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不太明白, 也没想着深究,暂时只当做小女孩的奇思妙想。
毕竟,这位可是全国出名的小说家呢。
眼看着桌上的甜点被逐一解决干净, 他看了看腕表,十分绅士地表示“我送你回去吧。”
新子却说“我不想回家。”
“那要不要去找朋友玩呢”苏格兰笑容和煦。
时针转向下午六点。
毛利兰合上了代数作业本, 微微忧心地看向对面。
新子带着一份米花日报跑到侦探事务所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 抱着膝盖冥想着什么,这个动作都差不多维持一个下午了。
就算是要打发放假的最后几天无聊时光, 也不该这么丧吧。
明明刚破了案子,收到了警方的锦旗,连各大媒体报刊也专门留了一块版面给她, 对着转型侦探的美少女大吹彩虹屁, 简直排场十足。
什么“令和时代的福尔摩斯”,“吸引了怪盗基德为其鞍前马后”,“连警察都自认不如”, 各种夸词不要命地往她头上堆。
要不是知道新子没这个心思, 她肯定以为是为了新书发售而砸下大笔营销费呢。
小兰不由想, 本来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还好,事务所里现在就她们两个人。
毛利小五郎同志接了一起出轨调查的委托, 几个小时前,意气风发地带着委托人去酒店捉奸了。要是他在, 一定又会满不在乎地大声嚷嚷,把气氛搅得更是一团糟。
小兰放下作业, 挪到了沙发上, 握住好友的手安慰。
“有人惹你生气啦”
新子想了想, 摇头。
“生气那还谈不上。”
于是,小兰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面的报纸上。
那被编辑加工过,血字般的小标题显得触目惊心千年难遇之恶女耸人听闻的高校连环杀人案
她看着,逐渐皱眉。
有些记者就喜欢搞这些噱头,光看他们的描述七八成都是凭空猜测和想象,羽仓好像只是一个因为缺爱就发疯要向所有男生无差别报仇的公主病。
小兰心里也认为这女生的确病得不清,但这样的舆论导向未免有些过分。
她一开始想到将新子卷入那么危险的幻境里,对羽仓还很是生气,现在看着报道里的用词,又渐渐冷静下来,莫名感到一丝悲哀,和微微的恻隐之心。
“明明是因为她和栗山被那么过分地伤害了,才会想去回敬伤害过他们的人,”小兰低低地叹息一声,“怎么说呢就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不用因此而同情她。不管得到什么样的骂名,和法律的审判一样,都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后果。”新子抬起头,将报纸折起来,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她一下子把事情捅得太深了,惹了很多权贵警方要是顺藤摸瓜调查下去,会对他们很不利,所以,现在报纸的风向,恐怕是他们有意而为,想先下手为强,利用舆论给她叛重刑,最好再不能发声的那种。”
“啊”
小兰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控制住叫了一声,掩住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她杀了人,是罪有应得。可是”
她停了下来,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空落落的。
本来抓到凶手,应该觉得大快人心,可知道了羽仓的内情,又觉得唏嘘。可如果想替她求情那被她残忍杀害的几个人,是真的活该“去死”吗
无论怎么想,都莫名觉得不合适,小兰沉默下来,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也终于明白新子的情绪为什么提不起来了。
“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作为侦探,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新子凝望着照片里脸部被打了马赛克的女孩。
尽管是一团模糊的像素点,但她仿佛还是看到面前浮起的羽仓的笑容,头皮都微微发麻了。
之前,她以为是因为羽仓一切尽在把握中,才能那么从容不迫。现在想想,她很可能只是一个太过理想化的女孩,天真又悲惨,无怨无悔地投入一场“献身”的战争。
她也以为,自己的穿越是一场意外。
可现在新子不太确定了,好像有无数的丝线环绕在自己身边,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细密的网,推动着她往前走去。
新子犹豫了一下,想,如果要打破这个力量,难道应该违背自己的心愿,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吗
“我也说不清。”小兰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但是,你只要坚持做自己就好了。就像以前,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故事,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在网上开贴吐槽,anti楼都开了好多”
