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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机被架了起来, 临时诊室里,除了夏特的两位医生留下来等第二位病人外,其余白大褂都进了手术室。
叶一柏见陈宝国被众人包围一副忐忑不安的局促模样, 对他安抚式地笑笑, “放轻松, 只是一根断指, 小手术而已, 很快就好的。”
叶医生的话成功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陈宝国的手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小手术而已,说的真轻松啊
文森医生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文森医生虽然是罗切斯的少壮派, 但再怎么壮都已经三十好几了,他堂堂罗切斯青壮派的领军人物绝对不能在这一个“小手术”里滑铁卢
莫雷尔和其他白大褂的神经也暗自紧绷了起来,按照计划安排,在这七天里他们都要独自完成一个断肢再植手术, 虽说平时救治病人他们都是尽力而为的, 但是在同一家医院同一段时间里动同样的手术, 那万一别人成功了自己失败了, 那可不仅是丢自己的脸。
关注这次“重生计划”的媒体可不少, 自己家的媒体自己知道, 有些无聊的,说不定就一二三四给你排个行,然后大篇幅痛心疾首地报道某某医院江河日下后继无人。
所以,这是一次堵上尊严的战斗,白大褂们私下里互相打量了一番,一股子硝烟味在手术室里弥漫开来。
文森医生作为主刀医生开口咳嗽一声, “好了, 上午8:12, 手术开始。”
因为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诊所对于断指的处理很恰当,低温冷藏没有碰水,文森医生立刻用大量生理盐水冲洗,直到这根被低温冷藏的手指重新渗出血水来。
同时莫雷尔也将陈宝国手上的纱布给拆了下来,断口处凹凸不平,并不是那么平整,又是大半瓶生理盐水冲洗,文森医生拿着软毛刷捧着陈宝国粗糙的手仔仔细细地做着清创工作。
看着眼前放大的金发碧眼的洋人脸,陈宝国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断指脱离冷藏状态后,神经血管和血管的生命力就又进入了倒计时,所以在清创的同时可以同时关注指神经、指动脉、指静脉的位置,以便在清创完成的第一时间将它们找出来标注好。”叶一柏提醒道。
文森点头,其他白大褂们则同时拿起了纸笔快速记录下来。
罗切斯和夏特的医生昨天晚上都看过叶一柏断掌再植的录像,然而录像虽然能记录手术过程,但某些手术细节和窍门,只有言传身教才能掌握。
“准备麻醉。”
“叶医生,我觉得一根无名指的断骨处用钢丝固定就行,您觉得呢。”
“双钢丝交叉吧,断口没累及关节,问题不大。”
陈宝国躺在病床上,听到给他缝手的洋人医生和那个年轻的华人医生一问一答和纸笔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不时会有不同的声音响起,说的都是陈宝国听不懂的话。
但是听着这个年轻的华人医生用一种温和但有力的声音慢慢解释着,陈宝国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从心底升起。
“神经缝合是手臂感觉恢复的关键,尽量多缝合。”
“叶医生,你看,他这一部分的神经好像缺损毁坏了。”
“从这边截一段过来,接上去。”叶一柏微微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一眼后说道。
他明白替代和修复对于这个时代的外科医生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概念,现在济合跟过他手术的医生已经把这个概念带入到了他们平时的手术中。
就跟电工修理线路一样,主电路坏了,但手头没有可替换的电线,就截一根无关紧要的线路的一截过来,然后两边缝合,虽然都短一截,但能用就行。
手术室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场的都是顶尖医院独当一面的医生,大家自然都有各自的想法。
“叶医生,随便截取其他神经,我觉得您似乎缺少对人体的敬畏,人体是充满奥秘的,许多地方连很多生物科学家都没有搞明白,我们对于它需要有着一种敬畏之心。”
叶医生闻言抬起头来,他看向开口说话的白大褂,眉头微皱,“这里是手术室,我们手里拿的是手术刀,你敬畏来敬畏去的,手术还做不做了。”
“人体充满奥秘没错,但是大自然的万事万物都是互通的,就像一块布破了,你能拿另一块来部,虽然不好看,但是补上后基本的功能还是在的,医生做手术跟裁缝补衣服没多大差别。
噢,一个裁缝,对一块布有敬畏之心,这不敢动那不敢改的,这做出来的衣服能好了所以记得,在手术室里,是医生在掌控着人体,而不是人体在左右着医生,充分发挥你们的主观能动性,明白吗”
“明明白。”一个稍年轻一点的罗切斯医生下意识地回答道。
随后手术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一众白大褂们没想到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叶一柏在手术室里居然有着跟波恩医生这种大医生一样的强大气势。
“继续手术。”
“哦,好。”
“动静脉至少12,我在视频里也是说过的,这个数据记下来。”
沙沙,纸笔摩擦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小许护士终于带着第二个患者来了,第二个患者手部包扎处都已经在渗血了。
“前面左转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哎,好。”病人应着,他面上满头的汗,抿着嘴快步走在小许身后,他身后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扶着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太太。
“妈,您慢点走。”
“哎哎。”
“医生,病人来了”小许带着病人快步走进临时诊室。
