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心内科那边医生正在抢救一个突发急症的病人, 要等会才能过来。

    急诊科的医生先看了检查结果,同家属,也就是赵盱,一条一条地说

    “首先, 病人刚才呕出的一口血是因为胃溃疡, 这段时间饮食作息不规律加上酒精刺激, 心电图我看了,心率超过正常值, 这除了和没休息好有关以外, 还和他本身的情绪有关系。”

    “你刚刚不是说他做生意失败了嘛,年轻人还怕失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管怎么样, 这身体好, 就什么都有了。”

    “他之前呕吐那么厉害, 多半也是因为情绪刺激的,压力不要这么大,要学会调解,想开点。”

    赵盱欲言又止,想说他老板不是被生意刺激的, 他是被前男友刺激的。

    心内科的过了半个小时才下来, 门滑开, 穿着白大褂的林治晔出现在赵盱视线内。

    赵盱呼吸一滞。

    他在林治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冲过去就把人推了出去。

    林治晔的头发扎在脑后,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被推懵了, “赵特助”

    在走廊上, 赵盱压低声音, “林先生您不是出国了吗”这事儿还是傅斯冕安排他去办的,这要是让傅斯冕看见林治晔了那还了得那还了得,傅斯冕不得把他皮都扒了。

    “里面的是傅哥”林治晔眉眼微动,但也没有再想进去,“急诊的医生怎么说”

    赵盱一脸烦躁,“就说平时好好休息注意调节情绪,问题应该不大。”

    “我猜猜,”林治晔此刻还有心情说笑,“是不是因为周时轲才搞成这样的”

    他说话尾音喜欢往上扬,赵盱之前觉得林治晔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在此时此刻这种境况下,他竟然从对方的语气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但无奈赵盱只是一个给人打工的,他忍着没有怼回去。

    林治晔双手插在兜里,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傅哥是自讨苦吃,他变成这样,周时轲有过心软吗他躺在急诊室里被气到吐血,周时轲被宋归延捧得热度大升,他还看不明白吗”

    “当时要不是你,阿轲怎么会和傅总分手”赵盱憋不住了,“你除了说风凉话你还会做什么”

    赵盱缓慢地眯起眼睛,“赵特助,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态度尼玛态度”赵盱叉着腰就差上去扇林治晔两下了,“你给林氏造成那么大的损失你还以为是以前呢你瞒着我们偷偷来到北城,你看傅总知道了会不会收拾你,你看你那老子会不会帮你呸”

    林治晔“”

    他不擅长与人吵架,况且他并不在意赵盱怎么看,赵盱是傅斯冕的人,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我去让别的医生过来。”林治晔笑了笑说道。

    赵盱追上去,拉住他,咬牙切齿道“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傅总面前,也不要去找阿轲麻烦。”

    林治晔嘴角僵了一下,他忍着那翻涌的血气,“我还没那么蠢。”

    心内科那边很快就派来了另外一名医生。

    给出的诊断和治疗方案跟急诊科的差不多,说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

    这一输,就输到了半夜。

    赵盱坐在抢救室外面抱着手臂打瞌睡,急诊就没断过病人,一会儿送来一个断手的,一会儿送来一个喝农药的,赵盱睡觉做梦都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被推进来满身是血。

    他睡完一场,身后抢救室的门正好打开,赵盱扭头去看,人还没清醒,但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立马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小心翼翼问道“傅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斯冕看见赵盱满脸的憔悴,顿了顿,“你辛苦了。”

    赵盱眼眶一热,“您没事就好。”

    赵盱将手表递给傅斯冕,然后说“我去开车,傅总您去门口等我”转身就跑了。

    外面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了,冷空气一过去,现在即使是晚上,也不会觉得太冷。

    路灯影影绰绰地穿过树叶落在地面,没有光照的地方,像蛰伏着什么东西。

    赵盱把人送到了家里。

    傅斯冕上了楼,进门之后视线落在了柜子上那厚厚的一沓纸上,那是周时轲以前写的稿子,他找傅斯冕要过,但傅斯冕一直没有给他。

    傅斯冕其实不太懂作词作曲这些,所以也一直没有认真去看过听过。

    当时阿轲问他“哥,你听过我的歌吗”,他说“听过”,其实阿轲心里一直都有答案,一直以来不过都是他自己在自以为是而已,自以为骗得过阿轲。

    每张纸上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记号,有的用直线,有的用波浪线,看得出来它主人涂写得很认真。

