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乍一听闻老大和窦十一娘的事, 真真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一杵子“我怎么就没合计过老大老二的婚事呢,哎,昏头了, 老曹也不知道提醒我。”
老爹管曹姨娘叫老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喊哪个老管家。
楚熹叹道“这几个月哪一日得闲了,曹姨娘怎么好张口啊。”
“这事得抓紧办。”老爹郑重其事的说“最好明日就办,恁劫了薛军的辎重, 让他们这年过的紧衣缩食, 他们准恨你恨得牙根痒痒,年一过完,势必要大闹一场, 这么日复一日的拖下去,可就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明日那未免太仓促了吧”
“不仓促,恁和谢燕平定亲那会,该准备的府里都准备妥当了, 一切都是现成的,拿出来就能用,窦家那边不也说嫁妆全置办好了吗。”
“话是这样没错”
“事权从急嘛, 与其那边如火如荼的打仗,这边悬心吊胆的办喜事,倒不如仓促点,高高兴兴的热闹一场。”
楚熹成功的被老爹说服了“行吧,窦家那边我出面,那窦掌柜是个通情达理的, 想必他能谅解, 就是委屈了十一娘, 哪有今日定亲, 明日就成婚的”
老爹其实根本不在意什么十一娘, 他摆摆手道“不委屈,恁就让她安心待嫁,别的老爹来安排,保管叫她满意,正好这安阳城里也没个过年的滋味,趁这机会好好热闹一番,权当犒劳犒劳百姓了。”
老爹毕竟是老爹,心眼多如牛毛,做一件事肯定要牵着另一件事的好处。
既商议妥当,楚熹便准备动身到绸缎庄下聘,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今晚团圆饭还子时吃吗”
“恁都答应祝宜年了,怎么好反悔呢,这些事恁都不用操心,只管和窦家那边说好就是了。”
按照大周朝的礼法,断然没有做妹妹的替兄长去求亲的道理,无奈钟大夫人去得早,老爹又没续弦,家里四个姨娘不好抛头露面,楚熹虽是妹妹,但还有个少城主的身份,由她下聘提亲任谁看来都足够体面了。
楚家五个儿女,第一桩喜事,到底意义不凡,再加上事情办得仓促,对人家姑娘有愧,号称光吃不拉的楚貔貅这回也下了血本,给老大准备了足足八大车聘礼。
那马车原是给楚熹成婚置备的,车厢两仗多宽,一仗多高,通身黑铁,裹着金箔,贴着喜字,绑着红绸,当间还镶着两排红玛瑙石,而每辆车前头都架着六匹溜光水滑、威风凛凛的枣红骏马,马蹄“哒哒哒”的踏在石板上,声儿又脆又响,当真是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尤其是楚熹还穿着一袭红衣坐在上头押车。
安阳街上顿时热闹起来,有那跟楚熹熟络的百姓嬉闹着凑上前问“少城主这是去谁家下聘呀”
楚熹头回办这种事,也觉得新鲜好玩,便玩笑道“去我的新郎官家下聘呗。”
有的百姓知道她是玩笑,一笑了之,有的百姓却当了真,谁让楚熹平日里行事太恣心所欲,再离谱的事到她身上都显得合理了。
一传十,十传百,楚熹替老大去下聘渐渐传成了楚熹给自己的夫婿下聘,而安阳城主府将要办的喜事,也被传成了少城主的婚事。
当然,这谣言持续不了太久,等初一一早,老大身穿喜服,胸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百姓跟前,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可除夕夜当晚在地道当值的城卫们,对这谣言是深信不疑,还讨论的有来有回。
“我话放在这,肯定不是仇统领,仇统领傍晚那阵还去府衙领牌了,明日照常下地道。”
“不是仇统领能是谁没听说咱们少城主和哪家公子走得特别近啊。”
“欸能不能是林家窑厂的二公子啊林家算安阳数一数二的富户,和少城主关系也蛮近的,给北场做陶罐向来分文不收,最重要的是那林二公子模样好,清清秀秀的,和咱们少城主倒称得上般配。”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啊,可惜啊,咱们得当值到午时,不然还能去安阳府讨一杯少城主的喜酒吃。”
“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少城主成婚,少不了咱们的喜酒”
