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好狡猾。
新子对上金发青年的眼睛,也在心里小声地叹了口气,不愧是能做卧底的男人,光从他的外表, 很难判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安室眼神专注, 但唇边似笑非笑的样子, 就很能糊弄人。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地开玩笑呢
新子一时无法确定,率先挪开了目光, 垂下来看着桌面,指尖轻轻地敲了敲。
“筹码吗,”她苦恼地想了想,“要说我能给出什么诱人的条件, 好像就只有啊, 那个了。”
“嗯”
新子捶了下手心“突然想起来, 今天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准备选角了。”
“电视剧”安室明显一愣。
“是啊, 还是晚上八点的黄金时段剧场呢”她双手合十, 兴高采烈地说, “因为是原作作者, 所以我应该还是有对选角的话语权的吧安室先生想不想去演男主角呢我相信一定会火的”
既然能当出色的卧底, 一定也很适合演戏, 对吧新子朝对面的男人飞快眨了眨眼睛。
“”
安室的目光飘远了,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
“很有意思的筹码, 也的确很有吸引力如果是对其他人的话。”他哭笑不得地说, 然后摇了摇头, 不无遗憾地,“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出现在镜头里的人,就算是为了工作需要,也不可能去当艺人”
新子叹了口气,果然啊。
想要打动这个人没那么容易。
她努力思索着,又听他拖长了声音说“想不到了吗看来只能当做交易失败了,高中生果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这个就当做今晚的夜宵吧。”
一份精致小巧的纸盒被放在了新子面前。
安室挽了挽袖子,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做准备工作了。
这个大小,还有淡淡的烘焙香气,应该是泡芙一类的侦探少女嗅了嗅,被勾起了馋虫。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想获得情报,面对这份女生都喜欢的礼物,反而有些失落。
“小气。”
“安室笑着摇摇头,又看了她一眼,将餐巾布逐个折叠成礼花的形状,一边问“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嗯好一些了。”
新子摸了摸脚踝,虽然第一时间借了社团的医药箱进行冷敷处理,也上了药,但依然能感觉到踝关节处渐渐肿了起来,轻轻一碰就有刺痛感。
现在要走回去的话,大概还是得一蹦一跳的吧。
不过,这已经不算什么伤了。
她不想让小兰他们太紧张,一直表现得很放松。
以前更严重的时候,从滑板上摔下来,磕碰到障碍物,撞得青紫交加,膝盖也被刮破了皮,满手是血。
“唉。”新子趴在了吧台上,埋头压在手臂上。
“不至于这么难过吧”
“就是说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啊。”她轻轻叹了口气。
报纸上都是负面新闻,为了转移心情去公园里散心,还摔了一跤。
最重要的是,连她的滑板都惨遭毒手了
虽然吧,新子觉得这不能怪桦地同学长得太魁梧也不是他的错,迹部也答应给她赔一个新的,但还是挺心疼的。
就像是小时候的积木玩具,或是学前单车,有了许多年的感情,突然要换掉,人们总会觉得不舍的。
她为逝去的童年微微惆怅了一会儿,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终于,榎本梓带着大包小包的采购姗姗来迟。
“哎呀,实在很抱歉让你久等了。”她对着安室连连道歉,“都是我中途看错了方向,结果不小心迷路了换了好几辆车才找到市场,回来的时候还碰上了堵车安室先生去招待客人,这些食材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等安室走远了,榎本小姐挠了挠脸颊,依然觉得很不安心,悄悄问新子“你觉得,安室先生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肯定不会的,本来采购工作不是他负责的么”她心说,反正安室肯定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才特地把同事调开的,他就没想着让她早点回来才对。
“这一次让榎本小姐帮忙,会出点差错也很正常嘛。”
“咳,也不是,其实应该是我们轮流做的。”榎本梓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安室先生一直很体谅我们女孩子,才主动承担采购的苦力活不过,其实我也这么柔弱,你看”
她将洗好的碟子放下,举起手臂,拍了拍自己并不明显的肱三头肌部位,很是自豪地“我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还是有些成果的吧”
