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泱泱小姐
尚初晴听此, 挑了挑眉,评价了一句, “人小鬼大。”
“哪儿能呀,咱姑娘也是担心你。”陈渡说着拉开衣襟掏了掏,从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手链,上面缀了四个颜色不一的石头,递给尚初晴,“出去四个多月, 她想你了。”
尚初晴接过来,链子粗糙, 石头打磨的也不光滑,不过孩子的心意,让她下意识地搁手里摩挲, 忍不住弯了弯唇,然后套在了手腕上,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 张家上下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末将得令”陈渡说完,手一挥, “围起来,一只蚂蚁也别放跑, 兄弟们, 跟本将杀进去”
“是。”
而里面, 当得知是尚家尖锋营到来的时候, 张峰整个人就好像冰封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能让匈奴都闻风丧胆的尖锋营,自然不仅仅只厉害在马背上,就是下马拼杀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就算人数相当,张家的私兵也不能跟这样的军队对抗。
“不可能不可能三天时间,尚家如何调兵过来”
此刻所有的风度,自以为是的运筹帷幄都成了笑话。张峰想不明白,可不管他想不想的明白,尖锋营已经到了。
外头是喊杀声和惨叫声,无需人再禀告,就知道杀神们越来越近,身后的女眷吓得抱在一起,直接尖叫哭泣起来,那种绝望让张峰头皮发麻,心跳越来越快,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陈渡的马踹开了府门,直接吓得里头的人不敢再出来,他留下一千骑兵守在外面,张家更是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都难飞。
张家唯一能做的只有退回到中庭,然后眼睁睁看着火光下,仿佛来自修罗地狱,一身黑甲的士兵们无情收割性命。
张峰眦眼欲裂,张家能在雍凉屹立不倒,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掌握了大部分的人脉势力,更重要的是用银钱堆积出来的这上千私兵。
这是他对历任知州,各世家的威慑资本。可如今,都没了。
尖锋营的强大不仅在于个人的实力,更是因为他们多年的配合,训练有素的士兵非常清楚如何分割,包围,抵挡,然后收割性命。
平时不可一世的私兵在此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黑甲士兵提着染血的刀站在了他们面前,只剩下缩在一起的张家上下。
陈渡一甩长刀,抬了抬手,黑甲士兵往两边一跨,让出了一个通道,尚初晴带着亲兵走进来。
“晴将军,没放跑一个。”陈渡挺胸保证道。
尚初晴颔首,不顾满地的死尸,冰冷锐利的目光在这些战战兢兢的张家人当中扫过,平时不可一世的张峰正捂着胸口大喘着气,一副心绞痛的模样,而其余的人头发凌乱,面带恐惧,缩在一起,好不狼狈。
阶下囚其实都是一个模样。
不过当她看到申维的时候,还是冷笑了一声“申家倒是忠心,连这种满门抄斩的罪都要跟着一起。”
申维动了动唇,似乎想申辩一句,但最终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尚初晴不再看他,对着身边命令道“整个府邸再仔细搜一遍,任何藏匿之人都不许放过这些人,先押下去,等待宁王示下。”
“是。”
张家落网,带了个申家,尚初晴已经完成了任务,她对嘲讽这些人没什么兴趣,接下来的罪名也自有刘珂来定。
这时,申夫人睁着通红的眼睛急切地问着申维“老爷,我们会死吗”
申维无法回答,申夫人泪水簌簌落下,“那孩子们呢”
一儿一女已经从哇哇大哭到现在吓得只剩下抽噎,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可是满地的尸体已经告诉他们会是怎样恐怖的惨相。
申维依旧沉默,只是后悔和不舍地摸着儿子的头,申夫人立刻明白了。
她回头看了眼哭声不断地张家众人,目光落在一脸泪痕,仿若心死的张夫人身上,还有那喘着粗气,仿佛中风前兆的张峰,神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她忽然站起来,冲着尚初晴大声喊道“将军,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已经转身的尚初晴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张夫人似乎知道申夫人想要说什么,原本默默垂泪的人瞬间变了个样,凶狠地冲过来,“闭嘴,你这个疯婆子”