众城卫正热烈讨论着下值后一块去喝喜酒,忽听隔壁暗道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忙抽出佩刀,厉声问道“是谁在那出来”
暗道里钻出两个薛军兵士,虽然手里也提着刀,但面上略显心虚“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不是要偷袭。”
“那你们跑到这边来是想做什么”
“这就想找个茅房来着,一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两个兵士瞧着年纪不大,撑死十五六岁,细观面貌,窄脸厚唇,也不像是荒蛮子,一城卫问道“你们是哪人啊”
个子较高的兵士道“我是亳州人,他是沂州人。”
“亳州和沂州还没被薛军攻陷呢,你们怎投奔了薛军。”
“我们原是同三哥混的,三哥投奔了薛军,我们也就跟着来了。”
“三哥你们是廖三的手下”
“是啊,当初你们少城主在顺清乘船去合临,半道被蟠龙寨的土匪劫了,我们还冒死保护她来着。”
嗯,这件事不假。
城卫们放松警惕,纷纷收了刀“行了,你们回去吧,顺着这条道直走不远,往左拐,过两个洞,再往右拐,就能看到薛军的人了。”
“这位大哥,方才听你说,你们少城主要成婚了,是真的呀”
“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少在这瞎打听。”
那高个子殷勤的凑上去笑道“就是好奇嘛,大哥犯不着跟我们俩动怒,昨日在山里抓的那些城卫,都是我们三哥管着的,三哥可照顾了,茶饭供应和寻常兵士一个样子的。”
这话让众城卫脸色缓和不少,但他们比高个子兵士更理直气壮“哼,你们那小弟兄板凳,可是关在城主府里,别说茶饭了,过年还有肉吃呢,你们都没得吃吧。”
矮个子兵士惊道“这么好啊早知道我也让少城主抓去了保不齐还能喝一杯少城主的喜酒”
话赶话又说回到楚熹的婚事上“想喝喜酒行啊,我这就捉了你回去,还能赶上明日的喜宴。”
“那少城主昨日劫粮,莫非是为了置办喜宴”
少城主劫粮自然是为了让你们薛军没法好好过年啊。城卫们心里这样想着,大笑了几声道“可不是嘛,今个晌午那些猪就全杀了,只等着喜宴上开开荤呢。”
两个兵士也跟着笑,看起来傻兮兮的“真好,真好,有酒有肉的,板凳这下享福了。”
又闲聊了一会,两个兵士照着城卫们指的路,出了地道,回了白岗庄,去向廖三回话。
廖三一边磨刀一边问道“让你们打听板凳的事,打听怎么样了。”
“三哥放心板凳好着呢,那些城卫说板凳被关在安阳府里,有茶有饭还有喜酒吃呢。”
“喜酒”
“那楚霸王明日大婚,说抢咱们辎重,就是为了置办喜宴。”
“啊她和谁成婚”
“好像一个姓林的,家里经商,安阳数一数二的富户。”
“姓林的富户真的假的”
兵士信誓旦旦“这是我俩偷听到的,那些城卫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
廖三纳闷了,这节骨眼上成哪门子婚啊,还为了置办喜宴豁出半条命来抢辎重楚熹是疯了不成
不管是真是假,都有必要向上汇报一下。
廖三放下刀,起身去找薛进,只将那两个手下的话照本宣科复述了一遍。
果不其然,薛进也问“真的假的”
廖三道“我那两个弟兄偷听到的,那些城卫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
楚熹要和一个姓林的公子成婚,还为了置办喜宴冒死抢辎重,薛进实在是没法相信。
楚熹之好色完全可以媲美楚光显之贪财,倘若安阳城里真有这么一号姿容绝佳的林公子,早在他离开安阳前往西丘的那阵子,楚熹就该下手了,又怎会跑去沂都相看赘婿。
“他们办事靠谱吗”
“薛帅不知,我手下这些弟兄里,顶数他俩机灵,多半不会出差错。”
“你也说多半。”
“毕竟未曾亲眼所见。”
薛进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案几,那连女子看了也要嫉恨的细长五指轻扶着额角,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这是薛进一贯的神态,说傲不是傲,说冷不是冷,说是狂也不是狂,廖三水平有限,不能准确的形容。
但他若问楚熹,楚熹便会回给他两个字酷拽。
“薛帅,那楚熹要当真明日大婚,可就是我们攻城的最好时机”
“此话怎讲”
