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在院子里。
周时旬烧了一大堆篝火, 他说要吃烤红薯,一时兴起便让人买了柴火堆在院子里烧,红薯丢进去了,又琢磨着烤串儿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狗最喜欢家里吃烤肉, 按照以往经验, 它们也可以分一份。
因此,它们帮忙也是应该的。
忙了一阵子,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洛露将厚厚的毛毯盖在腿上,头发挽在脑后,她的气质与傅斯雅很像。
摇曳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暂时驱散了夜里的寒冷。
傅斯冕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洛露看了他一会儿, 而后抬手轻轻摸了摸傅斯冕的头。
傅斯冕“”
“阿轲说你和家里人从来都不亲近。”洛露神情温柔地看着傅斯冕,“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傅斯冕怔了怔, 过了半晌, 他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吧,”洛露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让阿轲也和他二哥那样, 找个入赘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归是比较放心些, 他年纪小些,我和他爸年纪都大了,等我们不在了,他还有阿萱和他二哥, 其实像我们这种家庭, 最怕的就是子女为了家里这点资产产生嫌隙, 但周家造化好,他们三个从来不争抢这些东西。”
“他爸爸以前比较迷信,因为生他不顺利,他还专门跑去找大师算了一卦,说他感情路上会不太顺利,可我们见阿轲一直单身,我和他爸爸还以为大师说的不顺利是指他晚婚晚育,结果这不顺利,他就经历了。”
傅斯冕的手搭在膝盖上,周时轲的不顺利,是他造成的,他如果早点醒悟,他应该已经和周时轲好好在一起很长时间了。
未来本就没有定数,他凭白浪费了这么多日子。
“即使是你做错了事情,我也希望你不要在阿轲面前太过谦让,他小孩儿心性,不能一味惯着他。”
“日子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以后好好的,别吵架了,嗯”
也只有周家这种家庭,才能培养出周时轲这种孩子吧。
傅斯冕应了,他当然会与周时轲好好的。
“你们在聊什么”周时轲戴着手套,举着两大把肉串过来,顺手递给了周时旬。
“没聊什么,我等会给你个东西。”傅斯冕仰头看着他。
周时轲顿住。
他把手套飞快摘了,抓着傅斯冕的肩膀往客厅里拖,傅斯冕都还没反应过来,周时轲就已经朝他摊开手,“什么东西”
傅斯冕有些无奈,“现在吗”
周时轲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最后收回了手,“那就等会吧。”
客厅里现在没什么人,傅斯冕将周时轲拽了回来,四下寂静,他从口袋里掏出圆形的东西轻轻放进了周时轲的手心。
周时轲被手里的东西冰了一下。
“戒指”
款式很简单的钻戒,因为复杂的都在那颗枕形切割的深蓝色钻石上,色彩饱和度很高,没有其他的副色,在灯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点。
“多少克拉”周时轲捏着这枚戒指,没有戴上。
傅斯冕垂眼看着他,“896克拉。”
周时轲把戒指拿在手里缓慢的旋转。
“本来想在更加正式的场合的,但你是歌手,我怕会影响到你,”傅斯冕声线偏低,听起来很像缓缓被拨动的古琴的琴弦,“你要是现在不想答应也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他本来可以给周时轲一场很盛大的求婚仪式的,可现在周时轲的人气处于鼎盛,即使他是靠实力吃饭的,但冲着他的脸才粉的粉丝也不在少数,傅斯冕不想耽误他。
“没有不答应。”他嘀咕了一句,很干脆利落地把戒指套在了手指上,“就是太大了,平时肯定”
他说着,就见傅斯冕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款式简单低调不张扬的铂金戒指,“不方便的时候,戴这个吧,我专门给你定制的,里边有刻你的名字。”
