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没想耶律加央晚上会回来, 离得远,尼玛说从长岭山脉回来,要一个多时辰, 还得快马。
有时候她会想,乌迩的人, 都是这样,参军的人, 去炼铁晒盐的人,总回不了家的人,都是这样的。
耶律加央也不例外。
所以她都想好了,坐一会儿,然后去睡觉。
结果耶律加央回来了, 容姝又惊又喜,“你这一身怎么弄的,裤子还破了。”
耶律加央低头看了下,还真破了个洞, 怪不得骑马的时候右腿比左腿凉, “应该是树枝勾的, 我没仔细看, 阿姝”
连滚带爬下来, 身上脏得厉害,耶律加央道“我先去洗洗,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 他把那块月饼放桌上了, 油纸包着, “待会儿咱们吃月饼。”
容姝下意识站起来, 跟着耶律加央走了两步, 耶律加央神情有些无措,他拉住容姝的手,“就一会儿,我很快就洗完了。”
耶律加央打了桶凉水,帐篷里有热水,兑了兑能洗个澡,里面并不冷,再说他也不是怕冷的人,擦洗完,耶律加央换了身干净衣裳,这下浑身舒服了。
洗澡不过一刻钟,容姝在灯下等他。
坐的有点远,像是不好意思,耶律加央咳了一声,“洗完了。”
洗干净了,能抱一抱容姝了。
怀里的人有点瘦,耶律加央抱的有点紧,算起来也才三日没见,就想的厉害。
容姝伸手环住耶律加央的腰,“明天还要走吗”
耶律加央犹豫了会儿,“嗯,明早走。”
容姝有些失望,“那你别悄悄走了,你叫我起来,不然一早起看不见你人。”
耶律加央心抽痛一下,容姝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耶律加央咬了一下下唇,“嗯,喊你起来,我走了你再睡。”
容姝道“那明早还能给你带些东西,带两身厚衣裳,看这天马上就冷了,我让尼玛带了牛肉酱和牛肉干,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放帐篷里了。”耶律加央傻笑两声,“闻着特别香,中午饭也好吃,所以就没吃。”
容姝哦了一声,“那城墙建的怎么样了,别处可有异动,达娃他们该回来了吧。”
耶律加央把容姝放出来,捧着她的脸狠亲了了一口,“我就回来一晚上,不许问别人,城墙也不行。”
容姝被亲的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被耶律加央打横抱起,床上铺着锦被,软的一塌糊涂,红烛昏罗帐,烛光影影绰绰,容姝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
什么都说不出来,耶律加央按着她的手腕,被子里的暖意和外面的冷风交织,容姝冲耶律加央摇了摇头,“别”
耶律铮生在明年,如果现在有了,她怕伤了孩子。
耶律加央忍得辛苦,有些事不是说停就停的,“我轻一些,哪里不舒服你说,好不好”
又舍不得拒绝,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他回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小别胜新婚。
容姝很想他。
耶律加央俯身亲了亲容姝的眼睛,大约是动作慢,所以才格外漫长,他时不时问,这样行吗,要不要再轻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惹得容姝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嘴。
深夜,烤红薯两只,月饼一块,耶律加央没吃晚饭,又翻出一包肉干,羊肉干,一点都不硬,又软又香。
容姝缩在被子里,只有耶律加央喂她的时候才张开嘴,红薯芯儿,最软的肉干,月饼的中间,全是她的。