新子“”
会无法忍受她的,那肯定是本格推理派的粉丝了。
好可怕,居然还开anti楼一定是觉得她带坏了日本的推理小说吧
“当时有同学偷偷跑来告诉我,怕你想不开。但我看到的是,新子你从来没管那些,还是那么自信,心无旁骛地开始下一步作品。而事实也的确证明了,喜欢你的人永远比讨厌的多得多,新作也依旧大获成功。”
小兰继续说着“如果对自己感到怀疑的话,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也很难写出来吧”
两人目光对上。
“所以,当侦探也是同样的道理啊。”小兰鼓励地向她点点头,“你只要找到真相,那肯定不会有错的”
她自觉说得振奋人心,抱着茶杯思考着要不要补充点什么,突然听到新子哀叹一声。
只见她突然往旁边一歪,趴在了沙发扶手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如果说,我现在希望有另一起谋杀案出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是不是会显得很卑鄙”
小兰想了想“嗯,好像是有点。不过,米花町有这么多命案吗感觉爸爸一直很清闲呢,一般接到的都是担心有钱的丈夫出轨,或是心爱的宠物失踪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着。”
新子有些惊讶,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么少吗
她以前每个月都能遇上四五个仇杀和情杀案,还有四五个是在外地发生的,受害者家属听说了名侦探大小姐的名声,专程来请她去解决的。
“嗯,没错。我们这里治安一直很好的。”小兰很肯定地点头,想了想,“我还是觉得谋杀案好恐怖,要不,你去跟松田警官抓幻术师吧”
侦探小姐对超自然现象没有兴趣。
“那我还不如去找基德先生看魔术呢,”她自言自语,“对了,上次请他帮忙拿到了录像带,还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谢”
“基德吗”小兰点了点下巴,很惊讶,“他居然真的出现了啊,我还以为是记者瞎编的”
“毕竟,也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又消失,从别人家里偷走想要的东西吧。”新子双手环胸,幽幽叹气,“到底是踩在违法线上,如果这种事情由是我们侦探去做的话,实在有违原则,警察也一定会追究,还要背上偷窃的案底。所以,不管怎么说也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小兰听得似懂非懂。
“听你这么说,侦探和怪盗的组合还挺有趣的”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感到有些新奇,随即小声说,“哎呀,园子知道了肯定会很嫉妒的,她最近还在说服伯母把家传宝石拿去展览呢。”
新子再度空虚地陷入到沙发坐垫上,小兰无事可做地转了一圈,终于打定了主意。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填满空虚的话,那一定是美食了。
“我去楼下波洛咖啡厅订一份三文治当晚餐吧,志保小姐晚点会过来吗”
新子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等她反对,小兰已经拿起零钱包跑下楼去了。
“欢迎光临”
小兰看向吧台后的金发青年,微微笑了起来“太好了,今天还是安室先生值班呢,我和新子都很喜欢你做的三文治。”
“还是和往常一样吗”安室也朝她露出热情的笑容,“我们这周换了新的菜单,包括三文治的肉料也换了新的进货源要不要试试现在还是六折优惠期哦。”
坐在吧台前的客人放下咖啡杯,似乎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兰转过去好奇地看了看他,这位先生刚才正在和安室聊天,等她进来的时候才被打断的。
这张脸很陌生,好像是第一次来波洛。
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吗她本来想问出口,但是看安室已经低下头去切面包片,并不打算和她介绍的样子。
小兰不太清楚为什么,但还是知趣地打消了念头。
安室在咖啡厅打工近一个月,已经熟能生巧,三文治很快就做好了,装在托盘上递到了小兰面前。
因为就在楼上,省下了打包的工夫。他还贴心地搭配了两个小布丁,和一小壶柠檬红茶。
“请慢慢享用,如果可以的话,能在用餐后给出对新品的评价,就再好不过了。”他笑容满面地说。
小兰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抓紧时间,希望自己赶紧离开。
大概是想继续和朋友叙旧吧,她没有多想,哼着歌端起托盘往门外走。
安室看她双手不方便,擦了擦手上的水,从吧台后面转出来,想要替她开门,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挑了挑眉毛。
随着一阵风铃声,小兰也下意识抬起头往外看,浅色头发的青年拉开了玻璃门,也看到了她,动作停顿下来,温和地朝她点头致意。
“是毛利兰小姐啊,下午好。”
