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夏祈音穿着据说谢夫人亲手所制甚合心意的红色衣裙,想起年前谢刺史送来的年礼,就送了拜贴去潭州, 准备去潭州府拜年。谢琦接了拜帖,夏祈音便按其回帖在初五这日备了礼物带着两个宫女以晚辈之礼上门拜访。
夏祈音既以晚辈之礼上门, 少不得见过谢夫人和谢府姑娘。中午与夫人和姑娘们一道用了饭,晚上谢琦又将她引见给了自己的潭州府同僚。
移花宫少主无意外不会变, 大宋的官员任职却是三年一任, 若只是谢琦与夏祈音有往来, 那么谢琦调任呢谢琦将夏祈音引荐给同僚, 便是希望不管他在不在,移花宫与官府之间都能友好相处, 而非要谢刺史与移花宫少宫主有多深的情谊。
夏祈音年少老成,看破不说破。她年纪小又是女娃娃,却因代表中神秘而强大的移花宫, 无人敢小觑。世人就是如此,那怕他们心里看不起女人, 可当一个女人强大到让他仰视, 见了也会低头。
既然谢琦有意加深潭州府与移花宫的联系,夏祈音也不客气。一番寒暄后,夏祈音顺势与谢琦说起了移花宫的外门秀玉镇,又提到了潭州尚无慈幼局, 试探潭州府是否官民合办慈幼局。
“官民合办慈幼局少宫主的意思是”谢琦略有些犹豫。
慈幼局一向是官办, 若民间尤其是江湖势力掺和进来, 会不会产生其他问题。比如, 移花宫可以通过慈幼局名正言顺地在整个潭州府海选弟子。
“谢大人应知, 官家一直有意推广社会救济制度, 负责此事的蔡相也对此事颇为上心。与其等京中旨意下来再着手何不先将事情做好了慈幼局官民合办就是秀玉镇挂潭州慈幼局的牌子,但具体管理由移花宫负责,潭州府每月派员视察。官府的慈幼局只能保证那些孩子不被饿死冻死,但交给移花宫他们就有机会学的一技之长,谋个前程。”
听到这话,谢琦更谨慎了几分,对夏祈音也多了几分戒备“此事关系颇多,本官需慎重考虑再予以答复。”
“这是自然,晚辈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夏祈音如何不知谢琦的顾虑,笑道,“不过即便没有潭州府慈幼局的牌子,秀玉镇已经存在了,我们还会继续收养弃婴。”
朝廷素是鼓励收养,不管移花宫收养多少弃婴,只要没有虐待那些孩子,就不算违背宋刑统。挂不挂慈幼局的牌子区别在于,是否会有更多弃婴被送到秀玉镇,而不是无声无息地死去。怜星也不必费心去,就会有孩子被人送来。
谢琦自然明白这一点,无奈道“移花宫有如此仁心是潭州百姓之福。”
“谢刺史若觉得此事可行,待过了元宵,我们再讨论细节。”夏祈音见好就收,“晚辈今日来,其实是另有一件事想要麻烦谢叔父。闭关数月,晚辈略有所得,想征询一下谢刺史的意见,寻一两个去处练练手。”
“少宫主的意思是”谢琦微愣,没料到这小姑娘这般好斗,“吾与江湖事一窍不通,腆为潭州刺史,但对潭州府也并非事事周全。”
陪坐末位的捕头高云立时道“大人”
见谢刺史没有看自己,高捕头干脆看向夏祈音道“少宫主之意可是想要了解一下潭州府的匪寨和绿林强盗”
高云这话一出,谢琦便知晓自己方才误会了。他以为夏祈音要去挑衅潭州府其他江湖人,怕潭州多出诸多江湖械斗故此婉拒,没想到夏祈音说的是匪寨。
匪寨林立,百姓交完了朝廷的赋税还有土匪的“保护费”,当真苦不堪言。
不管是为了治下百姓还是自己的政绩,若有机会剿灭潭州府的匪寨及绿林强盗,谢刺史自然是乐意之至。可这些匪寨多与江湖和朝中权贵勾连不清,地方轻易奈何不得,匪患与外敌一样已成朝廷心病。
“高捕头知道”
“高某是潭州本地人,于潭州之事还算了解。”高云正色道,“但不知少宫的试炼是什么层次”
这位高捕头倒是个妙人
夏祈音明白他的顾虑,若夏祈音只一时起意,事后那些匪寨不敢报复移花宫,肯定会迁怒其他人,比如附近百姓或消息的人。若是匪寨会被剿灭,消息的人自然没有什么顾虑了
“潭州府是潭州百姓父母官,移花宫则世居潭州,无论从朝廷还是说江湖都没有放纵这些不入流的贼匪横行潭州的道理。高捕头觉得呢”
高捕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官,这才举杯道“自然少宫主有此宏愿乃是潭州百姓之福,此事若有需要某的但说无妨。”
夏祈音以茶代酒回敬高云。
酒宴结束后,夏祈音并没有立即回移花宫,而是打算在潭州府玩两日。次日一早,高云捕头就亲自上来了潭州地图,上面标注了匪寨的大致活动方位和官府已知实力。
眼下匪患成灾有三个因素一、大部分匪寨是天变后忽然出现,地方官府梳理民生等尚且不及,无暇分身处置;二、匪寨位置隐秘,官兵来他们撤,官兵走他们回,难以斩草除根;三、许多匪寨中有成名的武林高手,介于江湖势力、反贼和土匪之间,或背后有权贵撑腰,地方官府应付不来。
寨不等于匪寨,所谓匪寨必须具备以下劫掠或谋反这样的特征。
比如有名的南寨青天寨无劫掠行为,寨主伍刚中与诸葛先生等官府中人都有交情,无谋反之举,与西镇、北城、东堡合称四大世家。故此,青天寨只是单纯的江湖势力而不算匪寨。
又比如连云寨,其寨主中不乏马掌柜等绿林大盗,自称劫富济贫,但行了劫掠之事那就是匪,何况连云寨又与反贼纠缠不清,便是匪寨。连云寨中的几位寨主都是武功高手,故他们又是江湖势力。
