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来草原的第三十八天

    赵颜兮的病很快就好了, 她的日子和从前一样,进宫面见太后,有时一住就是几天, 也能看见她戴着帷帽跟着徐景行进茶楼。

    陆昭云在茶楼的隔间喝了半日的茶, 等旁边的房间开了,就让丫鬟去请赵颜兮过来小坐。

    赵颜兮倒也没推拒, 大大方方过来了。

    陆昭云曾以为赵颜兮年岁小, 心性不定,所以才对那些“好意”动心, 她还觉得赵颜兮有些可怜, 谁对她是真心的。

    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赵颜兮可怜,反倒是可恨。

    穿着锦衣,戴着玉饰, 好像阿姝。

    赵颜兮开门见山道“听你那丫鬟说, 陆姑娘有事,所以才要见我。”

    陆昭云摇了摇头,“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赵颜兮笑了笑, “你是说这身衣裳还有头饰像长公主平常穿戴的”

    陆昭云咬咬牙,“明知故问。”

    赵颜兮道“我穿成这样, 徐大哥和太后娘娘很高兴, 陆姑娘, 穿什么不是穿呢。”她不图情不图爱, 要的是真金白银,总要把人哄高兴了。

    陆昭云“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当自己是卖笑的, 把人哄高兴了你比勾栏里的女子还要低贱, 你以为你把人哄高兴是因为你吗”

    顶着阿姝的脸, 做这等下贱的事,陆昭云想把赵颜兮这张脸划烂。

    赵颜兮随她怎么说,她做替身怎么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左右长公主不会回来。

    “若无其它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也奉劝陆姑娘一句,管好自己的事。”

    陆昭云气的往后退了几步,赵颜兮怎么可以这么想,真当这事是她和徐景行两厢情愿的事吗,谁有管过阿姝啊。

    赵颜兮从茶楼出来,长叹了口气,纵使心里想,她只要钱,可是还是忍不住动心。

    这阵子皇上对她也不像从前那般冷了。

    容姝。

    你就好好待在乌迩,再也别回来了。

    乌迩的雨要更寒,更冷,还夹着小冰雹子,容姝怕地里的庄稼冻伤了。

    这可是乌迩人的命。

    只不过,她光顾着担心秧苗有没有被砸,没顾着自己的帐篷,她坐在桌前写写画画,水滴就从头顶落下来了。

    衣袖直接阴湿了。

    容姝把金庭玉阶喊来,漏水也不是什么大事,找个盆接上就好了。

    “把桌子挪一挪,放个盆子,等天晴了再把洞补上。”容姝先把书挪走,帐篷大,一会儿去别处看就行了。

    两人点点头,麻溜把地收拾好,帐篷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乌迩的帐篷不留窗,通风全靠门口的毛毡,都是晴日时把帘子掀开,不然会呼呼往里面灌风。

    大把大把的风就从帐篷顶的小洞吹进来,呼啦啦的。

    容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帐篷也在晃,原来稳稳当当的帐篷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的。

    “金庭,帐篷是不是在晃啊”

    金庭道“公主,是晃呢,奴婢去问问,怎么补帐篷,先架个梯子把帐篷补上吧。”

    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夜里听着风声很难入睡。

    金庭打着伞出去,直接去了王帐,如果王上不在,尼玛大人肯定在的。

    可是今日下雨,不练兵,盐矿铁矿也停了,只留了人守着林地,所以耶律加央正在帐篷看兵书。

    听见容姝帐篷坏了,他一脸惊讶,“坏了,哪儿坏了”

    金庭答道“回王上,帐篷顶破了一个洞,应该是被雨水淋的,现在一直漏雨灌风,奴婢想着先让人把帐篷补上。”

    耶律加央手指扣了扣桌子,“这样啊,本王去看看。”

    耶律加央放下书,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牛皮一捆麻线,几根针,又把角落里的的梯子搬着,支在帐篷外面,顺着木头柱子爬了上去。

