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小说:枭雄入赘后 作者:今夜来采菊
    薛进是人, 活生生的一个人。

    当日他被石灰眯眼,仿若火灼,真怕自己从此双目尽毁。

    刺客划破他的手臂,匆促逃开, 他料定匕首染毒, 咬着牙割去两侧血肉, 而那皮开肉绽的伤口, 谁看了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只当他是死人,将他丢在一旁。

    痛, 又怕又痛。

    楚熹穿针引线,缝补破布娃娃似的缝补他。

    虽安下心,但仍痛得厉害。

    薛进苦苦撑着,忍着, 他想终有一日要将自己受过的痛, 百倍千倍的奉还回去。

    可那时, 他心里计较着公平。

    这世道本就如此,起初都是无冤无仇的, 总得有个人先出手, 才会生出怨与仇, 他自襁褓里身上就背负着杀父之仇, 也没什么大不了, 手刃仇人, 讨回公道就是了。

    真正萌生恨意,是在东丘城下。

    他手里拿着弓箭, 眼中只有李玉重重叠叠, 模糊至极的身影。

    那是他表弟, 从刚会爬就跟在他身边,一声一声的喊他哥哥。

    薛进还记得,刚入关时李玉总说“哥,辉瑜十二州真好,山好,水好,等给姑父报了仇,我定要四处去玩玩。”

    李玉,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日,没能游山玩水,没能娶妻生子,没能去那梦寐以求的亳州东海看上一眼。

    耳边吵闹,是李善的叱骂,是属下的劝告,是廉克嚣张得意的大笑。

    即便退兵,李玉也活不成,杀李玉,给李玉一个解脱。

    他终于放开手,任凭长箭离弦。

    那支箭从李玉身旁划过,重重的钉在城墙石壁上。

    “哥。”

    薛进依稀听到李玉唤他。

    “若有来生,我想做你的亲弟弟。”

    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第十二支箭。

    在旁人眼中,薛进出手果决,只是双目存有缺憾,不能一击毙命。

    只有他自己清楚,时间过得多么漫长,漫长到让他心底长出一颗颗嗜咬血肉的毒草。

    “你的确该后悔,若那日我死了,你如今,应当在安阳城里,陪楚熹放风筝。”

    “或许吧。”

    谢燕平脸上带着一点笑,眼睛却是沉沉的。

    他不怕死,因此薛进不杀他。

    薛进要在他怕死,拼命想活下去时,再亲手杀了他。

    “你既然答应楚熹要做风筝给她,不妨做两个,等我过些日子去安阳,帮你转交给她。”

    “多谢”

    薛进笑笑,最后看了眼那封信,转身走出大牢。

    十月十八日,薛军势如破竹,攻入顺清,顺清城主宁死不降,被李善斩杀于顺清府。

    十月二十日,信州长武城归顺沂都,沂军与帝军交战,连夺信州两座城池。

    十月二十六日,亳州张家遣人来安阳,愿出兵五万驰援安阳,条件是粮草和火药,遭拒。

    十一月初四,薛军兵临常德城下,常德大将徐莽死守城门,薛军正欲起兵攻城,天地骤寒,竟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冻雨,营帐难以抵御寒潮,二十万大军不得不罢战息兵,退回合临。

    老爹听闻此事,默默的穿上棉衣,到庭院廊下点了两根仙女棒。

    这让楚熹想起那会他从合州回来,得知薛进离开安阳,放了一晚上的烟花。

    也就是如今火药金贵,舍不得乱用了。

    “要么说人在做天在看,这话果真没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了一场天灾,嘶,真冷啊,小姐明日倒是可以把那件狐狸毛斗篷拿出来穿,我记着去年做了一件月白色小袄,配那斗篷刚刚好,放哪去了呢”

    冬儿在屋里转转悠悠,絮絮叨叨,没有一刻闲着。

    楚熹觉得她是紧张,甚至有点害怕。

    哎,不怪她这样,等冻雨开化,薛进是一定会打到安阳来的,那时谁又晓得是什么光景。

    楚熹盘膝坐在软榻上,摊开两只手在炭炉旁取暖,掌心热得发红。

    常州几时这么冷过,冬儿说得对,真是天灾,百姓们家中备了多少柴,存了多少炭,不管多少,肯定要受罪的。

    楚熹目光流转,落在身边那一碟精致的糕点上,那是小厨房新琢磨出来的糯粉豆沙卷,一层糯米糕,一层豆沙,又一层糯米糕里面裹着各种果仁,切成小块,吃起来软糯而有嚼劲,甜腻中带着一丝香脆。

    冬儿怕她腻着,特地煮了爽口的花茶,用白瓷瓦罐盛着,座在小炭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像白茫茫的雾,一缕缕涌到窗边,仿佛逼退了窗外那杀气腾腾的阴寒。