    傅斯冕垂着眼,身形在偌大客厅的映衬下,隐隐透露着一股悲戚。

    他一页一页往后翻着,却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忽然顿住。

    这一张不是打印的,也没有像之前的稿子作那么多记号,是手写的几行字。

    我喜欢傅斯冕,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他,家里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我不敢说出他的存在,哥他,好像不太喜欢我,那样的话,一定也不愿意见我的家人。

    他一定不知道,他认认真真写作业时候的样子最令人心动,对了,还有每次做志愿活动的时候,他都好认真如果他喜欢我也能那么认真就好了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他的初恋初吻都是我,他都没有和别人一起去看过电影,我再努努力,等他很喜欢我了,我就带他回家,姐姐她一定也会很欣赏他的

    然后下面一条一条列着他想要和傅斯冕一起去做的事情,每做一件,就打一个红色的勾在后面。

    傅斯冕突然就哭了。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那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直接从眼眶砸在纸上,水渍晕染开,眼前也随着慢慢变得模糊。

    在这之前,傅斯冕从未想过他也会这样哭,他以为红着眼睛就是顶多了。

    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顺着鼻尖,顺着下巴,往下落,不停地往下落。

    可傅斯冕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看背影依旧笔直倨傲,殊不知他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把阿轲弄丢了。

    那一声接一声依赖又缱绻的哥在脑子里回响,拉扯他的神经,令他痛彻心扉。

    傅斯冕哽咽了一声。

    他后悔了。

    他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阿轲他不肯回来了。

    宋归延带周时轲出去吃饭,还有孟小萌,就是平时工作组的几个人一起吃个饭,结果周时轲就喝多了,酒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国内没有这种葡萄酒,后劲很大,一开始周时轲还能正常的和大家聊天,到后面说话都大舌头了。

    “”

    “我先送他回去,单我已经买了。”宋归延拿起两个热你的外套,将周时轲拽了起来。

    周时轲打了个哈欠,“轻点。”

    “外套穿着”宋归延问他。

    “不了,”周时轲摇摇头,皱着眉一脸非常抵触的样子,“车上有暖气,你开暖气。”

    可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宋归延没听他的,把外套给他披上了,系好了腰带,“可以上车了再脱掉。”

    周时轲没反抗,他低着头,看见了宋归延手里的雨伞。

    “下雨了”

    “这个问题你已经是第三次问了,”宋归延对周时轲耐心颇够,“我再回答你一次,我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下雨了,伞是我让人送来的。”

    周时轲反应有些迟钝,“好的。”

    在门口,宋归延确定了一遍周时轲的帽子口罩都已经戴好,撑开伞,揽着他的肩膀朝停车场走去。

    周时轲闻见了宋归延身上的香水味,松木的木质香水调。

    闻着令人觉得有些头晕。

    也不全是因为香水,还有酒精的作用。

    雨水四溅,砸在地面,溅起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

    周时轲的裤腿鞋子几乎是迈出去的那一刻就打湿了,宋归延也看见了,所以他走得很快,提前打开了车门,把人一把就塞了进去。

    紧跟着宋归延也上了车。

    周时轲正低着头到处找安全带。

    宋归延“”

    宋归延笑了一声,俯身过去帮他系安全带,就在此时,周时轲抬起了头来,唇从宋归延的下巴上轻轻地蹭了过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时轲屏住了呼吸,宋归延则是呼吸沉重了几分。

    外面的大雨落在眼里,像是在起舞,车内的灯暧昧缱绻,感觉不会再有比此时此刻更加适合接吻的时候了。

    宋归延捏着周时轲的下巴抬了起来,周时轲顺从得很,宋归延突然就觉得今晚那两瓶酒,带得对。

    快要触上去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窗被人从外面用力拍了几下。

    宋归延停下动作,往外瞥了一眼。

    青年撑着伞,眉眼阴鸷,手里抱着一大沓什么东西,他撑伞撑得有些艰难,却死死盯着宋归延和周时轲,一瞬不瞬。

    宋归延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打开车门,傅斯冕能把他掐死。

    所以他只是对傅斯冕笑了笑。

    然后手指摩挲着周时轲的下巴,吻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车窗被傅斯冕几下拍得车都震动了起来。

