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眼中闪过一瞬的局促, 他低头,俯下身,用近乎平常的语气对通天道“道友谬赞。”
通天笑了, 他挑眉,直言道“我怎是谬赞你本身就根骨好,原型也是讨喜。不喜之事我向来不会做,又怎会说违心话”
闻言,申公豹眸光晃了晃,神色有些不自然,“申公豹兽型普通, 也不是在乎外形之人”
他虽是这样说, 头顶的一双豹耳却时不时在抖动。
通天抬起眼皮,目光一直聚于申公豹的豹耳处。“无论你在不在乎,讨喜就是讨喜。”
一双豹耳抖动得更快了。
申公豹却面色如常,“豹从不在意他人对豹兽型的看法, 皮相终究是身外之物”
豹耳摇来摇去,一看便是口是心非, 内心可是极为享受。
通天手掌微蜷, 炙热的目光令申公豹无法注意不到。
豹耳轻轻晃动,显得有些疑惑。
申公豹压下疑虑对通天道“豹还有事”
他顿了顿, 向来阴鸷且不怀好意的他却破天荒对通天道“豹虽法术不强, 但道友今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来找豹,豹能帮就帮。”
通天被申公豹的态度取悦到了,他摇头轻笑一声, “既然你法术不强, 我便不来找你。你今后若遇到有人刁难, 可尽管来找本座, 本座定替你出头。”
本座
申公豹猛地抬头,他注意到了通天的自称,瞬间便知晓了此人出身非同一般。
若以他往常的性子,定会百般讨好,以便日后利用。
但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通天方才的话。他的意识变得清明,最后一丝杂念也去掉了。
他发自内心对通天拱手道“豹先谢过道友,愿日后可与道友长续友谊,不负道友看重之恩。”
通天大笑,笑容同样不含杂质。
申公豹离开后,却在路上看到了一汪水潭。他望着水潭中自己的倒影,却发现他的耳朵露出来了。
倒影中的耳朵还抖了抖,似乎是在对他打招呼。
他知晓自己的耳朵本身就敏感,一想到方才他与通天对话时耳朵可能暴露了他的心情。
申公豹
尴尬已经不足以诠释他的内心。
两个小孩的灵魂实在是太轻了,子升不用手揪着他们的衣摆,两个小孩就飘走了。
子升想着,要不用绳子将他们拴在哪里
可是,寻常的绳子只是凡物,并不能拴住灵魂。
子升问过通天,通天却不以为然。拴魂之事对于见多识广的通天而言不过如家常便饭一般。
通天打着哈欠道“你只需要找一根仙藤将他们拴住即可。”
子升茫然,他何来仙藤
他又问通天有没有仙藤可以借他一用。
通天“有倒是有,但我不会将仙藤带在身上。最近的仙藤也在千里之外,不如我让人为你取来”
子升只是想拴个魂来解放双手,却不想如此麻烦,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就在这时,他头皮发痒,心口的莲子跳动,因果剑的意识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子升向通天告辞,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因果剑在他体内跳动厉害,子升将其召出来后,因果剑飞到空中矜贵地仰起剑柄。
子升知道因果剑在卖关子,于是便哄着因果剑。
“你如此得意洋洋,想必是知道哪里有仙藤,快快告诉我。”
剑身在空中晃了晃,似乎是在等子升的夸赞。
因果剑本就有点小孩心性,子升自然是顺着它。
“你知我所不知,一看便聪慧伶俐。我如此聪明,也是因你的缘故。有你在,我们定可以蒸蒸日上”
因果剑被说得满意了,它飞下来,用剑柄戳了戳子升的软脸。
白嫩的脸颊被戳得陷了下去。
为了提醒子升,因果剑特意将自己的剑刃变平,随后小心翼翼挑起了子升的乌黑的发丝。
一道青莲的片影穿过了子升的大脑,他双眸睁大,脑海瞬间清明。
他知道该去何处找仙藤了虽他本体是莲花,但他的头发沾上了莲气,也算是仙藤了
寝宫内,子升轻轻从柜子中取出一精致的小木盒,他抿着唇将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把品相极好的头发。
以往,子升都不愿意看这些头发,只是觉得头发掉了可惜,于是便收了起来,却不想今日有了大用。
子升取出两根,他回忆起脑中的咒诀,随之念了出来。
只见头发变成了两根青须,随后越来越长,最后竟变成了两根长度三米直径一厘米的青雾。
在两个孩童好奇的目光中,子升将青雾拴到了他们的腰间。
子升权衡再三,还是准备将此事从侧面告诉织女。
他先将两个孩童拴在寝宫中,再让白狐看守,自己再取出一张平整的纸写下了事情经过。
子升飞去了天上,遇见织女后,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中央。
织女下意识提高了警惕,她见子升低下头靠近她,又将一张纸铺在手心。
织女凑过去一看,她的手指不由颤抖,低吟声险些泄了出来。
但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子升怕有人知道,她也怕有人察觉了此事。
只是
织女望着上面的字样,双眼渐渐泛红。
她轻叹一声,看向子升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子升走后,银河重归寂静,织女的耳畔却多了子女的欢笑声。
她终是忍不住,双眼泛起了一层雾,眼中映出了人间的景象。
两个孩子虽在天上呆惯了,但大多数时间却也是在黑夜中度过,更别说看到如此多彩缤纷的世界。