    她还是好命,乱世天灾照样吃穿不愁。

    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像她一样好命呢。

    眼下是天灾,开春是荒年,这战事不知多久才能打完。

    亳州张家来人那会,楚熹真想过,不如就归顺沂都,或是归顺西北,助着一方的势早早平定战乱,早早过上安稳日子。

    可陆广宁专心弄权,一味压迫锡州百姓开山采矿,不顾百姓死活,并非贤明君主,薛进呢,率兵一路强打猛攻,满脑子都是复仇,月山关内外已水火不容,犹如异族,他若夺得天下,难保不会有元朝之祸。

    “嘶”

    “怎么了小姐”

    “没事,叫炭炉烫了一下。”

    冬儿忙跑过来看,见楚熹粉粉的指尖上白了一块,不由“哎呀”一声说“都烫成这样了,小姐等会,奴婢去外头接一碗雨水。”

    冻雨翻山倒海的下着,落在枝头,立时结冰,直到将树枝压断。

    冬儿很快接了一碗带冰碴的雨水,让楚熹把手指伸进去,夏莲也取来烫伤膏“涂些药,免得留疤。”

    楚熹忽问她俩“你们以为薛进这个人如何”

    薛进这个名字,自西北军占据西丘那日起,就成了这院子里的避讳,人人绝口不提,楚熹冷不丁一问,还真把夏莲问住了,回忆片刻才道“长得是蛮好看。”

    薛进的确好看,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皮肤又白的像雪一样,正正统统,毋庸置疑的大帅哥。

    楚熹不由笑出声“还有呢。”

    “嗯这叫奴婢怎么说呀,他别有用心,故意隐瞒了身份,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冬儿在旁附和“可不嘛,奴婢一想到他,都脊背发凉,听说他在东丘城合临城杀了好多人,尸首堆起来有咱安阳城墙那么高。”

    这些事夏莲也略有耳闻“除了梁城主和梁春山,梁家上下近千人都被他杀了个干净,连府中的仆婢都没逃过,奴婢现在只庆幸从前没太得罪过他。”

    薛进屠杀梁家满门,一是为了给他表弟李玉报仇,二是以防留下梁家内应。

    打仗就是这样的,今日你心软留一分余地,明日那一分余地就会掉过头来杀你。

    “对了小姐当初薛进在安阳的时候,城主和大少爷二少爷那么折腾他,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啊。”冬儿满脸惊恐,都不敢细想“他若打进安阳那城主”

    楚熹把手指从冰水里取出来,很小声的说“不会吧,我瞧他,心胸没那么窄。”

    “这可未必,西丘宁城主待他怎样,病重之时将大权交到他手里,亲子也不过如此了吧,他呢,可曾留情”

    让冬儿这么一说,夏莲也有些瘆得慌“城主那会,实在没少折腾他,哪怕寻常佃农之子,都要赌几分气,何况他那身份又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性子。”

    当初老爹嘴上说要历练女婿,实则处处给薛进找麻烦,杂七杂八的苦差事都堆在薛进身上,行径之恶劣,连冬儿和夏莲偶尔都会替薛进打抱不平。

    楚熹不放在心上,是因为薛进总在她耳边说“没事”“不累”“这算什么”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多了,就顺理成章当真了。

    她自诩还算了解薛进的秉性,可她所了解的薛进,就一定是真的吗。

    依夏莲的意思,薛进别有用心,谁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楚熹肩负着安阳百姓的命运,到底不敢以管窥天,轻易下定论。

    “哎我困了。”

    “小姐今日要沐浴吗”

    “太冷,不想碰水。”

    楚熹给手指涂上药膏,没精打采的钻进了被卧里,脚抵着热乎乎的汤婆子,虽心里乱糟糟的,但身上暖和,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雨停,起了北风,屋里愈发冷。

    楚熹赖到晌午才起身,穿上那件月白小袄,披上白狐狸毛的斗篷,又蹬上了一双厚厚实实的兔绒靴子。

    “小姐这是要去哪呀”

    “到街上逛逛,你去不”

    冬儿笑着说“奴婢就不去啦,左右有仇阳陪着小姐。”

    楚熹戴好兜帽,利索的在领口扎了个蝴蝶结“随你怎么说吧,我都懒得同你费口舌了。”

    楚谢联姻作罢后,不是没人来安阳提亲,那不入流的都被老爹挡了回去,稍稍好一些的,楚熹也看不上,待薛军攻占合州,常州岌岌可危,那些贪图安阳火药和粮草的就更不敢来了。

    楚熹身边就只有一个仇阳,因此不管楚熹怎么解释,冬儿那一众丫鬟都以为仇阳将是安阳女婿。

    对此,楚熹表示,随便吧,看淡了。

    出了城主府大门,一路冷冷清清,走到正街上才瞧见人影,不少百姓在外洒扫,拾昨晚冻雨压垮的树枝,见到楚熹纷纷招呼。

    “少城主”“少城主这斗篷真好看呀。”“少城主来吃个包子,刚出锅的”