廖三以自己多年的生活经验,略述己见“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她明日成婚,晚上准要洞房花烛的,我们亥时潜过去,等到子时就攻城,兵分上下两路,打安阳一个措手不及,那会楚熹估摸着还在新郎官被窝里睡觉呢。”
廖三越说越觉得稳妥,不由笑出声来,丝毫没察觉薛进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冷刀子。
“这事还未必是真是假,你想的倒很长远。”
“想印证是真是假还不容易,去安阳城观望观望就是了,他们少城主大婚之喜,肯定要四处张贴喜字的。”
“好,你亲自去看。”
廖三心里有些不情愿,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他亲自去,大过年的,他还想跟弟兄们喝几口呢。
不过既然薛进都这么说了,他跑一趟也不是不行。
拱手领命,退出堂屋。
廖三的弟兄们一听,大过年的薛进还吩咐廖三去跑腿,都心生不满,追着廖三说“三哥,凭什么啊,你如今到底是统兵一万的大将军,比那慎良差哪了,干嘛让你去,不让那慎良去,这太欺负人了吧。”
“少废话把酒温好了等老子回来”
廖三是一员猛将,在沂江做水贼那会就很猛,沂江上百支水贼,难免有个磕磕绊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太常见了,别看廖三手下人少势微,他向来谁都不服,靠着一把刀杀出一片天来。
可也不知怎么的,自从逃出蟠龙寨,跟着一众水贼投奔薛军后,他就让薛进给捋顺了毛,那个听话,那个老实,都让他的这帮弟兄觉得不可思议。
问过不下百次,总也问不出个名堂。
那等丢大脸的丑事,廖三当然不会告诉弟兄们。
当初,西北义士率领沂江水贼,杀进蟠龙寨救他逃出重围,他自觉人活在世应当知恩图报,便跟随西北义士来投了薛军。
本以为能在薛军主帅麾下大显身手,做出一番事业,不承想一见薛进,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公子哥,那脸比女子还白嫩,那手比女子还纤细,也就是个高腿长,眉眼英气太重,不然穿上裙衫准能充个女子。
这廖三能服吗,当即断定薛进是个只会耍阴招的奸诈小人,绝对称不上英雄好汉。
英雄惜英雄,英雄厌小人,廖三奉自己为英雄,如何能在薛进这小人麾下当差,想走,又不好走,便对薛进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一遍,擎等着薛进忍不下去对他动手,他就好理直气壮的走人了。
薛进确实没忍多大一会。
也就忍了一刻钟吧,将他领到无人的深林里一顿胖揍。
真的,廖三长到这么大岁数,就没挨过那种拳拳到肉的打,根本就不是打在他的肉上,是打在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上。
不过廖三也并非被打服的,他比较喜欢薛进这直来直去的脾气。
做水贼的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想招揽廖三,软招子呢,就送他金银财宝,美人美酒,硬招子呢,就是像屠老六那样关着他,想把他的棱角磨没了。
薛进痛快,一句话,服我就跟我干,不服我了,知会一声,你尽管走。
左右大批水贼都投了薛军,沂江彻底成为沂都水军的天下,廖三想走一时也没地方去,便和一众弟兄们正式编入薛军,薛进没有薄待他,稍微立下一点功劳,就让他连升三级,还将他视作心腹。
廖三不愿受制于人,薛进倒也从不用主帅的身份压他一头,薛进在他跟前就是薛进,他打不过薛进,没话说,按道上的规矩,就只能听从安排。
快马奔至安阳城外,远远望去,只见城楼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灯笼上浓墨重彩的写着喜字。
过年只见贴福字的,哪有贴喜字的。
廖三大笑一声,勒马回首,返还白岗庄禀报薛进,随后高高兴兴的与他手下弟兄们举杯痛饮去了。
今年安阳府的团圆饭改在了子时。
仆婢们觉得挺合适,忙忙活活一整晚,到深夜了还能吃顿好的,为明日喜宴补充体力。
“哎,府里二十来年没办过婚嫁大事,这好不容易有一回,竟这般的仓促,老娘的腿都跑细了。”
“这算什么呀,恐怕再过不久二少爷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紧接着就是少城主的,行啊,二十年不忙这一回,累点就累点吧。”
“眼看快到时辰了,赶紧的,把酒菜端上去,伺候完里面,咱老姊妹几个也好喝一口。”
