么吃。”帅风旗教道。

    “嗯嗯”夏祈音含着饼,胡乱地点点头,跟上了帅风旗的脚步。

    才走到酒楼门口,阿吉忽然被一个匆匆而过的少年撞了出去。帅风旗旋身一拉,免了阿吉摔倒,手上的东西却“哗啦啦”掉了一地。油纸包散落在地,不少吃食都沾了灰土。

    “对不起”少年匆匆说了一声就要走。

    夏祈音眼疾手快,一把抓着了他的腰带“哪里走你这位小哥好生不知礼数。撞了人,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想走。”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少年扬声道,“我并非故意撞到这位大哥,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

    少年这一叫唤,将附近的行人都引了过来。

    “什么是咄咄逼人”夏祈音原只是不忿他的道歉态度,没想到这少年还甚会狡辩,“你撞了人,至少要将被撞的人扶起来,看看人家有没有受伤,然后将散落的东西捡起来,那才叫道歉。什么都没做就直接跑了,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那姑娘想要如何”

    “给我阿吉叔道歉,然后赔偿我们损毁的东西”

    “姑娘,在下尚有急事在身,请通融则个”少年躬身作揖道。

    “撞坏我们的东西呢”

    少年无奈,从荷包中取出一角银子丢给夏祈音“在先赶时间,先行一步”

    “等一下”夏祈音劈手夺过阿吉捡起来的东西,往少年怀里一塞,“那好了,撞坏的归你了”

    少年脸色有些不大好,将那些东西往墙角下一堆,匆匆进了酒楼。

    “这人好大气性”夏祈音抛起那角银子道。

    “我也没受伤,人家都赔钱了,姑娘又何必与他计较”阿吉劝道。

    “谁与他计较了,明明是他态度不好。”夏祈音随手将银子丢给阿吉,“阿吉叔,同样是做书童,方才那小子混得可比你好多了。”

    “书童我看那位公子的衣着并不像书童啊”云影疑惑道。

    “他所着绸缎衫的款式多见于大府邸管事及商户人家,衣服修改过,并非量身定做。只有主人家才会把这么好的衣服送给旁人,所以他的主人应该是个富商或富商家的公子。行走时习惯性控制落脚轻重,与人说话时低眉顺眼,不与人对视,这都是伺候人的仆从才会养成的习惯。”

    夏祈音又道“以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来看,并没有做过许多粗活,大概率是富贵人家主人或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从其言语推测至少读过书识字,有机会读书,还能得主人赐予旧衣,当然是公子身边的书童啦。”

    阿吉、云影

    帅风旗脚下一转进了酒楼“吃饭”

    四人进门,就见方才那少年正站在一张桌前,与坐着的客人说话。巧了,这位客人正是他们路上遇到的那位虬髯大汉。

    帅风旗看了一下堂内,走到了那虬髯大汉隔壁的空桌子前。云影忙拿出帕子给父女二人擦凳子,在帅风旗看来大可不必,他父女地上都能坐,哪里有许多讲究。不过云影被宫九派来伺候夏祈音,是处处不敢懈怠。

    待云影擦过桌子,帅风旗先入座,视线下意识看向了领桌。少年一直站在桌边说话,没有入座,且全程低眉顺眼不与人对视,看着就很怕虬髯大汉。

    夏祈音对帅风旗眨了眨眼。

    帅风旗失笑,他明白,夏祈音是与他说自己判断无误,少年确实是个下人。不过这少年既然是富贵人家的书童,怎么会和这位独行大侠扯上关系

    疑问在脑海中就是一闪而过,帅风旗没有偷听他人谈话的习惯,略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见夏祈音在听,便故意与她说话,不许她“窃听”旁人私事。

    夏祈音嘟嘟嘴,不太情愿地捂上了耳朵。

    “你呀,不许贪玩,不许多管闲事”帅风旗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理所应当,但不可随意插手旁人的私事。人家没需要帮忙你凑上去,那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多管闲事。

    “知道了,那位大叔武功那么高,他的闲事我可管不了。”夏祈音嘀咕道。

    阿吉很快点了菜上来,帅风旗和夏祈音都不是讲究的人,又是出门在外,就令阿吉与云影上桌吃饭。二人虽谨守本分,可出门在外确实不便分桌,这才勉强坐下,却也只肯坐一半,夏祈音看着就累。

    倒是他们隔壁桌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帅风旗不让听,不过距离比较近,夏祈音隐约还是听到了一部分,什么公子、移花宫、邀月之类。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夏祈音简直想“哇”一声,那虬髯大汉莫非就是传说中无人可挡其一剑的燕南天

    夏祈音正想回头多看两眼这位剑道高手,就听到“燕南天”开口道“此事原是枫弟和弟妹有错在先,幸而邀月宫主并非不通情理,尚有转圜余地。你不必担心,待我见了枫弟和弟妹,再去求见两位宫主,从中说和一二,自能无事。”

    不提小书童江琴,夏祈音震惊地直接摔倒了桌子底下“哎呦”

    “姑娘,您没事吧”云影和阿吉慌忙起身将夏祈音从桌子底下扶了出来。

    “义父,不得了了”夏祈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慌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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