不只是她,就连好似犯了病的张峰都抖着手指着申夫人,“快,阻止她”
申维见此,立刻护住自己的妻儿,然而申夫人却一把推开丈夫,冷笑道“好一个装模作样的张家,既然我的孩子活不了,那么你们也别想让张诚逃脱将军,我要告诉你,还有漏网之鱼,张家的长孙,张诚在昨晚,不,是今日丑时就被送出去了,是张峰身边的幕僚”
“你胡说”张夫人尖叫道。
她立刻上来撕扯申夫人的头发,后者一点也不怕,尖锐的指甲也招呼了过去,顿时两个夫人扭打在一起。
申夫人一边打,一边骂“我胡说你们这群私自私利,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你们,申家会落到这个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威胁我你们拿什么威胁要死那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逃”
孩子们吓得放声尖叫,申维在一旁都不知道该不该插手。
张峰气得手都抖起来,再也忍不住,就这么撅了过去。
陈渡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摇了摇头,看向尚初晴,“晴晴,还好你生气也就揍我一顿,不会挠脸。”
然而身后的亲兵却提醒道“将军,别忘了您还被罚扫马厩,都积攒到一年了。”
“还有工事,您得跟着修挖两年才算清。”
“咱们兄弟的手里的刀,晴将军也罚您帮忙磨,可至今为止,您还没动手,都钝了”
“对对对。”
身后的黑甲士兵你一言我一语,让陈渡眼皮抽动,见尚初晴看过来,他挠挠头道“我又没说不还,就慢慢来,总能还清的。”
“切”身后整齐地传来拆台的声音,“您只会积攒的越来越多。”
陈渡脸皮齐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挺了挺胸,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
尚初晴皱了皱眉。
陈渡冲她傻笑。
尚初晴忍无可忍白,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她说的话吗,立刻全城搜捕”
陈渡瞬间双腿站直“是。”
“不”张夫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驿馆里,方瑾凌终于等到了好消息,提起一夜的心悠悠放下。
清叶和拂香,屋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兴,拍手叫好。
“谢天谢地,张家总算倒了。”
“都是些恶贯满盈之人,光咱们整理的这些证据,就死不足惜。”
“别说那些流民,就是城里的百姓又能好到那里去,你看赵秀才还是个小知县,不照样弄得家破人亡吗”
“如今有宁王殿下,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百姓也总算能过好日子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一晚上没睡都精神十足。
而方瑾凌则在一旁抿唇笑着,尚轻容瞧着他眼下的青黑,递了一盏温水过去。
“凌儿,事情已定,你是不是该歇息了”
方瑾凌说“我还有一点尾巴就归整完了,既然已经抓到人,未免夜长梦多,我这边也得抓紧时间,有这些证据加上粮食,以及胡人的口供,就足以让张家万劫不复。”
从卢万山的府邸找出来的书册信件已经全部分了类,做上了记号,方瑾凌整理的很仔细,可谓一目了然。
他抬头看见尚轻容不赞成的目光,忍不住撒娇道“娘,我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这是故意拖着不肯去睡,尚轻容岂会不知道这个小把戏
“你听听你自己的说话声,鼻子还能呼吸吗”
完全堵了,如今靠嘴巴续命,头还有些胀,可是只有一点点收尾就结束了,方瑾凌有些纠结。
边上的林嬷嬷看着,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灶上正煨着粥呢,奴婢这就去看看好了没有,少爷不如再等等,喝上一碗热乎的再睡”
尚轻容看过来,林嬷嬷笑道“夫人,已经熬了长夜,也不在乎多点时间,少爷尽快将事情办完,正好可以早点去沙门关,不是吗”
“对啊,夫人,这样马上就能见到侯爷了”
“少爷肯定想快点到西陵侯府吧,是吧”
方瑾凌执着笔停顿了一下,然后脆生生地应道“嗯。”
尚轻容嗔了嗔周围帮着方瑾凌说话的婢女,不禁笑起来,“行了,倒是我做了恶人,最多半个时辰。”
“谢谢娘。”
方瑾凌打起精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纸上,只是他忽然想到自己跟刘珂结伴的旅途马上就要结束,不知为什么变得非常舍不得。
“凌儿,怎么了”
见他迟迟不动笔,尚轻容关切地问。
