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国贼

    廖高谊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刘珂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踢了他一脚道“哎,你叫啥来着。”

    “下官不, 罪人,廖, 廖高谊。”

    “上任几年”

    廖高谊的额头已经出现冷汗, “三,三年。”

    “三年,挺久了,那仓库的粮被搬空的这件事,你该是知道的,说说,让谁搬走了”刘珂问。

    廖高谊顿时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刘珂好以整暇地问, “是知道不敢说, 还是不知道没话说”

    廖高谊一动不动,罗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殿下问你话呢,装什么鹌鹑”

    方瑾凌看着说“亦或者你是知道但想跟殿下谈条件”

    方瑾凌说完明显看到廖高谊抬了抬头, 顿时刘珂气笑了, 他大刀阔斧地坐下来, “行吧, 说说你的条件。”

    廖高谊被抓住和卢万山被杀一样, 都是无法预料的, 如此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有人威胁他,那么闭口不谈, 就是害怕落得卢万山的下场。

    “请殿下饶命。”

    这个条件, 毫无意外, 刘珂挑了眉,“那得问问刑律,不过本王可以做主留你个全尸。”

    廖高谊身体顿时一抖,再一次沉默下来。

    “威胁爷”刘珂哼笑一声,摆摆手,“没事,不说也行,那就一刀结果了吧。”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立刻凶神恶煞地上前,一个将他一把按住,另一个抽出了腰上的刀,雪白的刀锋反射着灯火,送到了廖高谊的眼前他脸都吓白了,赶紧看向刘珂,大声问道“殿下是不想知道了吗”

    “能在这雍凉城里指挥的动你的,也就这么几号人,卢万山一死,就更少了。”刘珂漫不经心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是”

    眼看着那刀锋到了脖子前,廖高谊的寒毛根根直立,吓得脑中一片空白,闭上眼睛终于喊道“我说我说”

    不怕死的终究少数,刘珂唇角一勾,“停。”

    他喊住了侍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廖高谊,后者惨白着脸,喘着死里逃生的粗气道“是是卢大人卖给了胡人。”

    廖高谊很快被带了下去,尚无冰才刚吃口茶,就匆匆压着人去了衙门,既然是卖,那必然有账目往来,钱多金也被抓了壮丁,带去看账本去了。雍凉官员匆匆迎宁王大驾,很多东西根本来不及藏起来,应该还是能够找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珂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也没空再纠结那点儿女情长,对方瑾凌说,“哥原本以为杀了卢万山,就能震慑一帮人。进了城之后,一切都能够好起来,哪怕张氏再嚣张,在爷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一个区区氏族,迟早得向我臣服。但是没想到,城是进了,可我还没缓口气,又出现了新的难题”

    想到这里,他忽然猛地一掌拍向了桌面,怒不可遏道“卢万山好大的胆子,敢将粮食卖给胡人”

    勾结匪徒,射杀流民,贪赃枉法这些罪名虽然可恶,但统统没有卖国来的令人愤怒。

    “一刀结果真是太便宜他了”他磨着牙道。

    “那要不要将尸体拉回来,再鞭个尸”方瑾凌问。

    刘珂回头看着他,只见方瑾凌一脸认真,“没开玩笑,殿下鞭尸的时候,记得让我跟着抽一鞭子,我也很生气。”

    不管古今,卖国之人最为可恨。

    那一本正经的口吻,顿时消弭了刘珂的怒火,他哑然失笑,问“不怕了”

    “不是有你在吗”

    这理所当然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刘珂的心窝,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蜷,他故作淡定地问“小凌凌,就这么信任我呀”

    “那当然。”方瑾凌没有犹豫,重重地点头。目光清澈坚定,刘珂能清晰地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这让他的眼眶抑制不住有些发热,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头,“可哥真没你想的那么好。”

