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听了要求, 确认夏祈音没有什么避讳,就将自己的堂妹介绍了过来。听闻这小妇人数月前死了丈夫,夫家叔伯为了谋夺遗产, 给小妇人扣了个克夫罪名, 依仗宗族将她赶了出来。
小妇人被赶出夫家后,娘家嫂子也容不下她, 就来投奔了堂姐。
小妇人虽勤奋, 但来时就已经快临盆,生孩子这段日子并不能做工, 老板娘的夫家已经有些不满。见夏祈音出手阔绰,老板娘就想给堂妹谋个财路。哪怕是临时的奶妈子, 赚得几个钱, 家里人也能少些闲话。
小妇人来了以后, 夏祈音摸了脉, 确认身体健康便定了。就是这些日子,天气温热,玉娘月子里没洗澡,身上味有些重。夏祈音特意叮嘱对方用热水擦洗后再给孩子喂奶,又让老板娘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幼儿衣服,稍后给小花无缺沐浴更衣。
老板娘得了一锭赏银,心情一放松,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就凑过来道“夏姑娘与方才那些姑娘可不像一家人, 她们站在面前,就叫人不敢大口喘气。你们一群姑娘家, 怎么带了个小娃娃, 还让你一个小孩子照顾”
“这孩子是我路上捡来的, 所以归我照顾。”夏祈音这才意识到她们这些人带着一个孩子容易招惹误会,又解释道,“我那些姐姐都没有成亲,不太懂这些。”
“明白明白”老板娘一脸我都懂得神色,满是艳羡道,“姑娘的姐姐们各个都仙女似,这也就是没嫁人的姑娘能够做仙女,嫁了人的就是黄脸婆喽。”
夏祈音一惯鬼精鬼精,哪里不知道老板娘八成把花无缺当成某个人的私生子了,便想“欺负”她一下“你错了哦,女人是仙女还是黄脸婆和嫁人不嫁人没有关系。一个女孩子嫁人前是仙女,嫁人后是黄脸婆,是她自己没有本事以及她嫁了一个比她爹娘废物百倍的废物相公。”
老板娘“”
“有本事的女人不管嫁人不嫁人都能当仙女,没本事的女人嫁人前靠父母,嫁人后靠相公。若是嫁人前可以当小仙女,嫁人后只能做黄脸婆,那就是她自己没本事,但有能干的可以让她当仙女的父母,嫁的男人却没本事或者男人根本不爱她,只是将她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
老板娘过于真实,大可不必,我就是客套一下
“我去准备热水和衣服。”老板娘逃之夭夭。
待老板娘离开,夏祈音看向小妇人道“方才我听到老板娘叫你玉娘”
“是。”玉娘微微颔首。
“不知玉娘可愿意寻份稳当的工作”夏祈音飞快地解释道,“我弟弟需要一个奶娘,但我们并非本地人,若你愿意就要跟我们走。包食宿,每日三餐加一顿点心,每月一两银子,两身衣服,逢年过节另有赏赐。可以带上你的孩子,还会给你配一个丫鬟帮忙照顾孩子”
玉娘瞪大了眼睛。
“你堂姐总不能收留你一辈子,留在客栈日后也就是做个洗碗扫地的婆子,要养一个孩子可不容易。接了我这份工,只做上一年,你就可以攒一笔银子。若是做的好,可以改签长期契约,你儿子可以跟我弟弟一起读书习武。”
玉娘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可、可以吗”
玉娘祖上三代都不识字,夫家也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若是能够让孩子读书识字,做什么她都愿意。
夏祈音拿了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若是不愿意,这是你今日的赏钱。若是愿意,这就是预支的工钱,我们明早走,你需要晚上把行李收拾好。”
“我愿意”玉娘迫不及待道。
听到玉娘答应,夏祈音松了一口气。若是玉娘不肯,她们路上还要继续给花无缺物色奶娘,太麻烦了
夏祈音去和怜星讨了两个宫女过来,怜星就将碧心和另一个叫云柔的宫女安排到了她身边。让碧心去照顾花无缺,夏祈音带着云柔到街上买了马车、吃食,又打听了一下城内富户,上门请求买些她和花无缺能穿的干净衣物。
在大宋,略有些余财的人家衣服都是定制或府上又专门针线,小户人家则多是自制。成衣极少,多是典当的旧衣或者将客户定位为往来客商和游历之人,适合小孩子的衣服或许有,但要干净穿着舒服的比较难找。
大户人家的孩子,总会有几套新衣备着出门见客,便是旧衣也肯定浆洗的干干净净,定是比成衣铺买的好多了。
若是普通人上门,人家自然不会轻易答应,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的私物。但夏祈音说了义父的身份,声称随父赴任路上,不小心打湿了行囊。人家一听是官眷便不曾拒绝,还要白送。夏祈音好一番坚持,才留下银子。
买了衣服回到客栈,夏祈音就碰到怜星正从房间里出来“去哪里玩了”
“上街买了辆马车和零食。”夏祈音拿出买的零食与怜星分享,怜星也不曾拒绝。
