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在没回想起上辈子记忆之前, 智力跟几岁的小孩一样。
他从小到大都待在部落里,养出了一身白嫩的皮肤, 哪怕现在,也比一般人要白两个度。
他跑到水缸前,掀起水缸盖子照了一下。
黑眼圈他没怎么看出来,倒是发现他眼睛肿了点,就,挺像眼袋的。
“啊”白芜忍不住捂着叫了一声。
岸在旁边被吓得肩膀一缩,“你叫什么”
“我的眼睛肿了”
“所以才问你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白芜没撞到哪里。
他只是悲伤地熬夜熬到有些水肿。
岸看他有气无力地缩在椅子一角, “要不然给你煮个鸟蛋滚滚”
煮鸟蛋滚患处消肿这个办法还是白芜提出来的。
白芜道“算了, 估计没用,我这是没睡好。”
“难道昨天睡得太晚你现在再进去睡一会儿”
“我现在睡不着。”
“那怎么办去祭司大人那里看看”
“我眼睛肿了,我不去。”
白芜这也不想干, 那也不想干,还不乐意去房间睡觉。
他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脑袋靠着墙,蔫巴巴。
岸过来摸了他的脸一下, “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喂牲畜, 等会阿父他们就回来了。”
“阿父他们带南风白雪去田里了”
“嗯, 说等会顺便摘点菜回来。”
“我跟你去吧。”
“你不是没睡好”
“可我现在不困, 我得活动一下。要是在家里一动不动, 估计到晚上都睡不着。”
白芜理由很充分, 岸想了一下, 最终还是随他去。
兄弟俩背着背筐去喂牲畜。
这阵子, 他家的牲畜从各个渠道补充了一些, 又杀掉一些。
现在一共有六只猪, 七只羊,其中三只母羊四只小羊。
母羊都在产乳期。
这么多牲畜,他们每天的工作量都不小。
兄弟俩分工合作。
白芜去拿干草喂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软,脚步也飘着。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才动了一会,他后背出了点冷汗。
岸数次劝他回去,他没干,岸只好带着他去螃蟹林。
他们家的鸭最近也增加了数量,现在一共有七十三只。
因为这螃蟹林这边散养,这段时间不时有小鸭子破壳,也有小鸭病亡或被其他什么动物叼走。
不过好好活下来的小鸭长得都挺健壮。
鸭群主要靠他们喂,辅之以泥滩刨食。
一见到他们,鸭群嘎嘎地拍着翅膀,朝他们飞奔赶来,那讨食的架势跟饿死鬼夺命一样。
白芜刚落地,便眼尖地看到一只鸭子屁股下面落下一个蛋。
那鸭子心大得很,对生下的蛋不管不顾,一看到有吃的便飞奔着跑过来,还好下面是泥滩,鸭蛋“啪叽”一声摔在泥地上,也没摔破。
“嘎嘎嘎”
鸭子们有力的翅膀一个劲往他们这边扇,掀起一阵阵风和无数泥点子。
白芜狼狈地躲避鸭子扇起来的风,更怕被它们抓到,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岸将食物扔到地上,也跟着他一起退。
白芜“这什么破鸭子不是剪了翅膀上的羽毛,怎么还那么能飞”
“飞不高,它们有野性是好事,有野性的话,没那么容易生病。”
白芜嘟囔,“就怕它们越狱。”
白芜仔细观察鸭群的状态。
这群鸭子的胃口很好。
放眼望去,从泥滩的这头到那头,到处坑坑洼洼,几乎每一寸地方都被它们扒拉过。
看来它们的战斗力非常强。
白芜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鸭子的数量不能继续增长下去了,今天我们把蛋都捡回去。”
“不让它们孵蛋了”
“再孵下去,我怕我们养不起,环境的承载能力也没有那么强。”
“又在说奇怪的话。行吧,听你的,不孵我们就把蛋捡回去。”
他们虽然总共只有七十多只鸭子,但今年鸭子下蛋下得比去年勤快,平均每两三天就能下一次蛋。他们很久没捡鸭蛋,螃蟹林里积攒的鸭蛋也多。
这片森林有无数沼泽、灌木和荒草,一眼看过去,他们能发现不少鸭蛋藏在各个角落。
两人的视力都很好,沿着干燥的路径往林子深处走,一会儿就捡到小半筐。
他们捡到的蛋中,有些已经冰凉,有些还温热。
尤其在鸭子窝里捡到的蛋,几乎每个都带着鸭子的体温。