    这是今日第二次听到这话了,方瑾凌有些不解,却没有深究,只是回答“往往这么说的人,都害怕伤害别人。”他笑起来,“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短短两句话仿佛化成了一股又酸胀的情绪瞬间堵在了刘珂的心口,让他的心跟着拧紧发疼。

    他看着方瑾凌,心说看着聪明,实则是个傻瓜,眼光哪里好一点也不好,瞧,看中了一个想对你意图不轨的混蛋,而你却一无所知,还在一步步靠近,多危险

    “怎么了”方瑾凌奇怪地看着不说话,但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的刘珂。

    刘珂正要摇头,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手背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刹那间,他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动弹。

    方瑾凌纳闷道“奇怪,没生病啊,是不是太累了”他不管穿得多厚,体质虚弱手永远都是凉的,“待会儿让大夫看看吧,殿下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万万不能有闪失了。”

    他准备抽回手,可是却被刘珂一把握住。方瑾凌眨了眨眼睛,只见刘珂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在桌上,全程规规矩矩,没敢有泄露一丝一毫的异样。然后他放开手,抬起头看向方瑾凌,脸上噙着淡淡的笑,一字一句地说“凌凌,你放心,哥不会让你失望的,咱俩永远都是好兄弟。”

    明明他在笑,可那一瞬间方瑾凌感觉他在哭,奇怪,错觉吗

    方瑾凌再想看仔细些,却已经看不出异样了,预示他顺着话,高兴道“那感情好,有位亲王当哥哥,以后我就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别说横着走,就是竖着走,倒着走,让人抬着走,只要有他在怎么样都行,看着方瑾凌得意的小模样,刘珂对自己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哪怕不承认,刘珂也知道自己早就栽了,如今不过是更加认清而已。庆幸方瑾凌还什么都不知道,没发现他的龌龊心思,否则连这般说话都不行。

    想到这里,刘珂释然了,他说“卢万山卖粮应该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胡人每年运走那么多粮居然无人知道”

    方瑾凌道“大顺与匈奴一直战争不断,摩擦不停,几乎将大部分兵力都放在了沙门关,由西陵侯带领将匈奴阻隔在北方,无法南下。因此,没有匈奴的威胁,雍凉和西域之间的丝路商贸才会如此繁荣,玉华关兵力不多,常年无战事,再加上长期商队互通,只要关卡其实并不那么严格,化整为零的确可以运出去。”

    刘珂嗤笑道“连西域都不太平了,而京城还在醉生梦死。”

    上行下效,京城尚且沉浸在歌声艳舞之中,地方上能有什么好赈灾不利,难道落草为寇的仅仅只是雍凉吗

    大国衰败,自然也怪不得周围的小国起了心思。

    刘珂忽然想到杨慎行,“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老头身上,你说他头发有没有掉光”

    方瑾凌无语地看着他,“掉没掉光不知道,整夜整夜睡不着倒是真的,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春节过后,朝会开启,帝王的第一个旨意就是让杨慎行入阁,新政正式开启了。

    只是这样千疮百孔的国家,一个被挟制的新政怎么救回来都在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这些暂时跟雍凉的他们没有关系,刘珂说“扯远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将粮食找回来,让流民乃至百姓渡过难关。已经春天了,再过不久冰雪消融,就能播下种子,若是能有个丰收,来年就能缓解灾情。”

    方瑾凌颔首“没错,我猜这些粮食一定还在城内。卢万山封城有一个好处就是将大顺的商人阻挡在外,胡人想要将粮带走,必然先要将自己的货卖出去,空出马匹和骆驼,才好运粮,也不打眼。”

    “所以他们还得在雍凉滞留一段时间。”

    “只要盯紧那些胡商,应该就能找到粮,待会儿让姐夫找那些商人打听打听,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了。”

    这就是有当地人脉的好处,刘珂眯了眯眼睛“拿了多少,都得让他们给爷吐出来”

    “嗯。”

    忽然刘珂问“凌凌,你说张家有参与吗”

    方瑾凌思忖道“有没有参与不知道,但是一定清楚,也存在交易。”