两人凑在一起吃了些东西,便到了用晚膳,怜星亲自去房中请了邀月出来吃饭。宫女们是不会与两位宫主一桌吃饭的,夏祈音和怜星坐在邀月左右,见她一言不发越发觉得她有些奇怪了。
夏祈音对怜星眨了眨眼她到底怎么了
怜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当两人用眼神交流时,邀月忽然道“女人生孩子,都会这样吗”
“会怎么样”
邀月目光落在夏祈音拿着筷子的手上,又是那种诡异,让人寒毛直竖的眼神。
夏祈音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怪道邀月懵了大半日,感情是被她徒手剥胎盘给吓着了
在大宋这样医疗业不够昌明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在夏祈音的原生世界,生孩子虽然没有那么可怕,但产房是无数生育女性心中最让女性没有尊严的地方。
对于邀月这样的人而言,直接砍她一刀不可怕,但若要她躺着被人摆布接生一定是一件比死都可怕的事情。
顺着这条思路,夏祈音立即猜到了邀月的整个心理变化最初邀月看到月奴怀孕,应该是嫉妒的,甚至会幻想那个被江枫细心照顾的孕妇是自己。可当她看到月奴生产的模样,怕是恨不得返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原来你害怕女人生孩子的样子啊”夏祈音摸了摸小下巴,“女人会生孩子,不外乎四个原因第一,疯狂地想爱一个男人,想要为他生猴子;第二,喜欢小宝宝,孩子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生个自己的宝宝;第三,为了传宗接代,部分女性对传宗接代这件事比很多男人都偏执;第四、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得已生育,甚至被迫生育。”
“神女姐姐肯定不是后两者了,你也不像喜欢小孩子的模样。”夏祈音睁眼看着邀月兴味道,“你爱江枫,愿意为他生猴子吗在我的家乡,小女生表达自己的喜欢就会大叫我要为你生猴子”
“生猴子”
“生孩子的萌化说法。”夏祈音道,“我要给你生孩子叫起来不够矜持,所以就取了谐音,加入了诙谐玩笑之意。虽然我不太明白生猴子怎么就比生孩子矜持了”
邀月、怜星
“神女姐姐的表情,不像是乐意的样子哎。”夏祈音摊摊小手道,“江枫”
“闭嘴”邀月猛地起身,走时还撞到了桌子。
邀月的语气中是避讳,仿佛提到江枫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怀孕一样,而不再是咬牙切齿爱而生恨的偏激。
见邀月离开,夏祈音惊叹道“这可真是神转折啊”
谁能够谁都劝不住,拦不住的邀月,最后竟然被女性的生育之苦打消了对江枫的热情。大约这就是为什么产房之事千百年来让人避讳的原因吧
“仙女姐姐,你确定大宫主真的爱江枫吗”
“应该是爱的吧”怜星有些不确定。
怜星曾经亲眼看到她姐姐因江枫和月奴私奔之事失控,甚至用针在自己手臂上刺下整排针孔,以缓解内心的痛苦。可是现在,怜星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或许江枫的直觉是对的,大宫主并没有月奴那么爱他。相较于月奴,大宫主更在意江枫选择月奴没有选她,更在意她输给了自己的侍女。她对江枫的占有欲明显超过了爱情,世上除了沙文大直男,也不乏沙文大直女啊”
“何为沙文注1”
“形容那种狂妄自大,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最优秀,世界应该围着自己转,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男人或女人。”
怜星无比契合,无处反驳
“你觉得大宫主还会继续关注江枫和月奴吗”
“这要看你给姐姐的阴影有多深了。”
“关我什么事”夏祈音满是无辜道。
次日,一行人继续出发,对于夏祈音给花无缺请了奶娘,又附赠了一个奶娃娃,邀月都没有反对。一路上邀月都不怎么说话,也少了几分阴晴不定。她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不出声时,旁人反而更安心。
如此一路稳稳当当到了潭州,夏祈音准备在潭州找个宅子安顿花无缺和玉娘,怜星却告诉她可以将人带去移花宫。
夏祈音忧愁道“若是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
“你这傻孩子,移花宫又不吃人,怎么会进去了就出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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