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一见到南遥, 立即拘谨地站起来,“祭司大人。”
南遥点头。
白芜从后面探出头来,“族长, 我们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崖对上白芜时,神色明显缓和了些,示意他继续说。
白芜从背筐里掏出黑金棒,单手拿着递给崖, “我们最近在做这个,打算用这种材料做一把刀。”
崖接过金属棒,手腕一沉,差点没摔到地上。
他目露惊讶, 掂了掂黑金棒, 往后退了一步,舞动起黑金棒的时候, 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好”崖眼睛一亮,“做好了一定会是把好刀。”
“我也是这么想。”白芜道,“我们想召集人手,帮我们一起打磨, 顺便教部族人用这种材料打制各种工具, 不知道我们族的人有没有兴趣”
“这个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第一批的话,两三个人就行,多了我们那也施展不开。这种材料来源于鹰族,找人的时候,还得再从他们那边找一半人过来。”
崖毫不思索, “算我一个剩下两个人离青手最巧, 南石力气大, 找他们两人行吗”
“当然可以,族长你做决定。”
崖看向南遥,期待他说些什么。
南遥沉声道,“明早你带人来我窝前。”
崖越发激动,“好”
和白族商量好后,南遥带着白芜去鹰族。
山鹰看着那六块矿石变成了一个金属棒,脸上表情更是吃惊。
他翻来覆去查看金属棒,发现的确是那天找的矿石做的。
“真做成了啊。”山鹰看看南遥,又看看白芜。
他当天跟着一起找矿石,非常清楚,那几块大大小小的矿石多么不规则,多么坚硬。
他挥舞了几下这根黑金棒,珍爱不已地摸了摸棒身,“真是好东西。就算不打成刀,做成棍子也有很大的用处。”
白芜道“想做成棍子,我们可以再找矿石,现在想先把刀打出来,你们部落的人有没有兴趣你们出三个人,我们教你们打制。”
“当然有你愿意教,我们肯定是愿意过来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聪明勤奋一些的”白芜毫不犹豫地给出要求,“以后可能还要负责把技术交给你们部落的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合适,你看着选。”
山鹰想了想,“我算其中一个,剩下两个人,我晚上回去想一下。”
南遥“可以。定好后,你明早带他们过来我的窝边。”
“多谢祭司大人。”
白芜和南遥变回兽形。
他们巨大的羽毛颜色刚好相反,一个是纯粹的黑,一个是极致的白,飞在空中显眼至极。
山鹰在看他们。
他们却也在看底下的鹰族部落。
鹰族是猛禽一族,在整个鸟兽人部落中战斗力最强,人也最多。
他们的窝密密麻麻,从上到下,一层又一层,有一种规整的美感。
两人回到南遥的窝边。
一落地,白芜变回人形便说道“我等会想问问我堂兄,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过来打制工具。”
“那名叫沓的兽人”
“对,就是他。他找了一个鹰族伴侣,现在已经住到鹰族去了。他现在两边都不靠,大家学技术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他。”
“刚刚怎么没问他”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我们直接问的话,他就算不愿意来,拒绝也不好,不拒绝不符合他的本心,到时候事情多尴尬。”
白芜换位思考道“明天我让我阿父悄悄飞过去鹰族问一问,他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当无发生。”
白芜回家和墨一说。
墨却没等明天,傍晚便飞了一趟。
沓听说这件事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让墨转告白芜,他不怕辛苦,白族的勇士从不畏惧辛苦和磨难。
第二天一早,白芜到南遥的窝边时,无论白族的勇士还是鹰族的勇士,大家都到了。
沓站在人群中间,昂首挺胸,面容严肃,气势一点都不输两族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两族选了六个人,加上白芜推荐的沓,以及白芜和南遥,一共九个人。
九个人围着这个不大的窑炉,站得满满当当。
南遥不善言辞。
要做什么事,由白芜来讲述。
这些工具都是白芜一手做出来的。
他清楚每一件工具的使用方法和原理,在教学的时候也丝毫没藏私,无论是白族的人,还是鹰族的人,他都有问必答。
白族和鹰族几名选来的兽人原本对上白芜还有些尴尬,几句话听下来,他们立刻转变了态度,一个听得比一个认真,对白芜的恭敬程度甚至不亚于对他们自己的族长。
和一群谦虚上进的人共事非常愉快,白芜指挥起他们来,如臂指使。
才第一天,他们的工作就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他们那个棍子一样的长金属条,已经从不规则的圆柱状变成了规则的近长方体。
除了形状改变外,这块金属的大小也改变了。
它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里面的杂质应该更少。
当然,他们第一天取得的也不只有工作成果白芜和南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十几块石头,一天之内敲裂了九块。
