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书本

    刘珂其实想过尚瑾凌不会搭理他, 也做好了准备,可真当十天半月没收到回信之后,那失望简直如潮水一般将他给淹没。

    真的,每每看到刘珂询问下人是否有信件的时候, 小团子都不忍心提醒主子, 别期待了, 小少爷玲珑剔透心,怎么还会跟皇子牵扯不清

    那份信粗看全是雍凉事务,正经的不得了,但是有心人谁看不出溢满纸面满腔情谊。

    小少爷会回信才有鬼了

    可是小团子不忍说,时间一长, 刘珂也就真的死心了。

    “殿下。”刚被打发的下人突然又跑了回来,刘珂眼睛一亮, “怎么, 沙城回信了”

    下人一愣, 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咋咋呼呼地做啥,消遣爷”刘珂很不高兴, 白了他一眼,“怎么了”

    “京城送来了官文。”

    刘珂眉头一挑, 面露古怪,看了小团子一眼, “爷的奏折啥时候送过去的”

    小团子想了想回答“不过一个半月。”

    “除非我老子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否则跟雍凉的动荡无关。”刘珂闲闲道。

    “殿下,那”

    “杨慎行不是入阁了吗, 整个朝廷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怎么会没有动静”刘珂嗤笑了一声, “得, 拿来看看,这小老头是怎么折腾这所谓的新政,来人,宣赵不凡及主要官员。”

    若是知州还在,这领送公文之事本该由他来做,不过这上上下下的官都被刘珂大清洗了一翻,虽然如今各个位置上已经被赵不凡安排了人手,但毕竟还无朝廷正式任命,都只是暂代,是以这公文最后还是先送进了宁王府。

    赵不凡接过小团子手里的官文,细细阅读起来,接着脸上不由地露出惊讶,“殿下,这居然是新的令法”

    大顺朝的规章制度基本都是沿用开国之初,百八十年都看不到一条推陈出新,最多在基础上更改一些,但是遵循古制一说就限制了其框架。

    此言一出,周围其他的官员也诧异起来。

    “另设了三司条例司,统筹此事,看来这新的令法怕是历时许久,牵扯范围极广。”

    赵不凡单单从两份公文上就能看出这些,的确有点见识。

    刘珂道“这就是新政,涉及的方面当然不只是这些赋税徭役,还有军队改制,科举选官大概得有上百条吧。”

    “这么多,可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之前都未曾听说过”有人不解道。

    虽然雍凉偏僻远离京城,但是商队往来,消息也不算太滞后,像如此大的新法政令在推行之前,前期必然得有两三年的准备,漏出点风声,可雍凉上下没听到一丝消息,实在有些奇怪。

    刘珂勾了勾唇,不冷不热道“杨慎行去年冬天才被召回朝廷,为的就是填补空亏的国库,那时候的雍凉正处在大寒灾,你们当然没听说过。”

    赵不凡颔首“原来如此。”

    刘珂见他们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感兴趣的问“你们看看这免役法,有什么感觉,好不好”

    赵不凡思忖片刻,回答“殿下,若按照官文中所写,让富余的百姓用银钱代替徭役,雇佣贫困之人修建工事,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徭役毕竟苦百姓久矣,又占时间又耗体力,白白劳作,有些百姓宁愿出钱也不愿被拉去数月,这样农事尽毁不说,有些家里离了男丁,便只剩下家破人亡。”

    边上有位官员跟着说“是啊,卢万山在的时候尤为严重,百姓之所以对他恨之入骨,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若是按照新法服徭役就不单单只是白做工,还有钱赚,这就是活命的路子,哪怕因此稍微耽搁点农事也不打紧。”

    “看上面写着大户也得出助役钱,虽然只有免役钱的五成,这聚拢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就算愿意出钱的百姓没多少,有这笔助役钱应当也足够工钱了。”

    “但是大户,女户,僧众本是不用给的,这样一来,怕是不乐意。”