    他披着牛皮做的斗笠,但还是有雨水打在他脸上。

    容姝在下面看着,心里担惊受怕得很,早知道就不补了,下着雨地上滑,帐篷也滑,听一晚上风声也没什么。

    耶律加央踩得实,一步步登了上去,帐篷顶破了个洞,他拿出牛皮比着试了试,又把针和麻线拿出来。

    一个大男人,从没做过针线活,穿线就穿了半天。

    耶律加央一手按着牛皮,一手拿着针线,想把那个破洞盖住,谁知忽然间天边打了个闪,耶律加央伸手挡了一下,又被雷鸣惊得晃了晃。

    他手下意识去抓最近的东西,只听咔嚓一声,帐篷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容姝看着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就像帐篷的口子一样大。

    耶律加央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看看帐篷又看看容姝,“容姝,我手劲儿好像有点大”

    雨越下越大。

    王帐内,耶律加央问容姝要把床放哪儿,“这儿行吗,再竖个屏风。”

    容姝问“真的不能补了吗,不能用线把坏的地方缝上吗”

    耶律加央道“你也看见了,我缝不好,刚又差点掉下来,别人上去我不放心,先把里面东西搬出来,别淋雨了,等天晴再修帐篷。”

    容姝左看看右看看,“我和金庭她们挤挤也行,要不然去和乌音珠睡也行。”

    耶律加央道“再把床搬过去,下这么大的雨”

    这么大的雨,又是补帐篷,又是搬东西,显得她这个王妃忒不善解人意,事儿又多。

    可是住耶律加央的帐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容姝想起那个梦,梦里耶律加央就趁着雪压坏帐篷,把她留在王帐里。

    容姝道“还是算了,就住这里吧,屏风就竖这儿。”

    耶律加央帐篷极大,故而显得有些空,床,柜子,书案书架,还有吃饭的桌子,椅子,他把这些挪了挪,空出一大半的地方给她用。

    容姝的东西就多了,好几个木箱子,床有拔步床,看书的贵妃塌,罗汉床,椅子都是梨花木的,书架古朴,还有小桌子小杌子。

    隔着一面屏风,把一顶帐篷分成了两间屋子。

    容姝忍不住看了一眼,耶律加央住的地方倒是干净,他也不像草原的汉子。

    脸白,好看,会收拾东西。

    耶律加央一样一样问容姝东西放哪儿,“一会儿你看看有没有湿的,雨季东西容易发霉,你先住下,等天晴了再给你重新扎顶帐篷。”

    容姝点了点头,“今天多谢你了。”

    耶律加央怔了怔,然后扯出一个笑,“跟我说什么谢,都是应该的,对了,中午吃什么”

    耶律加央说的有些仓惶,因为现在离饭点还有一个多时辰,而且雨天要么吃面条要么吃锅子。

    容姝道“吃手擀面吧,再炒两个菜,刚看见有几块腊肉,放久了忘了,今天收拾东西才看见。”

    牛肉高汤,加了野鸡蛋的手擀面条劲道十足,早春长出的野菜撒一把,再来一道腊肉炒蒜苗,葱花炒鸡蛋。

    炒鸡蛋的口感是熟而嫩,乌迩不养鸡鸭,所以捡几个野鸡蛋就宝贝地不行。

    耶律加央想下回商队回来,带能敷的鸡蛋,他去林子里打几只野鸡,留着孵蛋,蛋生鸡鸡生蛋,冬天养在帐篷里,仔细照顾,没准能养好。

    耶律加央看容姝爱吃鸡蛋,所以想养鸡下蛋。

    “你多吃点,你看着太瘦了,得多吃点。”耶律加央给容姝夹了好多菜,容姝想到了一个词,讨好。

    吃过饭,耶律加央把碗筷收拾干净,两人住的地方,不好让金庭玉阶候着,洗菜切菜,洗碗筷,耶律加央都是抢着干。

    刷完碗筷回来,耶律加央道“雨还下着呢,你先睡一觉,我下午有点事,晚饭前能赶回来。要是嫌冷柜子里有皮毛,铺那个暖和。”