织女许久未来到人间,乍一下见到朝歌的变化也是吃惊不已。
因两个孩子都是阿飘状态,因而子升也不需要考虑太多。
他将孩子领入学堂,来往的孩童服饰各异,但大多都衣衫褴褛,一看便是来自贫苦之家。
织女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回忆了起来。
其实,她在人间时,能上得起学大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平民想要上学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即使上学了又能怎么不过是奢侈之物。
哪怕学识渊博,可想要走入名门,还需要有引荐之人。
平民和贵族中间就像隔着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织女有时为自己孩子不用受世间疾苦有丝丝庆幸,但一细想,又不禁悲从中来。
相对于被囚在天上,她倒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平民。即便贫困潦倒一生,至少人生还是极有趣味的。
她继续向凡间看去,却见一群孩童从他们父母怀中跑了出来。只是孩子父母的穿着比孩子更差,一看家境就不殷实,可能才从饥饿中脱离出来。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种人不在少数,甚至三四十人中才能见到一个身上没有补丁的。
织女终于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对。
孩子们走入学堂后,整齐崭新的桌椅令织女微微吃惊。
孩子们的笑容天真无忧,纵使他们喜欢打闹,甚至不喜欢学习,但夫子给他们布置的作业他们都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完成。
伯夷顶着黑眼圈来给孩子们上早课,他一开口便是浅层次的治国之道。
织女内心翻起了骇浪,这一刻她明悟了一切。
子升这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格局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即便织女沉醉织制,却也能明白学堂此举意义非凡。
织女的两个孩子本来就喜欢读书,再加上在枯燥的环境呆惯了,此时他们在学习上迸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他们比学堂的任何一个孩子都喜欢学习,夫子说什么他们用力点头,还不停举手呼喊附和夫子,只可惜学堂内除了子升无人能看见听见他们。
子升发现这两个孩子学习理解能力极强,一副刻苦的样子很是讨他喜欢,他不自觉对两个孩子更加温柔有耐心。
子升还未回去,便提前让人准备好了饭菜。孩子们只吃过子升的糖果,还从未见过子升命人做出来的美食。
在孩子心目中,饭菜就是各种粗粮米糊糊。
今日,子升先命人端上来了一碗鲫鱼汤,又施法从汤中抽出来了鱼汤味道分别分给两个孩子。
孩子被这份美味惊大了双眼,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随后,糖醋里脊,爆炒河虾,香酥小肉丸依次上来。孩子们仿佛以为自己掉入了云堆不,食物堆里。
织女看着这一切,内心如同被暖汤浇灌。孩子将美食吃进嘴里比她吃到口中要美味百倍。
子升在她心中的好感被猛地拔高。除孩子外,子升便是她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
申公豹刚走到门外,他原本想给子升报告些国事,却见子升正在哄两个孩子。
申公豹耸肩,心无波澜,他倒是不急。
索性无事,他便召来白额虎去见通天。
自那日,通天赏识他以后,申公豹便对通天有了与他人不一样的好印象。
申公豹使阴谋诡计,对他人恶意揣度了许多年,可却在面对通天时,他却抛下了恶意,尽可能地信任对方。
他吆喊着白额虎,白额虎却精神恹恹,用肉垫磨着地面,想去又不想去。
申公豹皱眉,在他的强硬态度下,白额虎终是迈开了四肢。
白额虎跑啊跑,白色的虎毛却被风吹了起来贴在了他的额头。
申公豹皱眉取下虎毛,他察觉到了不对,于是伸手从虎头一下子撸到了虎背。
毛的厚度明显是薄了不少,申公豹还以为白额虎是被人打了,于是怒不可遏。
待到了通天宫中后,他连忙下虎去查看虎身。
然而,白额虎只是毛少了些,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申公豹迟疑道“莫非是脱毛了”
就在这时,通天走了出来,见申公豹蹲下身观察着白额虎,他眯了眯双眼,背过手俯视道“怎么可有什么事”
白额虎微微一缩,申公豹却没有发现,他喟叹“倒无大碍,只是不知怎么了,我这白额虎竟脱毛了。”
通天眼眸微深,他伸手变出一小罐药膏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儿有不少治疗脱毛的药,你且拿去用。”
申公豹闻言连忙接过,又接连道谢,只是在道谢间却忽略了通天口中“不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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