    “嘿,整个城里面就你们最有钱,平时打赏歌姬都是随手几两银子,烧香拜佛那是上百两地捐,这些小钱又算什么。朝廷政令都下来了,这些大户难道敢不给吗”

    很显然前面出声的来自富户世家,本身就拥有一定的免役权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那位官员也就不敢再反驳了。

    最后众人赞叹道,“殿下,这是好策啊这位杨阁老果然为百姓生计着想,朝廷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也不无道理”

    刘珂听着这一声声的称赞,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策就好,既然觉得可行,那就不用犹豫了,赵不凡。”

    “下官在。”

    “知州的任命还没到,这件事你先就统筹下去,清点雍凉城内外所有需要及不需要服役之人,按照免役法所言,役钱照所有服役之数的总和多收两成之后分摊下去,从下月开始收取。”

    “是,殿下。”赵不凡道。

    刘珂看了他一眼,“别让本王听到有乱收私贪之事。”

    “殿下放心。”

    刘珂淡淡地点头,“平输法你们也先看起来,估摸着无需一个月,这条令法也就到了。”

    “这么快”赵不凡惊诧。

    刘珂扯了扯嘴角,没回答,但是他心里明白,谁让朝廷缺银子呢

    等官员一个个下去,他将二郎腿翘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小团子见此,忍不住道“殿下,众位大人如此推崇新法,看来这真的一项好策。”

    刘珂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爷什么时候说过这不是好策了”

    “啊”小团子不解,“可您跟小少爷都不看好呀。”

    “这免役法,不管是凌凌还是哑叔都说是好策,也是最容易推行的一策,可惜,太急切了,连咱们雍凉都收到这条令法,那整个大顺都得推行。”

    “是呀,那怎么了”

    看小团子一脸懵的样子,刘珂无语道“真是笨蛋,在雍凉,有张家榜样在前,就算没有这条令法,本王自己要收免役钱,有人敢不给吗可是其他地方,特别是地主,官宦之家,朝中有点关系的,想要收取可是要遭到极大反对的。”

    “这杨大人应该能想得到吧”小团子小心问。

    刘珂双手放到脑后,整个人翘在椅子上,椅子腿随着他腰部用力一抬一抬,稍微不注意就能摔个狗啃屎,整一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当然,看到官文的最后了吧,这新法实施好坏就是地方官的考察之绩,不管是哄还是骗,还是强硬,总会有人给我那二哥面子,给杨慎行面子出这助役钱的。”

    小团子还是不明白刘珂要说什么,“那不是好事儿吗大户的钱不痛不痒。”

    刘珂哼笑了一声“谁说不痛不痒,你问问咱们雍凉的大户,花天酒地的确不痛不痒,可给农户减个一分租试试”

    小团子似乎明白了,他初到雍凉消瘦下去,却在这一个月又胖回来的脸庞上,小眼睛暗了暗,“所以这钱岂不是得从”

    “呵,最终肯定还得从那些倒霉的佃户手里收回来。”刘珂放下翘起的双腿,椅子四脚落平,坐正身体,难得沉重又可笑道,“你再看看地方官的考评上,可有给役夫按时按工发放役钱的条例”

    小团子睁大眼睛,从官文上找,“没有”

    “是啊,收了多少钱有,发放了多少钱没有,所以发不发看的是地方官的良心。”

    而良心这玩意儿,在利益面前那就是笑话。

    刘珂最后的一句话让小团子那双小眼睛又缩了缩,他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

    “团子啊,爷虽然厌恶身体里的血,觉得又脏又臭,可不得不说,远离京城之后,我发现还是得庆幸一下,生而为皇子,免了太多苦难。爷想凌凌,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他,更多的是他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好像除了跟老子对着干以外,我的肩上还多了点其他的分量。”

    刘珂对着天花板不禁笑了笑,“我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讨厌了。”

    小团子望着刘珂的笑容,因听到百姓之苦而沉重的心情也慢慢回转过来。百姓会怎么样终究离他一个小小內侍太遥远,只有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主子从满身的别扭,看不见的自暴自弃之中,慢慢跟自己和解,释然才让他高兴。