剩下七块估计也撑不了一天。
这一天收工的时候,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滩找大小和坚硬程度都合格的石头,明天当成锤子继续敲。
南遥除外。
长尾族这阵子正是教孩子们学飞的时候,今天好像出了教学事故,几个孩子从悬崖边跳下去的时候,没能及时飞起来,摔到了湖里,受了伤。
他们带了几个受伤的孩子紧急找到南遥。
南遥得给孩子们治伤。
白芜和沓在一起,去他们熟悉的那片河滩。
沓这段时间都在鹰族,看到白芜语气里满是感慨,“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变化那么大,连个头都高了一点。”
白芜真的高了一些。
他这辈子可能还在生长期,这段时间家里吃得好睡得香,营养充足,个头也跟着往上窜。
那一副窄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板,虽然还是少年或者说是亚兽人的身形,但气质明显不一样了。
他像一颗蒙城的明珠,终于拂去了上面的尘土,整个人都绽放出灼灼光华来。 以前还有许多兽人找各种理由跟他说话,帮他做事,但是近阶段一个都没有了。
现在站到他身边,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白芜倒没怎么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得意地笑,“人总是会成长的嘛我以前就说我不是一般的亚兽人,现在你相信了吧”
“相信了。”沓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是我们的骄傲。”
沓这句话说得非常真挚诚恳,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白芜不好意思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在鹰族待得还习惯吗”
“习惯,他们非常照顾我,我再练一练,估计明年就能成为鹰族的勇士。”沓道,“春天的时候,我将会在百鸟节,正式和雨成为伴侣,我们要一起养家孵蛋。”
百鸟节是鸟兽人的传统节日,在仲春时节。
那时所有的鸟兽人都会飞到青湖,在湖边玩乐,庆祝又一年春天到来。
这个节日更像一个大型社交场所,部落与部落之间会展开深入交流,每年的百鸟节都有无数对新的恋人诞生。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沿着河滩往上走,将每一块合格的石头都放进背筐里。
他们现在需要的石头量特别大,他们也不追求完美的石头,差不多就可以,反正多敲几次,这些石头都会裂开来。
一人挑了一筐石头,将背筐装满,才各自回去。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在锻造那根金属柱。
金属柱被敲成长方体后,又被敲成一边厚一边薄的形状。
薄的那边,只有一两毫米厚。
这个阶段,他们不再敲击,而是把金属刀带到河边,接力开磨。
他们不仅磨刀刃那边,也磨刀背那边。
刀刃渐渐磨出了雪白的锋刃,刀背也变得平整。
整把刀慢慢露出了形状。
每人都拿着这把刀挥舞过上万次,哪个部位重了,哪个部位轻了,哪里长了,哪里短了,他们全都烂熟于心。
经过无数次调整,这把刀终于做了出来,做成了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最完美的样子。
放在九人面前的刀,刀背乌黑,刀刃雪亮,总共也就二十里面左右的长度,刀柄的位置只有一条窄窄的直条。
这是一把直刀。
白芜的手轻轻摸上刀身,有些颤抖,不知道因为太激动,还是敲击了太多次,手疼得发颤。
或者两者都有。
白芜吸吸鼻子,环顾周围一圈,“我们还需要一个刀柄。”
南遥沉默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硬木头递过来。
白芜却将刀递过去,“祭司大人,你来安装这个刀柄。”
边上已经盛着烧熔了的树脂。
南遥将刀柄放在木头上,糊上树脂,等树脂冷却。
天气冷。
树脂几分钟便冷却了,将刀柄牢牢连在一起。
这还没完。
南遥再将刀柄外面突出来的金属条往下敲,牢牢固定在刀柄上。
至此,他们花了大半个月做出来的一把刀,终于完工。
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刀。
看上去像一件艺术品。
和这把金属刀相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骨刀、石刀、木刀,都粗糙得像玩具。
白芜咽咽口水,亲手将刀递给南遥,“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来,试一下吧。”
南遥接过刀,轻轻抛了抛,走到山坡边缘,一棵碗口粗的硬木边上。
八人齐齐跟在他身后,围着他,看他的动作。
南遥单手举起刀,斜斜向下,干脆利落地一砍
刀像切过豆腐一样,穿过硬木,直接顿在空气中。
南遥收刀,眯了眯眼,轻声道“好刀。”
他话音落下。
那碗口粗的硬木这才带着积雪,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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