    “不用不用,我刚吃过啦。”

    “这包子可小嘞吃下去也不占地方来两个”

    “这包子比我脸都大,哪小嘞”

    安民村的建设从头到尾都是楚熹一力操办,城中百姓去帮忙,老能同她说上话,她也老是那么笑盈盈的,不摆少城主的架子,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一来二去便混熟了。

    如今薛进盘踞在顺清,眼看着就要打到安阳,百姓们难免心中不安,楚熹到街上走一圈,不用做什么,就像平时那样笑一笑,买点好吃的好玩的,百姓们就可以悠哉悠哉的过这一天。

    若哪日晨午暮夜皆不见楚熹,安阳城里大街小巷必定门户紧闭。

    楚熹自己也明白,要想安阳城照常运转下去,她就得出来稳定民心。

    慢慢悠悠的走到城门,远远瞧见仇阳,忙小跑过去,从背后拍他肩膀“呀”

    “吓我一跳。”

    “没吓到就说没吓到,欸,你现在都免疫了,真没劲。”

    仇阳不懂什么叫“免疫”,看楚熹满脸失落,心中有一点点懊恼,他方才确实没反应过来。

    楚熹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提着油纸包“给你的。”

    “嗯”

    “包子,应该还热乎着,快吃吧。”

    “我待会吃,待会有人来替我。”

    楚熹这才发觉城门处只有他一人,不禁皱起眉“干嘛就你自己在这守着啊。”

    仇阳道“天冷得厉害,我们说好三刻钟一轮值,这会刚好轮到我。”

    “哦我还以为他们欺负你呢,没事,你吃的你,我帮你守着。”

    “你会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少瞧不起人了。”

    楚熹有心给仇阳展示展示,无奈今日出入的百姓实在很少,仇阳一个包子都吃完了,也没看到人过来,沮丧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歪过头问“你最近在书塾学的如何”

    仇阳嘴里塞着包子,很费力的答道“千字文,都能,认得了。”

    “你慢点吃,当心噎着。”楚熹说完,又道“认字不算难,写字才难呢,我到现在好多字还不会写,就那个琼浆玉液的瓊哎,等天下太平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弄简体字。”

    “简体字”

    “就是,壹写起来很麻烦吧,改成一道横,是不是简单多了,二就是两道横,三就是三道横。”

    仇阳愣愣的看着她,彻底咽下嘴里的包子,轻轻说“那,也很麻烦吧”

    楚熹被仇阳的表情逗笑,正欲再解释,忽有一队人马进城,瞧着像外地来的商户“等会和你说。站住”

    跟着马车的小厮看守城门的是个小姑娘,略有些傻眼“呃”

    “你们哪来的。”

    “我们是帝都来的。”

    “帝都”

    这回轮到楚熹傻眼了。

    西北军都打到了顺清,这节骨眼上竟然还有帝都人敢来安阳,她不太相信“路引呢,拿出来我瞧瞧。”

    “是是是。”小厮连声应着,从怀里取出一张路引,恭恭敬敬的递给楚熹。

    楚熹摊开一看,好家伙,上头密密麻麻全是印章,有帝都的,有楚州诸城的,有晋州诸城的,还有沂州诸城的,楚熹没看完,抬起头道“你们是搁这游山玩水呢。”

    “不不不,我家主人外出办事。”

    外出办事

    楚熹低下头,又仔仔细细的看,那路引上竟然还有西丘城的印章。

    有点拿不准了

    “你们既是帝都的,总归有帝都籍契吧。”

    “这”

    提及籍契,小厮面露为难。

    楚熹越看他们越觉得可疑,拎起墙上挂着的小锤,猛地砸了一下铜锣,“铛”的一声响,给那小厮吓得一哆嗦“姑娘这是何意啊”

    话音刚落,几十个城卫提着刀匆匆赶来,一见楚熹,忙道“少城主,出什么事了”

    “没事。”楚熹盯着那小厮,又看向他身后的马车“但快有事了。”

    小厮听城卫叫楚熹少城主,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马车旁“主人,是安阳少城主。”

    “我知道。”

    马车里是一个男子,声音沉静从容,听起来,年纪不大,体质不好,有些耳熟。

    在哪听过来着

    “少城主可否通融通融,让我等先进城。”

