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熄灯之后, 小团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里头没了声音,这才慢悠悠地准备去歇下。
这两日, 他忙着打探消息也不得闲, 正是困顿的时候。
只是他才打了个哈欠,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他蓦地回头, 就看见他的主子踢啦着鞋一身单衣,头发披散地跑出来,朝他低喊了一声, “团子”
“殿下”月光下, 看不清刘珂从脖子红到耳朵的脸,小团子一脸不解,“您怎么出来了”
刘珂支吾了一声, 似有些难以启齿, 但还是尽量若无其事地吩咐,“去,让人备水。”
“是。”小团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是转眼瞪大了眼睛,结巴道, “要,要水”
要水有什么奇怪的, 他被撩得一身火,不得像个法子凉一凉
小团子咽了咽口水,又小心问, “沐浴呀”
这不废话吗刘珂往屋里头瞄了一眼, 有些烦躁, “赶紧去,爷等着。”
“是,奴才这就去。”小团子虽然答应着,但他顺着刘珂的视线不禁也望向了屋内,虽然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不过他还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您也别在这儿杵着,回去陪陪小少爷吧。”
“不去不去,爷就在这儿等着。”凉快
刘珂心说哪儿敢在尚瑾凌面前晃悠,一看见这人,就想到那麻了他全身的那句话,心火猛蹿差点把理智给烧没了若非他意志力惊人,这会儿定化身禽兽让尚瑾凌明日起不来床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啥时候消下去啊
然而小团子却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得劝劝,于是忍不住道“殿下,奴才虽然是个阉人,但也知道夫妻床笫之间那点事,若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即保全刘珂这张脸面,还能缓解夫妻,夫夫之间的矛盾,总之很是为难。
这般吞吞吐吐,让刘珂皱眉起来,“你想说什么”
伸头一刀缩尾一刀,小团子终于道“殿下,这个一般男人第一次,时间都不久,这样小少爷也少受些罪下次就好了,但是您不能在事后,冷落他”
话未说完,哪怕小团子没看到刘珂的表情,都知道这人的脸色有多恐怖,顿时闭上嘴巴。
刘珂被气笑了,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你特娘的脑袋里是什么豆腐渣,爷短”要不是这狗奴才跟了他二十多年,非得踹死他
小团子有点委屈,不短是什么,从熄灯到就寝这才多少时间,就出来要水了
刘珂想争辩一句,但是想想没必要,低喝了一声,“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狗命不要了”
“是是是。”小团子连滚带爬地去了。
“冷水,不要热的。”后头刘珂还嘱咐了一句。
冷水
就算这五六月的天气已经不冷了,但也扛不住大晚上的凉水洗澡吧而且尚瑾凌那身体,经得住凉吗
但毕竟是太子殿下吩咐,小团子没敢糊弄。
而这边床上的尚瑾凌其实有点懵,按理来说情侣之间叫些一些羞耻的称呼也没什么,在刘珂设下这个赌注的时候,尚瑾凌就已经想好今晚怎么过了,恋爱长跑这么多年,心灵加上身体契合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这家伙还催着他上床就寝,更衣洗漱都那么殷勤,说实话,尚瑾凌还有点期待和害怕的,毕竟第一次。
作为后世的灵魂,在做好准备之后,他就丢开了扭捏,主动了一点,羞耻地唤了一声,正准备干柴烈火,等待刘珂大动作的时候
尚瑾凌想到这里,平躺的身体胸口起伏了一下,心说太子殿下动作是挺大的,一把将他推开,一个翻身就滚下床,犹如碰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蹭蹭蹭就跑出去了,门吱呀一开,留下一室寂静。
速度之迅猛,尚瑾凌反应不及,叫都叫不回来。
“白痴。”
他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可过了许久,这人都没回来,最终身心其实有些疲惫的尚瑾凌就缓缓地闭上眼睛。
下人很快扛着冷水进来,小团子随着刘珂进屋,点着油灯忍不住往床上的尚瑾凌看去,后者正斯斯文文地安睡,衣裳完好,床铺不乱,就头发散着,睡得正香,一点也没有翻云覆雨过的痕迹。
“奇怪”
刘珂正在脱衣,回头就小团子愣在原地一脸怪异,“你看什么离远点,凌凌睡着了,别亮他眼睛。”
“不是,殿下,你们”小团子将油灯放下,然后抬起两根食指交缠在一起,颇懂地问,“没那啥吗”
终于,刘珂看懂了,他嗤了嗤,“你还挺懂的。”
小团子“”主子有了心上人,难道他能不去了解这些私密之事
贴身奴才,能怎么办
“猪脑子,爷是那么孟浪的人吗三媒六娉都没下,乱来岂不是辱没了凌凌”刘珂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得意的。
小团子面露复杂,“所以这水”感情去火的
刘珂哼了哼,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上人在怀里,还那样勾引他,能不起火吗
小团子咋了咋舌,对他家殿下的认知有了重新的认识。
但问题来了,确定是尚瑾凌想要的吗后者能答应睡一张床,不就已经默认了那事连尚家的几位小姐都隐晦地让他提点一下主子,不要纵欲过度,尚小少爷身子弱。这样之下,他家主子竟然还不赶紧将人吃干抹净,占为己有
这是情圣吧
