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年后。
德国基尔市, 某家音乐酒吧。
“行之哥,我把东西都买齐了。”岑向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激动,“今天也太倒霉了, 火车又晚点。”
谢行之靠在柔软的沙发座椅,目光落在舞台上演奏吉他的年轻男人,些微有点恍惚。
“行之哥你在听吗”
“在。”谢行之回过神,“我在酒吧这边, 你直接来就行。”
他出国后没过几个月,岑向阳就也跟着过来了,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边, 要来照顾。
谢行之治病需要静养,尤其不能劳神, 两人差不多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前不久刚刚做完手术又养了几天,他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岑向阳“我已经能看到酒吧的招牌了, 差不多还要个几分钟吧, 你说为什么我偏偏这么倒霉每回都碰到晚点”
谢行之逗他“总比你每次都碰到罢工要好,如果是那样, 你还得在汉堡再多住一晚上。”
岑向阳“那我不想活了。”
“开玩笑的。”谢行之忍住笑意, “就算碰到罢工了我也会来接你。”
“嘿嘿,行之哥我爱你”
“路上小心, 有什么事随时”他话说到一半, 眉头忽然皱起。
岑向阳“嗯行之哥, 怎么了”
谢行之放下酒杯站起身“没什么,我这边有点事, 等会儿再跟你聊。”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跟前面的人说了一句借过, 快速朝不远处的吧台走过去。
“你很漂亮,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尝试一下呢”一头红发的高大外国男人撑在吧台上,将刚刚结束演出的黑发青年困在墙壁之间。
他手背在后者脸颊轻轻蹭过“我会让你很舒服的,我保证。”
青年面色发白,不断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哆哆嗦嗦地说着英语“先生,拜托你,我不喜欢这样”
外国男人听了微微一笑,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真可惜,但我还是很喜欢你,我觉得这种酒很适合你,来一杯吗”
青年刚想摇头,玻璃杯就已经抵在了他唇边上,红发男人垂着眼睫,不容拒绝的语气“只是一杯酒而已,我好歹也资助了你不少,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在这样的情境下喝下一杯烈酒,后续会发生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青年眼底露出绝望的神色。
眼看他就要屈服地张开嘴唇,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杯口。
红发男人和青年同时抬头望过去。
谢行之不躲不避跟红发男人对视,开口说了一句外语,发音有点生僻,不像英语,青年没有听懂,但他看见红发男人面色陡然就变了。
别说是调戏谁,他恨不得像是避瘟神一样迅速弹开,一脸惊恐地走了。
“”背后的青年动弹了一下。
谢行之回头把他扶起来“没事吧那就是个法国来的小孩,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不用怕。”
青年瑟缩着肩膀,脑袋还是埋得很低,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和刚刚在台上弹吉他时放松自如的样子完全派入两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个青年了,也不是第一次帮他解围,可显然,后者还是惧怕他。
谢行之想了想,放轻声音“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以前也是这么瘦瘦小小的。”
他笑道“不过他现在多半已经比我高很多了。”
面前的青年睫毛颤了颤,依旧是那副胆怯的样子。
谢行之只能作罢,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拉过他的手放进青年掌心“早点回家休息吧,你弹的曲子很好听,继续加油。”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青年浑身一震,刚想有动作
“行之哥”岑向阳的大嗓门传过来,“累死我了,可让我找着了,这酒吧的位置也太偏了一点,招牌挂在那么外面,我还以为就在”
他话音未落,青年猛地低下头,抱着他的吉他挤开两人,头也不回的朝酒吧外面冲了出去。
“我操,这谁啊”岑向阳被他撞得差点跌坐在椅子里,惊魂未定,“这是你朋友吗”
谢行之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缓缓收回视线,摇头“不是,一个出来打工的小孩。”
“我就说呢,怎么这么没礼貌。”岑向阳拍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咦这酒闻着好香啊,是你点的吗行之哥,刚好我渴了”
谢行之眼疾手快将那个法国人留下的酒拦截下来,好笑道“不是我点的,哪来的坏习惯,在酒吧里也敢看见水就喝”
“啊,那好吧。”岑向阳尴尬地咧嘴,声音转开话题,“嘿嘿,那个啥,我东西也都买齐了,咱们今晚去哪吃饭”
明天一大早就要赶飞机回国,谢行之也没让管家准备什么丰盛的晚餐,怕食材浪费。
他看眼手表“隔壁有一家店,你不是说喜欢吃这里的薯条跟披萨吗最后一天了,刚好让你吃个够。”
岑向阳是个垃圾食品的狂热爱好者,但他平时也很注意并不多吃,这下听到是最后一餐,眼里恨不得冒出绿光。
“那我们快去今天我请客”
“等一下。”他这急吼吼的样子让谢行之忍俊不禁,“先陪我去超市,我买个眼罩。”
上次在飞机上几乎没怎么睡着,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糟糕的事情。
刚好这条街附近的商店很多,又有一家里面不少新奇的小玩意,谢行之拿了一个眼罩,还打算继续逛一逛。
他转眼一看,竟然发现了谢安珩经常给他买的那种水果糖。
挑挑选选了片刻,手上东西放不下,谢行之下意识转头“安珩,去帮我拿一个篮”
和岑向阳四目相对,空气中有几秒的寂静。
“抱歉。”他闭了闭眼睛,抬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我就是突然”
岑向阳委屈瘪嘴故意做作地说“别说了,我都懂,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还是比不过那个小崽子。”
知道他是这样调侃,谢行之依旧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只是看到这盒糖,忽然想到他,我其实是想叫你。”