耶律加央一边吃,一边笑,容姝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半响,终于填饱肚子,耶律加央道“城墙建的有点慢,冬日应该不回来了,商队没什么异动,大毛二毛总盯着,不会出事”
容姝听完,翻了个身,“跟我在一块就不要说城墙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可真坏呀,耶律加央去洗了把手,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一碰容姝就哎呦哎呦地喊疼,耶律加央咬着牙道“你这个骗子,我都没用力,现在没用力,刚才也没用力。”
他挤上床,被子里面暖暖和和的,他舍不得睡,明早一起就要走了。
容姝抱住耶律加央,“那也疼”
两个人闹太晚了,容姝困得不行,不一会儿就窝在耶律加央怀里睡着了。
睡前,她还在想,耶律加央可真暖和,一点都不冷。
耶律加央亲了亲容姝的额头,把人抱的紧了点,天马上就该亮了。
耶律加央睡得并不沉,心里有事,到点就醒了,容姝还在睡着,他舍不得把人叫起来,又怕不叫她会生气。
磨磨蹭蹭的,时间越拖越晚,耶律加央拿起一撮容姝的头发,轻轻扫了扫她的眼睛。
扫了两下,容姝睁开眼,天还没亮。
快到冬天了,天亮的晚了,容姝去握耶律加央的手,声音还有些迷糊,“你要走啦。”
耶律加央点了点头,“我早点回来。”
如果可以,尽量章中离开,章尾回来,绝不拖到下一章。
容姝把手伸到外面,让自己精神一点,“我给你找两件衣裳去”
耶律加央“我自己找就行了,裤子破了个洞,帮我补上,我走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容姝“嗯,路上小心些,多穿点,记得早点回来。”
九月初
乌迩落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来的比往年还早,毫无预兆,雪下得早,也就是说今年比往年更冷。
雪像盐粒一样,并不大,草叶还是青的,覆上一层薄薄的雪,又像晨起还未化干净的霜。
有点冷。
耶律加央半个月没回来了。
商队上个月月底回来的,带回来不少东西,还是粮食棉花,布匹居多,容姝问了几句大楚的事,她不信她逃回来容誉什么反应都没有。
想杀了她,想抓她回去,还是想,等到四年后一锅把乌迩端了。
容誉不会什么都不做,他做事太绝了。
丹增只说永州戒备森严,换了新的城守,其他的城并未来得及看,乌迩人的相貌还是太过明显。
容姝如今也想不通,当初大楚军队怎么打进草原深处的,迁徙是大事,当时的确防备薄弱,商队每年跑一次,容姝希望有城墙,至少能护住乌迩人。
进可攻,退可守。
容姝道“要保证军营和山上的棉衣棉被,多存些柴火,送一些防治风寒的伤药,每日再送五十斤姜块,每天早晚煮一次姜水。”
考虑的已是周到。
达娃低声应下,“王妃若需要什么,吩咐属下便好。”
容姝笑了笑,“天气严寒,王上在山上,乌迩大小事还请你多多费心,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
风雪侵寒,对乌迩人来说早已经习惯了,毕竟从记事起,乌迩就是这样的气候,但他们的王妃是从大楚来的,盛京地处中部,气候温和适宜。
容姝站在帐篷外面,脸冻得发红,达娃道“王上不在,王妃多保重。”
是啊,耶律加央不在,容姝想问问耶律加央什么时候回来,又不好太催他,只能作罢。
下着雪,也上不了山,她回王帐看了会儿书,就去睡觉了。
长岭山也下雪了。
还青翠的草叶上裹上银白,树枝上压了一层,帐篷上也是如此,土有些硬,幸好当初烧砖慢,所有人都赶着挖沟渠,地基挖了老长。
今年冬天烧砖修建城墙,开春之前应该能修很长,留着山谷两边,最后动工。
耶律加央在帐篷里看城墙的图,城墙隔五十尺就有一个瞭望台,守城的人就在这里吃饭,站的愈高,望的愈远,城墙高十尺,瞭望台高十五尺。