潭州府内恰好就由类似于连云寨的存在,不同于连云寨有多位扬名江湖的高手寨主,潭州府内最大的匪寨苘山寨头目就是兄弟二人。夏祈音的头一个目标就是苘山寨,收到地图便开始研究苘山寨的实力和地形。
至于为什么不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自然是怕后面的人收到消息跑路了。小喽啰跑了也就跑了,最重要的大鱼不能跑。
夏祈音正看的认真,就听到楼下喧哗声。她素来好热闹,将地图一合丢给随行的宫女,便出了房间。
这家客栈是天井结构,夏祈音站在二楼就能看到一楼大堂原来是一个彩衣小女孩在戏弄一个年轻拳师。
天井边站着个抱着琵琶局促不安的少女,听堂中人言语似是拳师调戏卖唱的琵琶女,彩衣小姑娘路见不平,出手戏弄。拳师颌下留着短须,约莫三十来岁,身材短小精悍,却被七八岁的小姑娘耍弄的团团转。
堂中一张四方桌上坐着了三个男人,夏祈音的目光先落在了为首之人身上。这人年近六旬,脸庞黑红,负一把重剑,满身英雄气概,必是位磊落人物,另外两人虽是同桌,看两人姿态,应是部下。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彩衣少女,生怕她力有未逮,可及时相救,显而易见是小姑娘的师长。
眼见拳师身形笨拙,应对失误,夏祈音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掌道“好,好一招小仙女戏狗熊吗”
那拳师正因打不到彩衣少女窝火,听到有人喝彩,顿时火冒三丈“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臭丫头可知道老子是谁”
夏祈音一跃而下,抬手就是两巴掌,扇的拳师晕乎乎摔了出去“你这狗熊样,还想做人老子,管你去死”
拳师被她扇的发晕,跌跌撞撞起身一拳打了过来,不想莫名其妙打到了一旁的柱子上。他不信邪又一拳打出,依然莫名其妙地打到了柱子上,因用力过猛发出一声惨叫。
两次失手,拳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对手,脸色惨白道“你用了什么妖法,知不知道我爹是潭州第一拳武威你等着,我让我爹来”
看到拳师两次打柱子上,本来坐着看女儿收拾登徒子老者和两名部下都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惊讶道“寨主”
伍刚中一手拦住部下,轻轻摇了摇头。
“妖法出身江湖又是潭州人,连绣玉谷移花宫都不知,这点眼力劲,你家竟敢放你出出门”夏祈音冷哼道,“潭州第一拳师,怎么不干脆吹个大宋第一出来敢在我面前吹潭州第一,真是吹牛不要本钱啊。”
拳师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颤声道“你是邀月和怜星那两个女魔”
拳师话未说完就被夏祈音一脚踢出丈余“背后嚼舌根便罢了,敢在我面前编排我两位师父,你日后就自称潭州第一大胆好了。”
拳师被踢的口吐鲜血,伏地道“小的不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恕罪”
“爹,移花宫是什么地方邀月和怜星又是谁,为何他一听就吓成这样。”彩衣少女好奇道。
“彩云”伍刚中对女儿摇了摇头,示意部下一同离开客栈。
“伍寨主不是要住店吗这里是潭州府最好的客栈,别处可没有这里整洁干净。”夏祈音负手道。
彩衣少女笑道“你认识我爹”
“青天寨伍老英雄的大名,江湖上谁未听过。”夏祈音笑着与伍刚中作揖道,“晚辈夏祈音见过伍寨主,在京时常听师姐和无情哥哥说起伍寨主英雄事迹,今日得见,果然不凡。难得伍寨主来了潭州府,不知可容晚辈做一回东”
“区区江湖贱名,当不得少宫主这般客气。”
“当得当得,伍寨主与诸葛先生乃是知交,我家与神侯府素来交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诸多讲究。”
伍刚中有些意外“神侯竟与移花宫也有交情”
“我两位师父都不善于交朋友,不过晚辈却是见过诸葛先生,与先生的四位高足也都还算熟悉。”夏祈音笑着解释道,“晚辈是带艺投师,原是随父母学武后来才拜入师父门下。”
“原来如此”
许多父母怕自己狠不下心教导孩子,就会给孩子寻个师父。对于这一点,老来得女的伍刚中深有体会。他对女儿伍彩云就从来是心软,一点办法都没有,寨中人宠小姑娘比他这亲爹还过。
伍刚中想要找个人帮他管不行,送到别处习武又不舍得,幸而有个义子自小天赋不凡又刻苦勤奋,日后能接他的担子。然伍刚中意外的是移花宫竟然会收一个有来历的弟子,要知道过往移花宫弟子基本都是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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