    隔着屏风,耶律加央偷偷忘了一眼里面,一个人住的时候怎么都好,多了个人,又是喜欢的人,离近了怕唐突,离远了怕她瞎想。

    耶律加央有时想,容姝是他的王妃,本就应该同床共枕,同塌而眠,要是当初她刚来的时候,直接按乌迩的礼节大婚,容姝早就住进王帐了。

    早就住进王帐了,没准小崽子都有一个了。

    他们的孩子,绝对比乌音珠好看。

    梦中,容姝睡得床就是深红色的拔步床,用的上好的红花梨木,经年不蛀不腐。

    床上铺着锦被,是正红色的,长公主出嫁,一切循仪制,嫁妆都是黄色,正红色。

    为数不多的几件淡色衣裳,被子,是来这儿新做的。

    蜀地绣娘绣的被面,一针一线都是心血。

    这样的东西自己盖的时候觉得好看,舒服,暖和,可放在王帐里就觉得太喜庆了,和这里格格不入。

    一面屏风,两个世界。

    容姝想到了一个词,交融。

    她让金庭把被子换了,换成一件藕荷色的,枕头褥子也都换了,连穿着的寝衣都换成杏色。

    金庭玉阶不再守夜,容姝不知道自己还睡不睡得着。

    入夜,耶律加央在屏风的另一边梳洗换衣,草原没中原那么多的习惯,衣服脱了就能睡觉,睡得还安心,耶律加央根本没有寝衣这个东西。

    他下面穿着裤子,上面一件衣服没穿,他把水倒出去,然后站在屏风前问容姝,“要热水吗,金庭还说你要汤婆子,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弄”

    容姝心里一紧,汤婆子能让被窝热热乎乎,只是乌迩太冷了,现在还下着雪,睡前放进来的一个已经凉了。

    金庭玉阶不在,她就算被冻醒也没办法。

    容姝道“不用,已经弄好了,你早些睡吧。”

    耶律加央嫌大楚的女人墨迹,“怎么弄跟我说,不然明天你那两丫鬟又该念。”

    他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冲容姝伸出一只手,“给我。”

    容姝惊了一瞬。

    耶律加央怎么这样,他怎么直接就过来了,他不知道屏风是做什么用的吗,他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容姝眼睛瞪大,一张脸吓得煞白。

    耶律加央读过诗书,上面有写中原女子的诗句,他以前总不明白那些词句的意思,现在突然就懂了。

    耶律加央看看容姝,又看看自己,一时还不明白容姝这个样子是为何,后知后觉,他懂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常年捂着,身上白,又因为动的多,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

    容姝肯定没见过男人,所以才吓成这样。

    耶律加央摸了摸腹部的肌肉,挑眉道“真麻烦。”

    他回去披了件衣裳,又过来问容姝汤婆子的事,“快点说,唧唧歪歪的,弄好了睡觉去。”

    容姝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被窝里把汤婆子掏出来,“把盖子拧开,灌上热水,小心别把外面的线湿。”

    圆滚滚的一个汤婆子,外面还套了线套,是淡紫色的,上面绣着格桑花。

    还挺好看。

    耶律加央道“一个够吗,多给你弄几个”

    容姝想,晚上凉了耶律加央肯定不会管她,还不如现在多灌几个。

    容姝指了指柜子,“那个里面,全给灌上。”

    耶律加央抱着五个汤婆子灌水,隔着屏风,容姝听着哗啦啦的水声。

    不一会儿,耶律加央就把汤婆子抱了过来。

    “晚上有事叫我,喊我名字。”

    容姝轻轻点了一下头,“多谢,你也早点睡。”

    耶律加央道“哎,我说你跟我说了好几声谢了吧,你们大楚表达谢意,就口头说说”

    容姝抬起头,“不是的,我是真想谢你,只是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耶律加央道“那你明天帮我把衣服补补吧,乌音珠缝东西跟狗啃的一样。”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用针线。

    容姝嗯了一声,耶律加央笑着道“早点睡吧。”

    容姝以为自己睡不着,再不济也得很晚才能睡,谁知道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从她被子里摸了什么东西出去,第二天一早,她发现被子里的汤婆子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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