    “殿下,如今的您真好。”小团子忠心道。

    刘珂一笑,“跟着爷,果然变得有眼光了,这都是凌凌的功劳啊”然而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又敛了起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由衷地问,“你说我变得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爷没别的要求,哪怕跟第一封一样用几句话打发我也好啊”

    小团子“”方才的正经仿佛是一个老天开的玩笑,好似一个错觉,他抽了抽嘴角,若无其事地说,“殿下,您茶凉了,奴才给您去换一壶吧。”

    “站住,爷就是爱喝凉茶。”刘珂凉飕飕地看着他。

    小团子一张脸愁的皱在一起,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殿下啊,奴才不是小少爷,这个问题真回答不了您啊”

    刘珂怒目而视,小团子差点跪下来。

    突然,刘珂问道“那你说,爷再写一封怎么样”

    小团子“”

    刘珂真诚地问“说啊。”

    小团子慢吞吞道“奴才要是觉得不怎么样,您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刘珂想也不想地回答“不会。”

    小团子跟他对视了两息,最终麻木地说“那您写吧,奴才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刘珂手一拍,高兴道“果然你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小团子“”请问,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二天,当小团子再一次收到刘珂厚厚的信封时,已经不意外了。

    他对立面的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接过信就说“殿下放心,保证快马加鞭送到小少爷手里。”

    刘珂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慢慢来就行。”

    信您是个鬼,小团子内心腹诽,面上恭敬退下,然而刚出门就跟人撞到一起,他的帽子都被撞歪了。

    “赶着投胎呢,长没长眼睛”他顿时怒目而视。

    下人连连行礼致歉“对不住,团公公,实在是有要事面见殿下。”

    小团子没好气道“什么事”

    “沙城来信了。”

    小团子的嗓子顿时尖锐起来,“真的”满脸的意外。

    “真的,真的,还挺厚实的。”下人连忙递了过去,小团子一把拿过来,脸上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和颜悦色起来,“杂家立刻呈给殿下。”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丢了过去,“赏你的。”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小团子推开门,高兴道“殿下。”

    刘珂此刻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画本,闻言头也不抬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信送出去了”

    “信没送。”

    “咔”瓜子磕到一半,刘珂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的小团子,然后冷漠道,“没送出去你回来干什么,找抽呢”

    “殿下,不用送,小少爷来信了”

    半吐不吐的刘珂闻言一怔,“真的”

    小团子扬了扬手里的信封,“还挺重的,看来小少爷也有很多话跟您说嘞。”

    这简直就是天籁,刘珂恨不得对着那团胖乎乎的脸亲上三口。

    “呸呸呸。”刘珂一连三吐将嘴里的瓜子皮给吐出来,掸了掸手,正要接过信,想了想又道,“去端盆水来,给爷洗个手。”

    满手瓜子灰,把信纸弄脏了怎么办

    还挺讲究,小团子依言端来水盆,刘珂用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实则飞快地洗净双手,快速擦干,然后迫不及待地拿来裁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了信封。

    那虔诚的模样,就差燃香沐浴了,简直比接圣旨还要恭敬万倍,看得小团子都跟着紧张起来,很想知道尚瑾凌送来这么厚的一份信,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回应拒绝冷漠劝诫

    一个个猜测在这主仆脑海中闪过,终于严肃的刘珂从里面抽出

    “咦,小少爷居然送来了一本书”小团子惊讶地看着这蓝皮本。

    刘珂也是满脸纳闷,他将信封倒过来,看了看,里头已经空了,也就是说除了一本书,啥都没有。

    “殿下,会不会夹在书里面呀”

    刘珂于是翻了翻书页,又拎着书本抖了抖,什么也没掉下来。

    还真是只有一本书。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尚瑾凌平白无故送他一本书

    这究竟又是什么书

    刘珂皱着眉,看着封面上的三个字念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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