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衍把酒拿到手里, 便让李福滚远点。
李福有心想劝,可陛下定是听不进去的,他亲自给姜姑娘赐了婚, 这会心里肯定不痛快。
陛下对姜姑娘的心思,他们几个贴身伺候的最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姜姑娘竟然胆子大到逼着陛下赐婚。
唉,陛下心里头的邪火不发出来, 只怕是要成隐患
李福边走边摇头, 他得去把顾院判过来。
也不知道陛下那伤到底是怎么来了, 从那片血迹看起来伤的不浅啊。
夜色之中满天飞雪,寒风将梅花吹落, 红艳如血的花瓣和纯白的雪交织。
温热的酒早已凉透,一口烈酒入喉,萧怀衍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可这股痛意让他越发清醒。
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又听到了孔嬷嬷的又慌又急的声音。
“六皇子您不能哭,不能怨, 更不能恨, 您要笑。娘娘已经没了, 圣眷也失去了,嬷嬷也不知道还能陪您多久,您不能让那些人看出您的恨, 您要忍耐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我的小殿下, 您要无害、温顺、宽容才能让敌人给你喘息的机会。”
“您不能有喜欢的东西。便是有也要把您喜欢的东西藏起来,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就会如同那条小狗, 不知不觉就被弄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利用您的喜欢伤害于您, 小殿下您记住了吗”
孔嬷嬷跟他说完这些话, 第二天就在井里被人发现了尸体。
母妃的锦绣宫从此封了起来,他被送去了贤妃宫中。
时隔这么多年,他回到了皇宫,成为了大魏的主人,锦绣宫也重新开启。
这一株梅花,还是如同母妃在世开的这么如火如荼,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了。
萧怀衍低低的笑起来,俊美的脸上却横生着一股森冷的戾气。
他的纵容换来的是诓骗和愚弄。
萧怀衍冷笑一声,摁住生疼的额头,耳边嗡嗡作响。
“陛下万福金安。”
“谢陛下赏赐。”
“陛下,您尝一尝好不好”
“陛下,您喜欢吗”
娇娇软软的声音,如风一般吹过来,送入耳中。
那欣喜的声音渐渐地又变了。
“求陛下成全。”
“不,不可以你不能这种做”
“萧怀衍,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从未想过入宫。”
哭泣哀求的声音如刺骨的寒风,刮的人生疼。
萧怀衍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驱散那声音。
他倏地睁开眼,从怀里拿出一根金簪,那金簪尾沾着血迹。
萧怀衍握住这金簪站了起来,几瓣飘落的梅花都随之动作掉落地上。
不远处早就候着的李福等人,见陛下起身了,便赶紧让内侍们将御撵抬过去。
萧怀衍一言不发的坐上御撵回到乾清宫,顾院判便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无人敢多问一句。
李福看着伤口那么深看似利物所致,心里纳闷哪里来的刺客能够近身伤得了陛下
本来龙体受伤这等大事要锦衣卫彻查,可陛下提也未提一句。
他的神情让他们也不敢多嘴。
李福端来祛寒汤,“陛下,您在风雪里待了那么久,喝点汤药祛祛寒吧”
萧怀衍淡淡地道“搁着吧。”
李福只好将药放下,退了下去。
萧怀衍睡下后不久,额头开始发烫,头疼欲裂,酒意亦上来了。
他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恍惚之间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浓雾散去,萧怀衍此时站在布置雅静的院子里,瞧着应是后妃所住的殿宇,四周都没有宫人,他站在门外,听到了一道细细的抽泣声。
那哭声中带着一丝惶恐和委屈,“秋玉,我好像又惹怒了陛下。”
“娘娘,您不是不久前刚给陛下绣了一个香囊吗不若下回陛下过来,您将其送给陛下,再说几句软和的话,兴许陛下就不生气了”
萧怀衍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区区一个香囊便想来哄他
“娘娘,你别多想了,您还病着呢,仔细身子。太医说了,这药要趁热喝。 ”
萧怀衍皱了皱眉,怎么又病了
透过半掩的紫檀雕花门,他看到姜蜜身穿一身天水碧色的宫装侧卧在软塌上,身上盖着薄毯,眉宇之间带着轻愁,面带病容。
她勉强地将药喝下去,拿着蜜饯放入口中,缓过来后,难过地道“秋玉,我好累啊。”
萧怀衍盯着她那苍白的唇,见她又低语了一句,“或许不该听姑母的话去强求奢望有的东西。”
说完姜蜜用帕子捂着唇又咳了起来,咳的很急促。
萧怀衍想走进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那扇门,他的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睁睁看着她松开帕子时上面有着一团血渍。