“可你上次洗澡忘记拿衣服,喊的也是他的名字。”
“那是因为我刚做完治疗太累了。”
“上上次我帮你开车门,你也把我叫成了谢安珩。”
“”
谢行之无话可说。
见他这个样子,岑向阳心里也难受,安慰道“哎呀,不就是分开了一年嘛,你也是为了他好,想让他成长嘛,他会理解你的。别不开心了,咱们明天就要回去了,等他见到你,估计能高兴到飞起来。”
“到时候谢安珩要是挂在他的亲亲好哥哥身上不肯下来,那画面太美我可不敢看。”
谢行之想到这个场景,也忍不住低头弯起嘴角“他应该又长个子了,我现在可接不住他这么一抱。”
岑向阳还想再讲几句缓和缓和气氛,面前突然就站了一个人。
“我操”他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音的吗跟个鬼一样”
谢行之回头,看见是刚刚的青年。
后者没有搭理岑向阳,他难得抬起了头,紧紧盯着谢行之,抿了抿唇,似乎有点紧张“你就是谢行之”
“”岑向阳走过来,“你谁啊跟你很熟吗上来就喊别人大名”
谢行之拦住岑向阳“我是,你知道我”
然而面前的青年没有回答,他直勾勾地望着谢行之看了许久,突然把一包东西塞进他怀里。
后者听见他飞快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再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岑向阳皱起眉头嘟囔“怪人。”
谢行之顿了顿,低头打开袋子。
“我操”这已经是岑向阳第三次对那个青年的行为发出惊呼,“这小子是卖a货的”
袋子里满满装着全是奢侈品物件,腕表,首饰,小而精致,还都包在绒布里,应该是二手的,看起来像是准备拿到哪里去转卖。
谢行之随手拿起一只腕表看了看,也拧起眉头“不是,这些都是真的。”
他把购物篮丢给岑向阳,拔腿便往超市外面追出去,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刚刚的青年早已不见踪影。
夏嘉誉没走远,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不算长,但这几年来躲避夏景辉的人,已经让他对周围的小巷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靠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头顶刚好有一个凸起的人头雕塑,冰冷的眸子直直对着他。
夏嘉誉看了一眼,迅速撇开视线低下头。
他掏出手机。
夏嘉誉我见到谢行之了。
对方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
谢行之
是那个一年前抛下谢安珩的暴力狂酒鬼你怎么样他没打你吧
夏嘉誉没有。
那就好。
夏嘉誉我听他说,他马上要回国。
他还敢回来他不怕谢安珩弄死他
我前天在宴会上还碰到谢安珩了,但我没敢找他说话,他跟个冷面阎王一样,我看场上也没几个人有胆子找他。
夏嘉誉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的,我就是觉得夏景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以为把儿子找回来就能赢过你外婆,把位置坐稳了,没想到这亲儿子看上的也是他的位子不说,还是个养不熟的,连个姓都不愿意跟他改。
谢安珩当初刚被接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夏景辉真能用他这枚棋起死回生呢,现在他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再等个几年,估计谢安珩就能把他彻底架空,就夏景辉做过的那些烂事,到时候谢安珩还愿不愿意留他一条命都难说,不过他这烂人也活该。
所以我说啊,你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里跑出来不算坏事,你现在不愁吃喝,不用再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在欧洲过你的快活日子,也还挺好。
夏嘉誉耷拉着眼皮,默默看了一会儿这一段文字,敲了六个点回给对方,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蜷缩起掌心,覆上另一只手的手背。
那里正是谢行之在酒吧里轻轻拍过的地方,仿佛还有皮肤温热的触感,温和,宁静,就像他整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谢行之帮了他很多次,他知道。
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太过干净,也太温柔,让他自惭形秽,不自觉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夏嘉誉想到谢行之在超市里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母亲留在夏家,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风声。
据说夏景辉接回来的亲儿子曾经被一个年轻男人抚养,还认他做了弟弟,但这个不称职的哥哥整日酗酒,对他责罚打骂,后来更是直接把公司所有的烂摊子全部甩给了谢安珩,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夏家找到了谢安珩,危难之际帮助了他,因此谢安珩对夏景辉心怀感激,决定回到夏家。
这是夏景辉早先放出来的版本,也是他听到的版本。
谢安珩虽然没承认过,可他也听说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谢行之,那个人当场就被谢安珩的手下拖了出去,后来再也没在满北市出现过。
这样想来,传言应该也不会错,谢安珩恨他恨到名字都不愿听见。
可他见过无数虚与委蛇,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谢行之对谢安珩的想念和喜爱不是装的,加上旁边那个年轻男人说的话。
这种程度只有长年累月亲密无间的相处才能达到。
谢行之,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吗
奇怪。
额头上突然啪嗒砸下一滴水珠。
下雨了。
夏嘉誉随手把它抹掉,还是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将手插进口袋,拉起背后的帽子埋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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