    傅斯冕肺都快气炸了。

    他看见周时轲几乎是整个人嵌在宋归延怀里,眼尾发红,顺从地被宋归延吻着。

    “宋归延”傅斯冕咬牙切齿,胃里血气翻涌,如果不是他还抱着阿轲的稿子,他一定丢下伞把宋归延的车都砸烂,“我草你妈宋归延”这是傅斯冕人生中次数为数不多的爆粗口,他一直儒雅温和,此刻像被逼到了绝境浑身刺都被拔光了的野兽。

    宋归延伸出舌头探进周时轲的嘴里,周时轲只是微微皱眉,就慢慢回应起来。

    吻得深情又色气。

    傅斯冕快崩溃了。

    他一拳接着一拳打在车门上,可车里的人不为所动,他们像是在宣告胜利,居高临下,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外面的失败者。

    宋归延的手指触到了周时轲的腰带,他轻轻一拽,便拉开了。

    “阿轲,阿轲”傅斯冕慌乱起来,他知道对方听不见,可他祈求对方可以看看他。

    周时轲的下巴被宋归延捧着,看似温柔,却不会让他扭头去看,再加上喝醉了,他只觉得外面吵闹。

    “宋归延我不许你碰他”傅斯冕一脚踹在车轮上。

    “阿轲,我求你,我求你,别这样对我”傅斯冕嘴里尝到了咸味,他不要尊严了,也不耍手段了,他只要周时轲。

    宋归延看见傅斯冕的头发几乎全湿了,可能是雨水吧,流了满脸,他眼圈血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来,青年在雨里挣扎着,他能猜到对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狠话罢了。

    可傅斯冕,这么喜欢周时轲的吗

    这也太狼狈了。

    早知今日。

    赵盱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他接到傅斯雅的吩咐,好好看着傅斯冕,他在车里打瞌睡,还没睡一会儿,就看见傅总的车从小区里驶了出来,开得飞快,他差点跟不上。

    造孽啊,他是怎么知道周时轲和宋归延在这里的

    多半是问的周时萱,再找一个理由,顺理成章知道了周时轲的动向。

    “傅总傅总”赵盱边跑边大喊,“您今天刚去医院,您悠着点儿啊这么大雨,您跑出来做什么”

    傅斯冕扭头,声音冷厉,“给我把这辆车给我砸了”

    赵盱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时之间陷入茫然,他茫然地去看这辆车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傅斯冕发疯,他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他能理解了。

    让傅斯冕亲眼看着周时轲在别的男人怀里深吻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赵盱几乎是想都没想,弯下腰拍了拍车窗,用眼神示意宋归延可以走了,宋归延也没打算真做什么,他放开了周时轲,周时轲懒懒地朝车外看了一眼,看见赵盱,眼神都没变一下,慢悠悠阖上了眼皮。

    傅斯冕以为赵盱是在叫人下来,看见宋归延停下了,他声音嘶哑,“我不会放过他的。”

    赵盱附和着他,“是是是,不放过他。”

    下一秒,宋归延的车开走了,驶出车位,融进雨幕里。

    傅斯冕只愣了一下,就要去追,赵盱丢掉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傅斯冕,他跟傅斯冕好几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傅斯冕,此时此刻他心里也难受得不行。

    “傅总,别去了”他大声说,“阿轲他已经不喜欢您了,您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换做平时,赵盱肯定拦不住他,可傅斯冕今天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没恢复好,赵盱跟头牛一样使出浑身蛮劲拖住傅斯冕。

    “傅总,您醒醒吧算我求你了”赵盱声嘶力竭,“亡羊补牢,您这羊都没了,补也没用啊”

    “赵盱”傅斯冕低吼道,“连你也帮着姓宋的”

    赵盱缓缓松开了手,傅斯冕也没再要去追,因为已经追不上了。

    “傅总,我一定是站在您这边的,”因为下雨,赵盱不得不拔高音量,“可是阿轲他不喜欢您了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个人接吻的那一幕刺激着傅斯冕的神经,他的面容隐在伞下,怀里那沓纸竟然还是干的,他看着像是又要倒下了。

    仅仅一天,接二连三的刺激就让傅斯冕变得憔悴颓唐。

    “你知道什么”他哑声说道,“阿轲以前想和我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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