傅斯冕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周时轲愣住,“哥”
“阿轲,结婚吗”傅斯冕弯了弯嘴角,周时轲还没说话呢,他眼眶里就漫出湿意。
总觉得现在这个时刻,太难得了。
他还和周时轲在一起。
尽管结婚其实代表不了什么,但总能令人觉得,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周时旬在外头看见周时轲点头了,尽管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比杨萧回娘家还让他难受。
傅斯冕回江城了,走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洛露和周时轲送他到的机场。
过后便都要开始忙工作了。
两家人抽时间见过一次面,将结婚的日子定得稍晚,周吉庆问了大师,周时轲在二十九岁的暑假结婚为最好,订婚可以在今年。
为了筹备订婚仪式,洛露和周吉庆罕见地没有再下乡体验风情,呆在家里接了一批又一批上门拜访的客人。
关于周家和傅氏联姻的消息,也很快在圈子内传开了,不过因着周时轲还有一层艺人的身份,他们只内部讨论,不会对外宣扬。
洛露那天和几个小姐妹打麻将,聊天时说起这事儿,纷纷都羡慕得不得了。
“傅氏真的不错,就是远了点儿。”
“那那是你们三儿过去,还是那傅斯冕过来”
洛露捂着嘴笑,“现在哪像我们那个时候,来回都方便,随便他们住哪边。”
“不过,傅氏怎么会和你们联姻呢”一位阿姨抚弄着脸颊边的卷发,一脸不解,“傅氏和周家的生意可是两杆子打不着呢。”
“不是联姻,”洛露风轻云淡,她倾身,手掌搭在嘴边,小声说,“自由恋爱。”
“什么自由恋爱”说话的是唐家的太太,唐旗和她长得很像,做夸张表情的时候更像,“上哪儿找的,我让我家儿子也去找找。”
他们这种家庭多是商业性质的婚姻,也不是没有自由恋爱,但每每自由恋爱的对象都能踩到家长的雷区,要么是家境相差太大门不当户不对,要么是两家在商场上是竞争敌对关系。
虽然周家和傅氏的生意不是一个版区,可这两家一旦结合,啧啧,估计以后两家还能往上走一截。
家里没什么龌龊事的洛露已经很知足了,偏偏儿女还个个争气,她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好几年了。”
“哦哟这也太好了,还是这种好,让我想到我和我家男人也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唉,岁月不饶人,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我们也老了。”唐旗妈妈摸起一张牌,眼睛一亮,“不过这年纪大了还是有好处,牌技显著提升啊,我又胡了”
“听说傅斯冕很帅,订婚的时候我可得好好看看,到时候让我儿子对着这标准找。”
“你可拉倒吧,这傅斯冕呐,连我都听说过,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家里公司帮忙了,你儿子高中还复读一年呢。”
“你皮痒了是吧”
妈妈们斗起嘴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洛露跟唐旗妈妈甚至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来还应该有杨上臣妈妈的,可惜之后因为周时旬和杨萧的事情,两家人便不再往来了。
周时轲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摸了一把阿周的头,便开始挨着叫人。
“哦哟,轲轲宝贝回来了啊。”唐旗妈妈打趣道。
因为周时轲有一次发过日常,方卡的声音正好被记录进去,叫的就是轲轲宝贝,之后粉丝便总这样叫了。
周时轲抓了盘子里的干果,剥了给狗丢着吃,“知道您来我家了,所以我赶紧回家了。”
唐旗妈妈立马伸手指着洛露,佯装气恼,“这张嘴学的你吧,你年轻时候就喜欢说这么些假话哄人开心。”
洛露笑了笑,而后才看向周时轲,“不是在公司练习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
洛露点了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语气一顿,“对了,订婚要穿的衣服已经送来了,尺寸都是量过的,所以应该没问题,还有,既然求婚戒指都有两枚,订婚就让小傅不用再定戒指了,手指头都不够戴的。”