看来鸭子去吃食物之前还在孵蛋。
白芜特地将这些被孵过的蛋放到另一边,“哥,你把这些被孵过的蛋分出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吃完。”
“知道,这些鸭蛋特别容易坏,是吧”
“嗯。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得看看。”
刚好之前割了一大把韭菜,今天把鸭蛋捡回去就可以吃韭菜炒蛋。
鸭蛋比鸡蛋更腥,不过用油煎好了也比鸡蛋更香。
白芜想到煎蛋的滋味,咽了咽口水。
他们到家的时候,两位父亲已经回来了。
川看他们背了那么多蛋回来,“你们路上是不是去打猎了怎么有那么多蛋”
岸“这些都是鸭蛋,芜说鸭蛋太多了,再孵下去我们养不起,干脆捡回来先吃掉。”
川笑,“哪里就养不起了现在食物那么富足,别说这几十只,就算翻一倍,我们也养得起。”
白芜插话,“亚父你是没看到螃蟹林那里,几乎整片土地都被它们翻遍了,如果再养的话,它们想活动都没地方活动。”
“马上就涨水了,等春水一涨,就会带来新的小鱼小虾,它们会有别的东西吃。”
“要是涨水,那地方就冷了。新孵出来的小鸭子一身绒毛,很容易生病,还是算了。”
这里没什么抗生素之类的药品,南遥也不会给动物治疗。
如果小鸭生病,有可能会波及整个鸭群。
为了他们鸭群的健康,他们还是不要太贪心。
川只是问了一句,话题很快就转到白芜的黑眼圈上,“芜,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嗯,有点没睡着。不过现在我还不困,只能干点活,今晚早点睡。”
川原本想劝他休息,听他这么说,只好按下去。
白芜“今天早上吃鸭蛋炒韭菜和烤鹿肉”
“都行,不喝你炒出来的茶”
“等我明天好一点了,我们再一家人一起喝。”
白芜现在心脏咚咚跳得极快,他不敢再喝。
再喝下去估计心脏会出问题。
他也不敢给家人喝。
他得等明天好些了,确定没问题之后,再跟大家一起分享。
岸道“你的茶闻起来就很苦。”
“喝起来也没有那么苦。”白芜不服气,“等以后,还可以把它做成甜的茶。”
“又苦又甜的东西,能好喝吗”
白芜幽幽地看他一眼,“这句话好耳熟啊你每次吃新食物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岸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肯承认,“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每次做新的食物,我都大力表示欢迎了好吧”
白芜不管他死鸭子嘴硬的行为,拿了几个鸭蛋去缸边舀水洗干净。
这些鸭蛋上面粘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泥。他们得洗干净蛋壳才能进行下一步,要不然在打鸭蛋的时候,很可能污染里面的蛋液。
这几个鸭蛋入手还有点温热,显然已经被鸭子孵过。
白芜怕这些鸭蛋中有坏的蛋,特地拿了两个盆,打算一个个打出来,要是没有问题,才加到大盆子里去。
第一个没问题。
白芜看了一眼,把这个蛋倒入大盆子里。
第二个也没问题。
白芜又把这个蛋倒进大盆子里。
第三个也没问等等这个蛋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白芜瞪大眼睛盯着盆子里面的鸭蛋。
他觉得这个鸭蛋的蛋黄特别明显。
分量很大的那种明显。
这个鸭蛋已经不太新鲜。
他一把蛋打到盆子里,蛋黄就散掉了。
他端起盆子闻了闻,腥味比较正常,并不臭,好像没什么不对。
白芜迟疑了一下,将这个蛋放到一边,又拿了个新盆过来,将鸭蛋打到里面。
这次的鸭蛋没有散。
鸭蛋一入盆,白芜就发现了不对,这个鸭蛋怎么有两个蛋黄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两个蛋黄
他居然打到了一个双黄蛋。
这么说来上一个鸭蛋应该也是一个双黄蛋,只是被他打散了,他没怎么看出来。
可以啊
作为一个比较喜欢吃蛋黄的人,白芜感觉挺高兴。
总觉得双黄蛋是种吉利的预兆。
白芜又连打了两个鸭蛋。
没想到这两个鸭蛋也是双黄蛋。
六个鸭蛋里面有四个鸭蛋都是双黄蛋
白芜震惊了,“我们家的鸭蛋好像不太对”