临时诊室里还留着两位医生,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噢,伤口没有处理好吗为什么还在流血。”其中一个医生看着这个病人最外一层已经呈现粉红色的纱布,惊讶地开口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剪刀帮患者剪开纱布,当两个夏特的医生看到这个病人的大拇指断口时,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伤口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你用火烫过”
济合的工作人员充当临时翻译迅速翻译了医生的问题。
“伤口大,一直流血没法干活,拿刀子烫一烫,血就不流了,抹点草木灰,过两天就好了。”段阳憨憨地说道。
夏特的医生皱着眉观察了这个伤口许久,无奈地对小许摊了摊手,“抱歉,伤口毁坏严重,没法再植了。”
当翻译将医生的话翻译出来后,临时诊室里一片安静。
断指病人,也就是段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仅仅只是一丝,对他来说,断肢再植这种事本就是天方夜谭,还免费,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医生小姑娘找上门来再三劝说,他们是不会跑这么一趟的。
年轻女子和老太太闻言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昨天她们已经该哭哭该嚎嚎过了。
段阳站起身来,“那医生,我们先回去了,麻烦您还跑一趟。”他客气地说道,说着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边的年轻女子见状,有些无奈地对老太太说道“妈,早说了您就不该跑这一趟,走,我们赶紧回去了,墩子还在邻居家呢。”
小许看看男子残缺还往外渗着血的伤口,她跺了跺脚,对临时诊室的两位医生道“麻烦医生帮他包一下吧,我去找叶医生过来看看。”
“段先生,您至少包好伤口再走,您来都来了,再等几分钟好吗,我去手术室找找叶医生。”说着,也不等段阳他们答话,就快速向手术室跑去。
手术室里
陈宝国的手术已然到了收尾的阶段。
“先通血,血流顺利通过的话就可以缝合表皮了,缝合的时候皮下放一个乳胶片引流,我猜你上次时候水肿厉害没成活,和没有及时引流有关系。”
“好的,叶医生。”
文森医生小心翼翼地将止血钳拿开,当手术放大镜下,血流通畅地流向断端的时候,手术室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白大褂们一个接一个地瞻仰只差表皮缝合的无名指,看着手指慢慢变得红通通起来,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情。
其中有一个白大褂用戴着无菌手套的中指指肚轻轻摸了一下陈宝国的无名指肚,这根指甲缝里嵌满污渍的粗糙指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养眼。
“温的,它是温的。”
“哪有这么快。”
“真的”
躺在手术床上的陈宝国因为麻醉剂的原因感受不到自己右手,但是刚刚缝合时的那种拉扯感他感觉得十分清晰。
虽然他对于再接上指头也不是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听着手术室里的欢呼声,他的心也不由热了起来,心跳“砰砰砰”快速跳动着,难道真的接上了
“最后的缝合。”
“我马上”
文森医生也十分激动,在这次手术里不仅是断指再植,还有神经移植,还有这位叶医生的话,在手术室里,是医生在掌控着人体,而不是人体在左右着医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对于手术,他几乎有了新的理解。
“好了。”缝完最后一针,文森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一柏。
“非常棒,很完美的一次手术。”叶一柏笑着给予了肯定。
文森瞬间心里感慨万千,已经多久了,多久没有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一个肯定而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谢谢。”他矜持地笑笑,从位置上站起来。
因为只是一根手指,所以打石膏也非常迅速,陈宝国站起身来,透过石膏看着自己露出来的无名指指肚,还有些恍若梦中的恍惚感。
他的手指,真的接上了
听着医生详细的嘱咐,他犹如梦游般被推出手术室,妻子飞快地跑上来,蹲下身来仔细看着他打着石膏的手。
“真的真的接上了”女子看着丈夫的右手,眼泪忍不住直往下来,从昨天到今天,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现在的欢喜,一悲一喜之下,女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手术很成功,但是术后恢复才是关键,我们也有手术成功但是术后没有成功成活的,所以这几天请遵从医嘱,等下护士会再和你们说一遍,每一个字都要记在心里,好吗”
“还有等下麻醉过去,伤口处会痛,如果忍不住,叫护士。”叶一柏说道。
女子用力点头,不断地说着谢谢。
这使得文森他们十分高兴,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国家的报纸上将断肢再植手术成为功德术,对于一个工业城市,一个家庭来说,它的帮助太大了。
这时候小许护士也跑到了手术室门口,看到从手术室出来的叶医生,她大喜道“叶医生,第二个病人倒了,但他伤口用火烫过,诊室的医生说接不了,您去看看行吗”
和小许护士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位年轻女子,段阳和陈宝国是朋友,两人受伤后也是一起去的诊所,因此两人的妻子也是相互认识的。
她看着喜极而泣的陈宝国妻子,呆愣在原地,真的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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