为了除夕夜这顿团圆饭,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
而前厅里的气氛就稍显尴尬了。
那么一张大圆桌,楚熹还没来,老爹上座,左边给她留了一个空位,祝宜年坐在右边,四个兄弟分别在两侧,对面则是四个姨娘。
尴尬就尴尬在祝宜年身上。
谁不知道祝宜年是最重礼法的人,他身为帝都祝家的嫡长孙,在庞大的祝氏宗族里,地位何等之尊贵显耀,便是他生父的妾室,庶出的弟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下人罢了,至于旁系的,估摸着都不能入他的眼。
关起门来,楚家的妾室庶子活的比谁都滋润体面,可在外人跟前,尤其是祝宜年这种出身名门的贵族跟前,他们自知是上不得台面的,难免露怯,拘谨,不敢吭声。
不能怪他们没胆识,更不能怪他们多心,谁让祝宜年自打来了安阳就足不出户,整个安阳府只有老爹和楚熹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自会给人一种他祝宜年高不可攀的意思。
老爹再善谈健谈,也没本事凭着一出独角戏玩转整座大戏台,少不得尬笑干笑“这战乱旷日持久,货船都不来往,安阳城姓一应吃穿用度只是勉强供应上,再多的,就匮乏了,府里下人好不容易凑了这一桌酒菜,肯定远远比不上帝都的宫宴,贤弟可别见怪。”
祝宜年淡淡道“怎会,这很好。”
老爹清了清嗓子,发出几声不甚动听的闷笑,随即扭过头去打发身边伺候的婢女“少城主呢,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叫先生在这等她。”
婢女早得了楚熹那边的回话“少城主说迟一刻来,要给城主,先生,少爷姨娘们备一份大礼。”
“大礼她又搞出什么花样”老爹偏过身对祝宜年道“去年这小祖宗说送一份大礼,变烟花戏法,诶呦,好悬没把这屋子烧了。”
“老爹不许在先生耳边说我坏话”
众人齐齐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楚熹一袭束袖收腰的暗红丹纹深衣,外面披着金线绣云的紫红沂纱袍,乌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脱去稚气,明艳动人的脸庞,快步行走之间衣摆翩飞,薄纱浮动,竟是不曾见过的英姿飒爽。
老爹都不禁“呦”了一声“恁这是什么打扮”
“如何好不好看”楚熹随手捋了一下马尾,藏在其中的红色发带显露出来,垂于乌发鬓角旁,衬得肌肤细细白白,侠气里又添几分妩媚。
饶是老爹早不将她当女子看待,这会仍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看。”
少爷姨娘们也忙夸赞“好看的很,一眨眼就像是大姑娘了。”
楚熹得意的仰脸笑,又问沉默的祝宜年“先生觉得呢。”
“少城主说准备了一份大礼。”祝宜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是何大礼”
“看来你们都迫不及待了,好吧,今年还是戏法”
“恁嫌上回不够丢人呀”
“这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可是辛苦准备了很久,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老大忍不住问“你哪来的闲空准备戏法”
楚熹道“就晌午那会,哎,这不重要,来人上道具”
几个小厮合力抬上来一个大木箱子,那木箱形状奇怪,底下八条腿,像桌子似的又长又宽。
“慢点慢点,放中间就行。”前厅足够大,知道楚熹又要变戏法,好些仆婢都来瞧热闹,门外窗边聚了一堆,楚熹抬手招呼他们进来,笑着说道“有没有人愿意配合我一下”
“少城主,不会再着火吧奴婢愿意配合,可不想,火烧旺运。”
“不会,就你了,来吧。”
楚熹把木箱盖子打开一半,这时众人才发觉木箱前后有两个洞。被吊足胃口的老爹问“恁这什么戏法,咋从没见过。”
“见过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招叫大变活人。”楚熹拍了拍那小丫鬟的肩膀“你躺进去吧,脑袋和脚伸出来就行。”
“哦好。”
小丫鬟懵懵懂懂的躺进木箱里,脑袋卡在外面,缓缓伸出一双脚。
楚熹戳了戳她的脚底,小丫鬟忙道“少城主,疼。”
“没事没事,待我施法之后,恁就感觉不到疼了。”