耶律加央用笔在图上圈了几个地方,然后把图纸压在书中,出了帐篷,肩头落了不少碎雪。
雪比刚刚小了点,应该能下山。
正想着,就听外面人大声吆喝,“都过来喝姜汤啦”
姜汤,他以前也喝。
姜还是容姝带过来的呢,耶律加央去拿了一碗,喝完又要了几个姜片,用油纸包上,装在怀里。
过了半个多时辰,达娃上山了,他膝盖湿了,还有点脏,见到耶律加央叹了口气,“路不好走,摔了两跤,幸好有吊车,不然真不好运东西上来。”
最多的就是沙石和土,总不能可着一块挖,这些都是大老远运过来的。
若不是有吊车,把沙石运上山又是一个难题,下雪天,爬山还够呛呢,更别提背东西了。
耶律加央没多说什么,吊车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这是很多人的功劳。
耶律加央想问问容姝怎么样了,但是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达娃今天话格外多,“上山的路不好走,雪不知什么时候停,商队等几日再走”
耶律加央耐着性子听完,“还有别的事吗”
达娃“昨天晚上,羊冻死了一百二十一头,牛冻死了五十七头,不算多。”
耶律加央“还有吗”
“下雪之后盐湖不好晒盐,还有吊车被雪一淋,得加固一下,备用的绳子属下已经带过来了,王妃吩咐属下带来了棉被棉衣,已经发下去了,还有姜汤,也是王妃吩咐属下带过来的。”
耶律加央神色一怔,眼中好像亮了一簇火“晋阳,她还说别的了吗。”
达娃摇了摇头,王妃虽然没说别的,但好像说的每一件事都和王上有关,姜汤,棉衣棉被,哪怕没说是给耶律加央的,但必定有一份是给他准备好的。
不必言说,也记在心上了。
耶律加央深吸一口气,“行了,今晚你多盯着点,我回去一趟。”
达娃“”
这不下着雪呢吗。
耶律加央道“以前下那么大的雪还往山里跑,怕啥。”
容姝晚上吃的大米粥,萝卜干咸菜,又炒了个土豆丝,辣椒炒牛柳,她这几天不太想饭吃,因为记挂着耶律铮,所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都觉得是有了孩子。
可七月底成婚,这才一个多月,兴许孩子是九月,十月来也不一定呢。
梦里那个小孩很可爱,古灵精怪的,容姝怕哪里发生了变化,孩子不来了。
她想找赵大夫看看,又怕失望,现在吃饭都没胃口。
耶律加央不在,都是金庭玉阶陪着,容姝吃的不多,两个姑娘担心的厉害。
“王妃再吃一点吧,吃个牛肉饼,要不吃点肉也行,光吃菜晚上会饿的。”金庭愁得不行,可容姝是真没胃口。
以前也没觉得不好吃,容姝又吃了几口粥,夹了块儿牛柳,有点咸,不像以前那么好吃。
容姝现在想吃酸豆角炒牛肉沫,再来一碗鸡蛋羹,拌着米饭一起吃。
肯定特别香特别下饭。
容姝道“把腌的豆角拿来,切点牛肉沫一起炒,再蒸个鸡蛋羹。”
这两个菜,金庭玉阶也会做。
很快,菜就做好了,一勺酸豆角牛肉沫,一勺鸡蛋羹,舀点汤,拌一拌,吃了一口,酸酸辣辣的,容姝舒了口气,这个味道是对的。
容姝吃了小半碗,金庭玉阶这下高兴了,“王妃还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做。”
容姝摇摇头,“你俩快坐下吃饭,人多吃饭香。”
外面雪已经停了,天上乌云散去,耶律加央驾马回来,马蹄踩在薄雪上,有些打滑,好像比平时还快许多。
耶律加央看见前面的亮光了,没一会儿就能到了。
想到一会儿能见到容姝,耶律加央骑得更快了,亮光越来越大,他能看见是一顶又一顶的帐篷。
还能找到哪个是王帐。
终于回来了。
马儿送到马厩里,前半路淋得雪也被风吹了个干净,耶律加央跺跺脚,掀开毛毡帘子进屋,“阿姝,我回来了。”
四双眼睛相对,金庭玉阶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