“服务员,要一杯美式咖啡”
那边传来声音,榎本连忙放下袖子,高声回应“好的,请稍等,马上就来。”
新子没再打扰他们的工作,无聊地摆弄手机。
萩原警官对照片里的女孩有印象,是因为七年前的事件很轰动。也的确如他所说,网上还留了很多讨论痕迹。
死者森里杏,当时年仅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在一家银行工作,而后来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的“凶手”叫神代泽仁,刚出狱没多久,前几天就再次因为涉嫌谋杀案被逮捕了。
三条人命,外加拘捕袭警,这一回他至少要在监狱里呆上几十年了。
这案子在当时并没有什么疑点。
森里杏和神代,北川都是某名牌大学出身,稍一调查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专业的老同学。然而,森里杏和北川在照片里呈现出来的亲密关系,其他人明显不知情。
记者联系上他们的同学采访时,大家都纷纷表示,神代在大学几年里一直对森里杏表现得很深情,又是送花又是蜡烛告白的,追了很久,却被森里杏拒绝了。
他成绩不错,但脾气浮躁,上课时经常因为小问题和教授吵起来。知名不具的受访者a君在回忆时,忍不住摇头叹气。
“森同学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呢,大家都很喜欢她的。就是太温柔了,要是我遇到神代,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她却总是心软唉,谁想到会发生这种悲剧呢那家伙的暴脾气,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是当时劝劝她就好了。”
记者又问所以他们是毕业后才在一起的吗
a君不太清楚,说,应该是吧。
“神代拿到了一份高薪的offer,前途无量啊。大家都工作了,考虑问题肯定也会更实际一些。也可能是这么多年的追求,他终于打动了森同学”
a君唏嘘起来。
记者又继续打听神代的个人生活,又有两位匿名的同学表示他家境不好,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拳打脚踢,后来父母离婚后,他就跟着母亲住,被邻里说闲话,他忍不下去,就跟他们吵,逐渐就养成了一点就暴的坏脾气。
“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悲剧,很多时候都和原生家庭的影响脱不了关系,”记者在文章里写道,“儿子小时候看着家暴的父亲,长大后却也成为了自己最恨的模样”
无论是森里杏,还是神代泽仁,他们被记者报道出来的事迹里都没有北川的存在,在共同同学眼中,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不会提起。
有好事人挖出了该大学当年的毕业照,他们三个人也出现在合影中,但各自隔着一段距离,也看不出熟悉的迹象。
“说不过去啊”新子对着冗杂的信息苦苦思索。
她努力想从各种文章中扒拉出和“北川”有关的字眼,都无果,只得曲线救国,去搜索神代就业时的那家公司。
居然被她找到了。
森里杏死后,警察根据现场留下来的血迹,指纹等线索,一路追踪锁定了神代的嫌疑人身份,将她逮捕。
那家公司当机立断在网上发布了声明,撇清关系。负责人还录了一小段视频,沉痛地表示了对死者的哀悼,接着反思他们的审核不够严谨、完善,居然招到了这样的败类云云。
而多亏他们的责任声明,新子看到了这家公司的名字正是北川就职的某某投行,而在他父亲退休前,也是公司里的高层。
她长长舒了口气,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踮起脚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跳。
榎本梓端着托盘从走道另一边过来,看到她艰难地去推门,快步走过来帮她推开,关切地问“没问题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新子脚下的绷带上,吸了口气。
“哎呀,都这个样子了,没有办法自己走回去的吧要不,你先坐下来休息,我去拜托安室先生”
“没事的啦,梓小姐,请放心,你们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一直打扰。”新子一手撑在玻璃门边,一手拿起手机,晃了晃,眉眼弯弯地,“我找了朋友来接我。”
这回再走出波洛咖啡厅时,太阳已经将近落山,天色暗了下来。
新子蹦跳着来到路口,往外张望,几乎没等多久,一辆圆滚滚的斯巴鲁朝她靠近,车速逐渐降低,刚好停在她身边几步之远。
随着车窗下降,新子心跳加速,微微慌张。
自从苏格兰跟她透露了真相后,她就觉得无法再直视这个男人了
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迟早有一天还是得面对他