周时轲点点头,“我知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唐旗妈妈又抓到重点了,“求婚戒指都有两枚吗”
洛露叹了口气,“小傅先送的不适合他宝贝弹琴唱歌,所以就又给了一枚稍微日常一点的。”
周时轲装作没看出来洛露眉眼间淡淡的炫耀之意,可更多的是欣慰,傅斯冕对周时轲好,就是对洛露和周吉庆最大的安慰和证明了。
“周时轲你看看你妈,得意成什么样子了”唐旗妈妈先是为洛露感到开心,再想到自己儿子,叹了口气,“唐旗最近被他媳妇儿吹了枕边风,他想拿着自己的股份自立门户。”
洛露惊讶地抬眼,“这没这种先例啊。”
这跟分家差不多了,可唐旗是独子,这是连父母都不要了啊。
唐旗妈妈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霾,她连连叹息,“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一把年纪才生了他,随他去吧。”
洛露有些心疼,他看向周时轲,“唐旗听你的,你和他说说”
周时轲低着头,“有机会我问问他。”
“今天晚上傅斯冕过来”洛露又问。
周时轲咬了一口苹果,“估计很晚,你别像上次一样等了,他时间不固定,我等就可以了。”
下周一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周时轲觉得一切都恍然像一场梦,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太真实了。
傅斯冕跟周时轲说过晚上不用来接,但周时轲还是去了。
天还没热起来,他穿了一件雪白色的长风衣,戴着鸭舌帽,看似包裹得很严实,实则傅斯冕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正打着哈欠,下巴就被人一把捏住了,接着一个带着薄荷味儿的吻就盖了下来。
“我不是说了不用来”
“我睡了一觉才来的,”周时轲靠在车门上,有气无力说道,“阿姨做了饭,咱俩热一热就能吃。”
“你没吃饭”傅斯冕把手里的东西悄悄塞进周时轲的手心,“礼物。”
现在每次傅斯冕来北城,怎么忙碌和赶时间都不会忘记给周时轲带一份礼物。
是一枚胸针,上头散开的装饰像羽毛,墨绿色的,柔软生动。
周时轲挑眉,“巧了,我也给你带了。”
“闭眼睛,伸手。”周时轲说道。
傅斯冕看了周时轲一会儿,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时轲有些紧张,他从兜里掏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傅斯冕的手指上。
其实在指尖刚刚碰上戒指的时候,傅斯冕就知道是什么了。
“好了,”周时轲低头看着傅斯冕手指上的戒指,是一枚翡翠的,很适合傅斯冕,“我妈本来说也买钻石的,但是我觉得不太适合你,就定了这一种。”
“订婚的话,不用再买戒指了,就这俩可以了。”
傅斯冕指尖缓缓发麻,传至全身,他和阿轲终于走到今天了,终于快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我,以后只会对你好,”傅斯冕垂着眸子,眉眼温柔神情至极,“我会爱你,爱到我死的那一天。”
周时轲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无边的夜色,慢慢笑了。
“谁不是呢”
过不了多久就是夏天了。
记忆哗然涌出,黑夜显现出一种莫名的颓唐情调,记忆里的往事有感情尖锐暴烈的,有心酸苦楚的,最后都汇聚到现在,汇聚到此刻。
傅斯冕从高处看着周时轲,他爱他,可以背离本性,可以直至哀乐四起。
他戴上了周时轲赐予的戒指,他心甘情愿受他的戒,心甘情愿得舒服。
他们互相爱着,这份爱颇为深厚,或许,还是一种比爱更加稳固的情感,互相依存依赖着,谁也离不得谁。
周时轲的视线从满漫无边际的浓深夜色里收了回来,他精致的双眼皮抬了起来,清浅又温和的笑意缓慢流淌着。
“哥,先给你说声新婚快乐。”
这有点早,却又正好。
傅斯冕顺着他,眼里爱意漾成江河,“阿轲也新婚快乐。”
周时轲想,他会记得他和傅斯冕在一起的每个时刻,愉快的或者是不愉快的,特别是此刻。
温凉的夜,褪去一身孤傲的傅斯冕目之所及只有周时轲。
他们在漫长的拉扯纷争过后,握手言和,成为了彼此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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