    作为最大的地头蛇,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势力,眼睁睁地看着朝廷粮仓被胡人搬空,怎么可能没有得到张家的默许,光靠卢万山的准许,胡人根本办不了。

    “其实哥一直在想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个知州死的死,辞官的辞官,没一个留下来难道都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吗若真是那样,这站在朝堂上那些狗官又都是些什么东西”

    刘珂这么一问,让方瑾凌不由一愣,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的确,放在任何朝代,同流合污容易,清水无鱼则难,一个知州受不了雍凉的乌烟瘴气愤而离去倒是正常,多了就显得奇怪了。

    看卢万山过得日子,就算有张家掣肘,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在生活。

    方瑾凌越想越心惊,他看向刘珂,“所以这卖粮的主意不是卢万山,而是”

    “张家。”

    通敌卖国终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诛九族,千古罪人,一个个骂名足以让一般的文人望而却步。

    想到这里,刘珂气极反笑,“瞧,这才是最大的毒瘤。”

    这时,小团子走进来,“殿下,张家来人了。”

    “呵,爷不赏脸,这是急了”刘珂冷笑一声,然后唤道,“让他进来。”

    来者并非张达宇,而是一个身着体面的中年幕僚,留着两撇胡子,看着有礼实则有些倨傲道“参见宁王殿下,在下乃张氏客卿,受家主所托前来再次邀请殿下。”

    刘珂一看到他,直接冷下脸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门口干什么吃的,给本王丢出去”

    话音刚落,门口的两个侍卫顿时进来架住了他,那客卿没想到刚来就收到这样的待遇,不禁脸色一变道“宁王殿下,在家是受张家家主所托”

    张家二字,被咬了极重。

    可惜没用。

    好家伙,刘珂心里正不痛快,这是撞上来挨骂的

    “张峰老儿摆什么臭架子”只见刘珂面部寒霜,“本王乃大顺皇子,钦封宁王,这是我的地盘,他一个区区地主翁,不滚过来请罪,就派个功名都没有的狗东西过来,这是在羞辱本王吗来人,给爷宰了他”

    张家客卿从来没想过宁王会这么强硬,一点情面都不给张家,难以置信的同时,在性命危机之下,连忙大声喊道“宁王殿下,您如此出言不逊,难道就不想要粮食了吗”

    此言一出,刘珂顿时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那客卿心中大定,他说“流民足有上万,可是粮仓里的余粮却根本不够他们吃喝,殿下,您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雍凉,上哪儿给他们找粮家主就是考虑到此,才好心为您接风,号召雍凉的世家富户一起捐粮捐物,为您渡过难关,就是胡人那里都好商量。”

    他的意有所指,让刘珂简直气笑了,“捐粮捐物”

    “正是,殿下为雍凉百姓伸张正义,将卢万山绳之以法,家主自然要支持殿下。”说到这里,客卿面露失望,“可您竟是如此傲慢,实在太让人心寒了家主怕是得考虑是否要帮助您。”

    “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岂敢”客卿从侍卫手里挣脱出来,抬起双手掸了掸衣袖,努力维持镇定,笑道,“宁王殿下,这怎么能叫威胁,无非是互惠互利罢了,只要殿下能够赏光今日的晚宴,家主定然不会让您失望,还请移驾。”

    他笑得让刘珂手痒,然而在此之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击掌声,“厉害厉害。”

    客卿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人,正端坐在桌边,幽幽地看着他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做了贼,偷了粮,还敢光明正大地以施舍的口味对待主人家,真是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见识了。”

    这连讽带刺的话让客卿沉下脸色,不客气道“敢问阁下何人”区区小儿,出口狂言。

    方瑾凌掸了掸衣袖,站起来,神色淡淡,不卑不亢道“外祖乃西陵侯尚威,不算什么人物。”

    刚巧走到门口的尚初晴听到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惊讶的脸上慢慢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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