岸和川正在择菜。
岸问“有什么不对”
“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打了那么多个鸭蛋,六个里面有四个都是双黄蛋。”
“双黄蛋是什么”岸当即顾不上择菜,拔腿走过来,“咦,你打了两个蛋进盆子里”
“什么两个蛋这就是一个蛋只不过这个蛋有两个蛋黄”
“大早上的,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数数这里有几个蛋壳,有几个蛋黄”
岸还真数了。
数来数去,他都觉得蛋壳的数量对不上,看向白芜的眼神越加狐疑。
川走过来,“真的有双黄蛋”
“再去拿几个鸭蛋过来,我当着你们的面再打一次。”
岸毫不犹豫地转头回屋里,又拿了五个鸭蛋出来。
这五个都是新鲜鸭蛋。
白芜直接拿了五个碗出来,洗干净蛋壳之后,抬手磕了个鸭蛋,把鸭蛋打到碗里。
第一个不是双黄蛋。
第二个是。
第四个、第五个都是
岸张圆了嘴巴,“你还真没开玩笑啊,怎么会有两个蛋黄的鸭蛋”
川道“我以前听他们说见过两个蛋黄的鸟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墨也凑过来,问川,“你记得条爷爷和根爷爷吗”
兽人部落里,只有很老的人才会被小孩叫爷爷。
墨一提,川想起来了,“你说我们小时候见到的条爷爷和根爷爷他们不是早就去世了”
墨“他们是同一个蛋出壳的双胞胎。”
岸更震惊了,“我们亚兽人也能生出双黄蛋啊”
川拍了他背一下,“我们那不叫双黄蛋,叫双胞胎。”
“就算是双胞胎,鸭子的双胞胎也太多了吧”
白芜“可能螃蟹林特别适合鸭子生长它们在那里生的蛋不一样。”
“咦,你说得好像也是。之前在兴旺谷里,它生出来的蛋还是单黄蛋。”
墨道“这么多双黄蛋,等会儿和祭司大人说一说。”
“我知道。”白芜道,“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大家之前不也见过双黄蛋吗”
川道“没什么问题,就是说一声。双黄蛋、单黄蛋还不是一样吃先煮早饭,我来烧火。”
双黄蛋除了多了一个蛋黄之外,和单黄蛋没任何区别。
不,也有点区别。
多了一个蛋黄之后,味道更香了。
白芜用双黄蛋炒出来的韭菜炒蛋香得一家人都快流口水。
岸用力吸着香气,“双黄蛋不仅更香,炒出来的颜色也更黄更好看。”
“还真是。”
白芜看了一下,黄色的蛋皮和翠色的韭菜,二者互相映衬,让人一看即食欲大振。
白芜下意识地看向厨房外面,他阿父在外面忙活。
川捕捉到他的动作,问“要叫祭司大人下来”
白芜真只是下意识看一眼,脑海里闪过那个念头,没真想叫人,被他父亲这么一说,他脸有些红。
他刚想开口否认。
川已经扬嗓子朝门外喊“墨,芜让你去山上请祭司大人下来”
“饭做好了我这就去。”
“还没做好,你现在去的话,两人回来正好赶上热饭。”
白芜张了张嘴又闭上。
南遥昨晚也喝了茶,他还挺想知道,南遥喝了茶之后感觉怎么样,晚上有没有睡着。
岸在旁边看得分明,不过什么也没说,就是无声地笑,笑得白芜险些恼羞成怒。
白芜将畚箕往岸手上一塞,“该烤肉了,你再去面包窑里添把火。”
“别推别推,我这就去。”
墨他们动作很快。
白芜才刚做好饭,两人就从山上下来了。
南遥爪子里还提着个桶。
白芜有些诧异,从厨房探出头,“祭司大人,你带了鱼下来”
“不是鱼。”南遥变回人形,整理好衣服把桶提过来,“我看小溪里有虾,今天抓了几只虾。”
“虾”白芜心神一下被吸引过去,“是我想的那个虾吗”
“应该是。春天了,溪里的虾也多,今天我去看白蚌的时候,看到好些虾,不过都不太大。”
他们把白蚌养在溪流里。
过了最初那几天,他们就不再限制白蚌,只是大致做个栅栏,让白蚌在一段范围内活动。
白芜没什么经验,技术也一般,这段时间死了不少白蚌。
他们现在隔三差五看一次,每次还能捡到不少死蚌。
不过白芜出去采集的时候,要是看到了白蚌,也会捞一些大的回来,给白蚌塞入沙子后再放养到溪流里。
附近水域的白蚌还挺多,他们只捞大的,不碰小的,对白蚌的保护也还算有力。
白芜打算捞到夏天,等夏天水温高了,不再适合人工饲养,他就不捞了。
白芜听到白蚌,先问“白蚌的情况怎么样,今天没什么死的吧”
“一只都没有,它们还会主动出来觅食。”
“那就太好了等等,我们在溪流里打了栅栏,这些栅栏是不是会妨碍虾的行动”
“也没妨碍多少,我们的栅栏打得那么疏。”