刘珂利索地脱了衣裳,隔着屏风进了浴桶,他面对着床上,趴在浴桶上轻轻一笑,“爷知道,凌凌愿意。”但是都憋到这里了,他不想这么草率。
皇宫
入慎刑司,竺元风并不意外,他在宫中那么多年,早知道了这地方的可怕,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会吃苦头,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他也不惧闯一闯。
果然,第二天他就被放出来。
而这一步,也就意味着太子的计划成功了。
顺帝来探望的时候,就见到竺元风一身虚弱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眉宇间依旧是难忍的痛楚,但是嘴角却噙着一抹淡淡而恬静的笑。
顺帝的心不禁柔软了一下。
伺候他的并不是小七,小七也受了刑,正在养伤,所以小太监一看到顺帝,便立刻跪在地上,高呼“皇上万岁”
这一声便吵醒了竺元风,后者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恍惚了一下,才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奴”
“不必多礼,元儿,快躺回去。”顺帝连忙往前了一步,轻轻地制止了竺元风的行礼,又顺势地坐在了床上,淡淡的伤药味萦绕鼻尖,他柔声道,“你受苦了。”
言语之中,疼惜之意明显,但是一想到这位之前毫无留情地让人打入慎刑司,就知道这份情谊有多凉薄。
竺元风垂下眼睛,低声道“雷霆雨露皆君恩。”
若是旁人这么说,顺帝必然觉得虚伪,但是经过此事以后,他对竺元风的看法再一次发生改变,要说这话中没有怨怼,顺帝不信,但是就算有,竺元风心软,很快就过去了,依旧忠心耿耿,或者说,这位饱读诗书,忠君爱国刻进骨子里的书生做不出背主的事。
况且说到底要不是刘珂,竺元风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骨头再轻,总不会对着仇人摇尾乞怜吧
想到这里,顺帝便更加温和了,“这次委屈你,朕知道,等你伤好,朕必然补偿。”
秦海一死,掌印大监便空出了位置,竺元风从二把手升为一把手毫无悬念。
他无需装傻充愣,便谢了恩,“多谢皇上。”
“秦海和万全死有余辜,可禁军由何人节制便令朕头疼了。”顺帝在屋子里踱步,看着竺元风道,“元儿若有推荐,不妨说来。”
竺元风微微一愣,这看似恩宠,然而他若真递上了人选,岂不是跟秦海一样
“禁军掌握皇城安危,奴才也不知何人能够胜任。”
“太子这一招倒是用的极好,这京城怕是难以找出一个像元儿这般一心一意忠君的出来。”顺帝感慨了一声。
竺元风心说这能怪谁
太子稳定朝局,安抚地方,这遭人诟病,被视为祸国殃民的新政如今也在新法办的修正之下慢慢为人接受,将被顺帝折腾地苟延残喘的大顺又续上一命,这等功绩,谁不看在眼里
有多少人恨不得皇帝忽然暴毙,太子殿下直接登基呢
秦海会接受刘珂的蛊惑,也是因为看到了众望所归之势。
只是这话竺元风无法说出口,反而低声安慰道“皇上仔细找找,定然有的。”
当然有,只是这些人虽没有倾向于太子,却也并非对他这个皇帝全然忠心,这就需要顺帝自己抉择了。
罢朝三日后,重新开启。
这次站在顺帝身边的太监换成了竺元风,太子殿下站于群臣之前,吊儿郎当的嘴脸之下,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上飘,带着一丝丝可惜的意味。
顺帝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命竺元风宣了一道圣旨。
秦海和万家已经死无葬生之地,九族全诛,但下场依旧在这空旷的大殿和百官之前再一次宣布,特别点名了罪行里外勾结,背主不忠
谁都知道这是在警告那位不知收敛,将手伸进皇宫的太子殿下,以及暗中已经不知君主之臣
整个早朝,万籁俱寂,群臣无一句之言。
直到皇帝再无下一步动作,才响起太子殿下懒洋洋的声音,“罪人既已伏诛,还请父皇息怒,只是万全为禁军之首,如今职位空缺,还请父皇尽快安排才是。”
有时候,群臣真的很想知道太子殿下知不知道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怎么写
此刻皇帝立威,震慑百官,太子却提禁军统领一职,这不是故意掘逆鳞吗
生怕皇帝不知道太子觊觎这个位置
皇帝摄人的目光哪怕有旒冕都挡不住,直落在刘珂的脸上,冰凉刺骨地说“看来太子有人选。”
刘珂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施施然地往竺元风那儿一递,示意他过来取,“儿臣与六部,及内阁商议,关乎皇城安危,父皇安危,这些人可胜任,还请父皇斟酌。”
六部尚书和内阁辅臣“”额头的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们怎么不知道跟太子殿下有商议过这个事避之不及,哪儿敢
果然,帝王死寂的眼神就看了过去,短促地笑了一声之后,缓慢道“好,很好,真是为君分忧的好臣子。”
膝盖一软,他们差点就跪下来,然而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忽然横过来,太子殿下意味不明地朝他们一笑,那已经弯曲的膝盖又忽然僵直,怎么也跪不下去。
皇帝跟太子打擂,直接殃及了他们这些池鱼,得罪哪一个似乎都关乎乌纱帽和性命。
最终,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竺元风清晰地看到顺帝放在龙头扶手上的手顿时握紧,他死死地盯着年富力强的太子,杀心骤起。
最终竺元风喊了一声,“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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