周围的雾气又开始变浓,萧怀衍只看得到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乾清宫里本该到了皇上要起的时辰,李福却没见到里头有动静。
他有些担心便掀开帷幔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陛下额头很烫,烧的厉害。
李福赶紧派人去请顾院判。
“陛下,陛下,您听得到吗”李福试着在萧怀衍耳边喊着。
陛下这模样不像是昏迷,倒像是陷入梦魇之中,将醒未醒。
忽然,萧怀衍睁开了眼睛,李福有些吓一跳。
陛下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怖。
萧怀衍撑着额头,声音嘶哑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福道“寅时末。 ”
萧怀衍正要掀开被子起来,却被李福阻止,“陛下,您发烧了,还病着呢,顾太医马上就过来了。”
萧怀衍不顾李福的阻止,唤内侍进来换朝服,“今日初一,不得耽了正事。”
李福没办法,陛下做了决定的时候,劝根本就没有用。
他担忧不已,初一祭祖,接受朝臣朝拜,会非常的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撑住。
姜蜜回到承恩侯后,父亲和大伯父之间发生了争吵,当时大伯父要罚她去跪祠堂,被父亲阻止了。
大伯母偷偷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先回去。
姜蜜知道她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大伯父的怒火更盛。
姜蜜从正厅里退了出来后,对于大伯态度让她悬心吊胆,姜家跟萧怀衍生母一事只怕真的脱不了干系。
为何大伯父和姑母都会认为成了萧怀衍的人,就能够阻止那场祸事吗
永顺十六年先帝南巡大伯父是随行人员之一,姑母并没有去。
她还能心存侥幸吗
姜蜜离开后,姜青德满色铁青的指着姜青轩骂道“你居然暗中让姜蜜跟镇国公府结亲,你存心是是要毁了姜家啊”
姜青轩语重心长地道“大哥,姜家会不会被毁,不是棠棠一个小女子能够左右得了的。虽我不知道永顺十六年的事情姜家参与的有多深,你和长姐都闪烁其词,避而不谈。要毁姜家的不是棠棠。一开始我也同意了你们的决定,让棠棠入宫,可你看看,棠棠三翻四次的陷入险地,差点性命不保,若还是一意孤行,只怕等不到棠棠来保姜家她就先出事了。”
姜青德被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怒得将一花瓶砸在地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姜蜜被皇上赐婚给了镇国公世子,已经朝野上下都传遍了。
姜青轩叹道“大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唉”
说完他便负手离开。
姜蜜回到沅芷院,到了屋里,她才将身上的披风脱下。
秋玉在帮姜蜜换衣裳时,看到她衣襟上的血迹,大惊失色,“姑娘,你”
姜蜜示意她别出声。
“不要惊动任何人,这身衣裳,拿去烧了吧。”姜蜜吩咐道。
秋玉点了点头,她在帮姑娘拆卸鬓发时,发现姑娘戴着的金簪少了一支。
秋玉没有多问,抱着那身血迹斑斑的衣裳出了屋子。
姜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初一这日,正四品以上的诰命妇进宫朝拜太后娘娘。
承恩侯夫人一身疲惫的从宫中回来,便又很快要安排府里的事物。
把各房的少爷姑娘都喊过来,要一道用饭。
虽然老爷和二爷昨夜闹了一场,可新年头里得聚一块。
承恩侯夫人忙完手上的时,看到姜蜜几姐妹先到了正厅。
姜家几姐妹纷纷向承恩侯夫人福礼,说着新年的吉祥话。
承恩侯夫人笑呵呵的给她们每人发了用小福袋装着的金瓜子,让她们拿着玩儿。
姜宜掂了掂手中的金瓜子笑着道“母亲,你今儿回来的挺早的。”
承恩侯夫人道“太后娘娘有些不适,只略坐了一会便往命妇们回去了。”也没有留下她单独说什么。再就是乾清宫那边出了点事,承恩侯夫人朝姜蜜那儿看了一眼,又道“宫里面也发生了点事,今年的繁琐的规矩都免掉了。听说皇上似乎是病了,在祭祖的时候晃了一下神,太医院的顾院判时时候在一旁。”
承恩侯夫人话一说完,她和姜宛、姜宜、姜容都在偷偷地看姜蜜。没有去参加的宴席的都听说了赐婚一事。虽然姜宜和姜宛都不太明白,棠棠分明爱慕着陛下一心要入宫的,就连弓箭都为陛下挡下了,怎么从行宫回来后就跟镇国公世子议亲了。
不知她听到皇上病了,还会不会在意
可姜蜜却没有什么反应,她关切地对承恩侯夫人道“大伯母这一路辛苦了。不知姑母的病好些了吗”
承恩侯夫人笑了笑,“太后娘娘应该还需要静养些日子。”
她见姜蜜面有愧色,却丝毫不问一句有关皇上的话。
看来棠棠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宫里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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