    楚熹猛地睁大双目。

    想起来了马车里坐着的是祝宜年

    对啊祝宜年从帝都到西丘,从西丘一路退到舟凤,又从舟凤一路退到兖州,可不是快周游全国了吗。

    他不在兖州好好待着,跑安阳来做什么

    他不出示籍契,是怕走漏风声

    楚熹将敲锣的小锤随手递给仇阳,走到马车旁撩开那厚重的帘子。

    祝宜年端坐在马车里,身着一袭云鹤纹雪白道袍,肩披着一件鸦青色大氅,面容清瘦,没什么表情,赫然一副超尘脱俗的圣人模样。

    也像诗人。

    很难想象他能率领帝军打退猛虎似的薛进。

    “祝呃,你出家啦不至于吧。”

    “少城主有话一定要在这说吗。”

    “没有”

    祝宜年到底年长,是能和老爹称兄道弟的辈分,楚熹不敢造次,确定马车里的人是他便命人放行了。

    眼看马车进了城,楚熹朝仇阳摆摆手,扔下一句“我明日再来找你”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小厮知晓楚熹的身份,对她更毕恭毕敬了,还问“少城主认识我家主人”

    “我认识,但我感觉你不大认识。”

    小厮衣物单薄,脸冻得通红,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说“我是我家主人前些日子阜康乡里买来的。”

    楚熹和那小厮并肩而行,随口拉家常“怪不得呢,你今年多大了”

    小厮答道“十四,过年就十五了。”

    “头一回来安阳呀”

    “是啊是啊,我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阜康了。”

    阜康城,在亳州。

    这个祝宜年,真把辉瑜十二州都走了个遍啊。

    马车驶向正街,这会百姓要比楚熹来时多,热热闹闹的,太太平平的,完全看不出是四处战乱的世道。

    小厮没出过远门,也许久没见这景象,一双眼睛东张西望,落到街边卖冰糖葫芦的货郎身上。

    楚熹问他“要吃不”

    “这”

    “我请你吃,等着。”

    楚熹跑到货郎跟前,还没开口,那货郎就取下两根冰糖葫芦,笑眯眯的递过来“少城主拿回去吃,可别冰着牙。”

    楚熹拿着糖葫芦,往他货篓里扔了一小颗银锞子,扭头跑回去“喏,吃吧。”

    小厮虽接过了冰糖葫芦,但不敢往嘴里送,眼角余光瞄着马车,馋的直咽口水。

    “没关系,你家主人心眼可好了,不会怪你的。”楚熹扬声问马车里的人“是吧。”

    祝宜年“嗯。”

    小厮得了准许,不禁笑起来,一口咬掉最上面那颗大山楂,酸得脸皱成一团。

    “如何”

    “又凉又酸。”

    “这样的才好吃呢。”

    “嗯嗯”

    “对了,你叫什么呀。”

    “我家主人赐名文竹。”这一串冰糖葫芦让文竹没那么拘谨了,说完还问楚熹“好听吧。”

    楚熹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女子叫兰花梅花莲花啥的,好听吗”

    文竹困惑的摇摇头。

    祝宜年“停。”

    车夫立即勒马。

    文竹赶忙问“主人有何吩咐”

    祝宜年清清冷冷的说道“天寒地冻,少城主不妨到马车上避避风。”

    楚熹比祝宜年小一辈,又早和他同席过,没那么多忌讳“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手握着冰糖葫芦,利落地爬上马车,小声问好“祝大人。”

    “坐。”

    “哎”

    楚熹坐到侧边,拢了拢斗篷,因祝宜年坐的太过端正,她也不自觉的挺直背,双手规规矩矩的压在膝盖上,随着马车颠簸,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也一晃一晃。

    祝宜年不说话了。

    楚熹有点尴尬。

    视线悄悄上移,第一次认真打量祝宜年,他在闭目养神,薄唇紧抿,鼻梁高挺,浓密漆黑的睫毛低垂着,眼角有几条细细的皱纹,长眉微蹙,似乎有挥之不去的忧虑。

    饶是如此,仍可以看出他年少时的风姿。

    想想二十出头的祝宜年,以一己之力,抬棺死谏,何等孤勇,有这等青史留名的光环,说他是帝都第一美男,倒也名副其实。

    可惜呀,他已经过了颜值巅峰期。

    再过两个月祝宜年就三十岁了。

    祝宜年忽然睁开双眼,楚熹被逮了个正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不知祝大人,突然造访安阳,有何贵干”

    “听闻少城主,和西北王薛进关系匪浅。”

    “这,祝大人这是在哪听的啊,那都是土匪胡诌的。”

    “薛军将要打到安阳,少城主作何打算,是战,还是降。”

    楚熹明白了,祝宜年是怕安阳的粮草和火药落到薛军手中,所以才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他宁愿把火药销毁,也不愿给意图推翻大周王朝的反贼。

    “嗯,战肯定是战不胜。”楚熹笑笑,咬了一口冰糖山楂道“不过,唔,祝大人放心,守城是没问题的,沂军在合临守了五个月,我敢保证,安阳可以守半年以上。”

    安阳城卫加起来不足一万,薛军足有二十五万。

    祝宜年再度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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