方瑾凌回过神,笑道“没事。”就是有点惆怅而已。
等刘珂回到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他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气,披风沾着露水,湿了领边毛,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大步流星,走路生风,看得出来意气风发。
拿下了封地内最大的地头蛇,今后雍凉完全由他说了算,可不就值得高兴吗
不过奇怪的是,沿路守卫的士兵向他行礼,他只是抬了抬手,就直接匆匆往里走去,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着处理一般。
大概只有小跑着跟在他后面的小团子才能猜准他的心思吧。
小团子矮胖腿短,跟着一晚上一口水都没喝,简直要累的断气,心说那位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干等着他,必然已经歇息了。
只是一碰上方瑾凌,刘珂就犯傻,他也懒得提醒,直接随人一拐岔道,到了方瑾凌的屋子前。
果然,房门紧闭,毫无动静,全歇着呢。
就刘珂傻帽一般站在房门前,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方瑾凌肯定得到了好消息,安心地睡下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往门口走了一步,似乎有些犹豫。
“您不会还打算进屋看看人吧”小团子幽幽的声音从背后想起,“远不了就算了,靠太近肯定出事,您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小团子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个时候比主子清醒。
刘珂刚冒起的念头就这么被打消了,欲盖弥彰地转了脚尖,“没有的事,正准备走了。”
只是他刚迈开脚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又响了起来。
“殿下。”
刘珂回头一看长空跑过来,立刻脱口而出,高兴地问“怎的,你家少爷又没睡”说着,目光就冲着那房门人去。
小团子也是惊讶,以方瑾凌的身体,熬上一个晚上已经很不好,难不成不是刘珂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位小少爷其实也有那么点意思,不然怎么还等门呢
长空行礼行到一半,闻言立刻摇头,“没有,少爷睡下了。”
“哦”刘珂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又一想,若方瑾凌真等他等到现在,那身体必定支撑不住,于是释然了,反而关切地问,“什么时候睡的,是不是很晚”
“是啊,夫人劝过很多次,少爷说没听到你们平安的消息,他睡不着。”
刘珂心中顿时窜过一股酸一股甜,下意识地将“你们”二字后面的那个给忽略了,满脑子都是方瑾凌担心他的模样,嘴角直接翘起来。
小团子捂住脸,都不忍看。
长空见刘珂亲自来,有些为难道“殿下,您是有事吗需不需要小的进去禀告一声”
“不不不,不用不用,你别去”刘珂立刻摆手,生怕长空没听清楚,直接一连三否定,“本王这就回去了。”
长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确很不情愿将好不容易睡下的方瑾凌再叫醒,“谢殿下,少爷临睡前交代,他将东西都整理好放您桌上了,您若需要可以直接用。”
刘珂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就朝着书桌看过去,果然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放着几叠书册,上面还有各自说明。
小团子惊讶极了,“这是”
刘珂看了看,接着冷笑一声道“这是整理好的证据,这一堆能要张家命,那一些是胡人这八年来吞吃的粮食账目,余下的就是有雍凉各世家,还有那些所谓官吏犯下的事。”
“小少爷居然都给整理好了”
刘珂泛冷的目光顿时温柔起来,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道“你说爷不喜欢他,喜欢谁去”
若不是为了他,方瑾凌何须这般费心尽力
“团子,你待会儿去找找城里的工匠,把爷那辆车给改改,别整的那么打眼,另外问问有没有办法能够减少颠簸,越往北这路就越不好走。”
小团子一听,不知为什么眼眶有点酸,应声道“奴才明白。”
“去吧,我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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