自从上次在射击馆邂逅,小兰和他并不太熟,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来波洛。她张了张嘴,本来应该习惯性地问安,不知怎么脑筋一抽,到嘴的话居然变成了“昴先生,好巧,是来找新子的吗”
“哦,她也在这里啊。”冲矢昴用陈述的语气说着本该是疑问的句子,不知是意外还是毫不意外,“不过,你们是准备吃晚餐吧还是先不打扰了。”
他礼貌地侧过身,抵着玻璃门等小兰出了门,才松开手。
随后门合上,风铃慢悠悠地停下来,店里逐渐安静下来。
苏格兰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朝他举杯示意。
安室顺手抽走了那只杯子,放进洗手池里,一边打开哗啦啦的水龙头,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好久不见,莱伊。”
气氛瞬间就微妙起来。
苏格兰轻咳一声,虚握着拳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以前就发现了,这两个人气场有些不合,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竞争性十足,仿佛是天生就喜欢对着干。
“同事一场,好好说话。”苏格兰压低声音,象征性劝了一句,不知道好友有没有听进去。
“怎么,这次来日本,是找前女友复合的吗总不会是为了用这张伪装的脸来欺骗女高中生感情的吧”安室拿起毛巾擦拭咖啡杯,好像漫不经心地。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做兼职。”冲矢昴不紧不慢地说,“波本,以你的身份,接近那两位女孩,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安室扬起下巴,笑容加深了,眼睛也微微眯起“你真以为那天的事,日本警察就不会追究吗射程一公里以上的狙击手突然出现在境内,还是当着一群警察的面,这都值得出动自卫队掘地三尺了。”
冲矢昴依然镇定得很,脸不红心不跳地“唔”了一声。
“那也没办法,那种关键时刻,不出手也不行,如果神奈川的警察能稍微做出点反应来的话,也不需要我这个过路的拔刀相助了。你总不希望看到那几个孩子从楼上掉下来吧”
安室不悦地抿起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
“又是银色子弹的指令”
冲矢昴不置可否,走过来敲了敲柜台,点了和刚才毛利兰相同的招牌三文治。
安室没有马上行动。
他审视地看着那张伪装的脸,终于真正地惊讶起来,“不会吧,莱伊,我以为你的口味至少应该是成年的女大学生”
如果之前只是习惯性地打嘴仗,现在,安室忍不住后退一步,露出了要拉开距离回避变态的那种态度。
“你话太多了。”冲矢沉着地说,“不管你在想什么,请收回那种眼神。这种无根据的猜测可是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清白的,你不觉得会有些过头吗”
安室干巴巴地“只要你不做,别人就不会这么想。”
冲矢皱了皱眉毛,还想要解释,终于想起什么,目光转向了一旁当透明人的苏格兰。
“你又瞎说了些什么”他叹了口气问。
苏格兰若无其事地喝水“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哦,今天和银弹汇报工作的时候,还帮你夸了几句呢,比如离别一年,莱伊对组织、对大小姐依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这绝对是越描越黑啊。
冲矢昴懂了,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竟然没有感到太意外,果然,fbi和日本公安是无法和平共处的。
话不多说,他当场就想约两位同事去射击馆“较量”一把,刚要提出,啪地一声,门外传来动静。
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玻璃上。
下一秒,侦探少女手里抱着托盘用它顶开了门。
店里光线有点暗,还没来得及调成营业模式,她还没细看,就大声问“安室先生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警车频道的”
新子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了另外两个人,惊讶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把剩下的话补充完整
“里面说,交警巡逻时发现了一起入室打劫的案子,户主一家三口都死了”
安室艰难地微笑“倒也不必把偷听警车电台的事情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苏格兰“呃。”
冲矢昴推了推眼镜,一脸高深莫测。
她呆呆地看着苏格兰,又看向冲矢昴,短暂地迷惑起来,开始思考这三个人的关系。
“难道我走错路了,来到了大鸟转转转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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