“少城主到底要做什么呀”
“不要急不要急。”
众人看的津津有味,曹姨娘都忘了席上的祝宜年,开口催促道“三姑娘,恁就别吊胃口了,快一些吧。”
楚熹笑道“我还需要一个人。”
老四老五高高举起手,争着抢着说“我我我姐姐我帮你”
楚熹的视线绕过他们俩,落在祝宜年身上“先生,咳先生方便出来一下吗”
祝宜年笑了一声,走到楚熹跟前“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瞧见这把刀没有,先生用刀切下这块肉试试。”
“嗯。”
祝宜年提起刀,划过凳子上的猪肉,那刀无比锋利,猪肉瞬间就成了两半。
楚熹歪着头问他“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祝宜年点点头,眼底浮现出几分孩子气的探究“所以呢”
看出他是真的好奇,楚熹心中不仅得意,觉得自己这戏法非常成功“先生可以回去坐着了。”
老爹嬉笑道“恁这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呀。”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都睁大眼睛看着。”楚熹拎着刀走到木箱前,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把刀从箱子中间切了进去,直接把人拦腰截断的切法。
“哎呀”姨娘们被吓的喊出了声,赶紧捂住双眼“这是干什么啊”
相较之下老爹等人就镇定多了,只惊讶的瞧着那好像无事发生的小丫鬟。
周遭仆婢反应过来,也接连惊呼。
楚熹低头问小丫鬟“现在感觉如何”
小丫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很疑惑的模样“好像,好像感觉不到下半身了”
众人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果然软软的垂着,一动也不动。
楚熹笑笑,双手抵着箱子,用力往外一推,那箱子竟然也一分为二了。
姨娘们尖叫的更大声,胆子小的丫鬟们更是吓得脸都一片惨白,瑟瑟的抱成一团,连老四老五也有点害怕了,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偷瞄。
楚熹想看看祝宜年的反应,视线旁移,正好与祝宜年撞个正着,在所有人都在盯着木箱,盯着丫鬟看的时候,只有祝宜年很专注的盯着她,而在与她目光触及的那一瞬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偏过头去。
电光石火,转瞬即逝。
楚熹来不及细思那眼神当中的含义,心下却有一些茫茫乱,莫名失了彩衣娱亲的兴致,可她若忽然转变态度,这一场戏就白演了。
要过年,要吃团圆饭,不热热闹闹的怎么行。
抿唇,呲牙,又笑起来,继续表演她的大变活人“不要怕不要慌诸位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就是把木箱归于原位,让一个活生生的丫鬟从里面爬出来罢了。
但这对不知内情的众人而言绝对是个奇迹了,小丫鬟双脚落地那一瞬间,前厅内掌声雷动,几乎要把房盖给掀开。
楚熹往下压了压手,故作漫不经心“小把戏,小把戏,不至于,不至于,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就到此结束了,咱们明年再见。”
有她活跃气氛,席上顿时没有方才那么尴尬了,众人自自在在的说起话,头等要事无非是明日老大的婚礼。
曹姨娘拉着老大嘱咐不停,其他三个姨娘也在旁边出谋划策,杂七杂八一大通,都够出几本书了,譬如论夫妻相处之道论如何讨好岳父新婚必做的一百件事,内容虽杂,句句在理。
楚熹本想仔细听一听的,奈何老四一直缠着她询问大变活人的变法。
“直接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边去,自己琢磨去。”
“姐姐”
比起老成持重的老五,老四倒更像弟弟,爱撒娇,还会撒娇,他那么抻长音唤姐姐,楚熹真有点不忍心拒绝。
可还是绷起脸,做出一副长姐的威严“你别成天到晚就想着玩,看看老五在干嘛呢。”
老五正在向祝宜年请教文章,他早仰慕祝宜年许久,一直不敢冒昧打扰,终于是有机会坐在一块,祝宜年还是这般温声细语的好脾气,老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飘飘欲仙的状态,完全醉心在知识的海洋中。