白芜他们养的白蚌个头特别大,几乎每一个都比他们手掌还大。
他们打栅栏的时候也打得特别疏,白芜怕妨碍其他鱼虾活动,影响附近的生态环境,还特地多留了些空。
白芜听说不影响之后,才松了口气,低头去看虾。
这些虾是典型的河虾,个头不大,也就他一个指节长,全身透明,还带着点桃花粉,看起来非常漂亮。
白芜伸手捞了一把。
河虾在他手里弹跳,触感微痒,白芜看着这些虾,“这虾真新鲜,要不然我们早上顺便炒点虾”
岸在旁边一愣,“菜不是都做好了吗再说,用什么炒,我们好像没有多余的配菜了。”
“什么也不用,放点葱姜,我们这样净炒。”
白芜大手一挥,决定今天早上再加一道河虾。
刚从小溪里捞上来的河虾干净得很,连洗都不用怎么洗。
白芜用水冲了两遍,放在旁边沥干水分,然后准备葱姜蒜,石锅烧热,配料炒香,直接将虾扔进油锅里。
这些虾一入油锅,立刻变得全身通红,一股鲜甜的味道飘了上来。
白芜大火快炒几下,加入蚌汁,再加入大酱,然后将虾盛起来。
微红的虾盛在黑陶盆里,看起来非常漂亮,最重要的是它闻着非常香。
面包窑已经加过一次火了。
白芜打开木盖子,正要看里面的情况,一阵肉香味先飘出来。
“好香”白芜戴上兽皮手套,“快快快,可以吃了”
今天的早饭异常丰盛。
最中间的是清炒河虾和韭菜炒蛋。
每个人盘子里一大块烤鹿肉。
为了营养均衡,白芜还特地煮了点豆苗汤。
今年的豆子种早了,长得不是很好,不过没关系,这些叶子很嫩,他们隔三差五摘点豆叶回来当菜吃,味道也挺清甜。
白芜特地拿了个勺子放到炒河虾的盘子里,“先动手尝一尝这盘炒河虾的味道怎么样”
他给每个人盘子里舀了一勺炒河虾。
因为不确定大家是否喜欢这个味道,每个人盘子里的炒河虾都不多。
这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大家也没谦让,在白芜话音落下时,几人同时动筷子将炒河虾送进嘴里。
白芜自己也尝了一筷子。
这些河虾个头非常小。
起码比他上辈子吃过的大虾要小得多。
不过味道却非常香,风味物质积累得很足。
这些河虾鲜、嫩、香,弹牙,咬下去的时候,基本感觉不到它的外壳,尝到嘴里又觉得肉质非常嫩,不像大虾一样会有点柴。
白芜眸中闪过惊艳。
原来这就是野生河虾的味道,怪不得他上辈子的时候,野生河虾那么受欢迎。
这些河虾本来就很好吃,最妙的是,它由大火快炒出来,上面裹了姜蒜汁,又有大酱和蚌汁的咸鲜味,味道层次非常鲜明。
这是一道非常适合下饭的菜。
白芜甚至有些可惜,今天家里没有做大米饭,要不然就能更好地品尝河虾的味道。
蒸得雪白油润的米饭,上面舀一勺河虾,连酱汁一起倒进米饭里,趁热搅匀。
这样米饭裹上油润的光泽,上面点缀着酱色的葱蒜粒和嫩红的河虾,一勺子饭吃下去,有兽油的香味和河虾的鲜味,还有米饭的清甜,肯定好吃
白芜内心中畅想了一下,抬头看家里其他人,“怎么样”
“非常好吃”岸竖起大拇指,吃得头也不抬,“我好喜欢这河虾的味道。”
白芜微抬下巴,还想说两句。
南遥“我也喜欢。”
白芜想说的话,一下子就憋回去了。
他转头看向南遥,南遥也看他,两人对视。
白芜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了一下南遥的膝盖,脸上的神色很正经,“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多捞一点,下次还做。”
岸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在旁边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知道哪里的河虾又大又多,我们今天就去捞吧。”
“嗯”
“真的,以前我们也会捞河虾,不过河虾没有多少肉,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吃,一般要等春天快过了的时候,我们才会去捞河虾。”
岸一边往嘴里扒河虾一边说得飞快,“那时候的河虾更肥,早知道河虾还能那么鲜,我们下一回就提早一点去捞了。唉,这道美食我们错过了好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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