老四撇撇嘴,十分不喜欢祝宜年这种迂腐刻板的书呆子,也不明白楚家为何要毕恭毕敬的养着这样一个闲人。
都给他养胖了。
“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了心里话,老四讪讪一笑,凑到姨娘堆里去。
楚熹其实听见了他那句话,暗戳戳打量祝宜年。
还记得祝宜年刚来安阳时,身着道袍,肩披大氅,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像是久病初愈,那般的弱不禁风,亦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尘脱俗,令人望之俨然。
这才多久,他嘴唇上已然有了浓重的血色,脸白,却不是苍白,而是泛着盈润之气的净白,没那么瘦了,两腮较比之前更饱满,眼角的褶皱也浅淡了许多,像一朵冰天雪地之下,将要枯萎的高岭之花,被移栽到温室内,每日精心侍候,逐渐盎然,恢复生机。
倒是可以看出当年帝都第一美男的仙人之姿了。
楚熹不自觉回忆方才祝宜年那个眼神,复杂且沉重的眼神。
倘若薛进,仇阳,谢燕平,哪怕是双生子,随便一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恐怕都会认为那个人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可祝宜年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啊。
他是在宗族耆老的反对下,仍然力排众议遵守婚约娶陈家女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缠绵病榻之际,仍然洁身自好不娶妻纳妾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亡故后,仍然遵循礼法幽居寡性的祝宜年。
最重要的是,他和老爹称兄道弟欸。
楚熹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太臭不要脸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楚熹又笑呵呵的跑去和祝宜年搭讪“先生,明日喜宴你也来凑个趣吧,总待在院子里对身体不好。”
祝宜年轻轻应道“嗯。”
老五一听这话可开心了“先生明日也来喜宴那真是太好啦,倒是我帮你留个好位置。”
祝宜年今日大概心情不错,对谁都很温和,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尤其是老五“五少爷在文章上若有不解之处,尽管来问我。”
“这,会不会太叨扰先生”
“不会。”
祝宜年笑着摸了摸老五肥嘟嘟的脸蛋,老五像是鬼迷心窍,痴痴的望着祝宜年,恐怕此刻祝宜年说想看看他的心长什么样,他也甘愿把心掏出来。
楚熹“”
老四“”
老四是真的不懂。
散席回住处的路上,憋不住问老五“那祝宜年,究竟哪里好了,给你们一个两个迷得神魂颠倒。”
老五瞪他“不准你这么说先生。”
老四也恼了“你讲话注意点,我可是你四哥”
“四哥又如何,没看老爹和姐姐都得敬着先生吗,你再说先生的坏话,我就去告诉姐姐,让姐姐收拾你。”
“你”
老五还沉醉在祝宜年的笑容里,双手捧心道“没承想先生人这般随和,他准我去找他请教文章,还摸我的脸。”
老四哼笑一声道“他到底是帝都人,早晚会回帝都的。”
老五一听这话,失落的垮下肩,一个劲唉声叹气。
老四得意了,反正他不喜欢祝宜年,也没什么理由,就是气场不和。
眼看着要走到住处,老五忽然开口道“若是先生能和姐姐成婚就好了,他便是咱们的姐夫,可以永永远远的留在安阳了。”
老四差点被他惊掉下巴“你胡说什么呢祝宜年可是姐姐的先生就算不是先生,姐姐也得叫他一声祝叔啊”
老五不甚在意“四哥真是少见多怪,大周朝的礼教早没从前那般严苛了,那个谁,廉忠,他还娶了自己的寡嫂呢。”
老四气急,自知争辩不过老五,迈开双腿快步走开。
让祝宜年做他姐夫
他宁愿是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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