新子比了比眼睛,暗暗提了一口气,然后厚着脸皮摆出标准笑容,朝车里那位浅头发的“东大研究生”打招呼
“晚上好啊,莱昴哥哥。”
既然答应来接她,冲矢昴当然不可能冷酷无情地把她拒之于车外。
新子默默爬上了副驾驶座,戴上安全带。
车里安安静静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对方充满深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气氛十分尴尬。
还好,披皮的莱伊先生没有当场向她剖白心意,令她悄悄松了口气。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眉毛微微蹙起,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问“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啦,就是玩滑板的时候,摔了一跤”新子小声说。
在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真实年龄还要大一些之后,她莫名多了一种类似面对家长的压力,像是在外面疯玩之后闹出了幺蛾子,不免心虚。
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因为工藤优作和有希子基本从来不管她前一个世界他俩忙着写小说、演戏,到这一个世界,估计是在忙着搞大事,把她一个人丢在国内。
冲矢昴无声地一笑。
“滑板么那还真是活泼啊。”也许是很少见到玩滑板的女孩子,他微微词穷,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委婉的表述。
“就不用嘲笑我啦,今天已经够糟糕的了。”新子哀叹。
“哦,见到我心情还更糟糕了吗”他顺势问。
“”要命,更尴尬了。
新子把手放在膝盖上,悄悄地转头,瞥了一眼冲矢昴的侧脸。
他的目光自然放在车前路况上,只是很偶尔地分出一部分余光给她。
她顿时又紧张起来,飞快地低下了头。
“是不高兴,还是怕见到我”冲矢昴又问,慢吞吞地,语气很缓和,却无形间给人施加了压力,“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找我了呢”
“也不是。”
“我等了很久。”他意味深长。
新子含糊道“噢,因为这几天,我开学了嘛比较忙。”
安静了一会儿,她不自觉挪了挪屁股,调整姿势。
“所以,之前说的是真的吗”她问,“因为几年前被我骗了,这次是为了报复回来吗,莱伊哥哥”
她的称呼总是很随意地变换,对此,男人也很有心理准备了,没有轻易动摇,专注地把车开到而来目的地。
毛利侦探事务所离工藤宅并不远,也就是三条街左右的距离。
一转眼工夫,斯巴鲁就在她家门口停下了。
但车门锁并没有打开,冲矢昴解开了安全带,微微侧过身看着她,脸上似乎挂着一丝苦笑。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啊怎么说,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大人吧”
新子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所以你还是一点也没想起来”
“”
这个问题就很严肃了,她沉重地点点头,摆出“虽然我以前可能是个渣女,但我会努力负起责任来”的表情“我对不起你。”
冲矢昴沉默了一会儿“哪怕只是发生在两年前”
“是。”新子硬着头皮继续点头。
“而你当时还在组织里大肆散布我跟别的男性有染的谣言只隔了两年,也能这么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语气已经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感慨。
而新子也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居然是谣言吗那宫野明美她
她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狠心下来“是啊”
“”
莱伊先生像是挫败到了极点,许久没说出话来。
新子目光漂移来漂移去,不动声色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准备开溜。
“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我就晚安”她已经将没受伤的左腿跨到了门外,尝试着点地。
他被逗得轻笑一声。
“的确还有一个问题,苏格兰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躲了我这么久”
新子动作僵住,缓缓回过头,与男人对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确认真实性。”她很慢地开口,出于严谨的逻辑思维,斟酌一边用词再往下说,“为了我们各自好请你一定不要试图弄清楚,好吗”
冲矢昴推敲着她的话,心里一咯噔,预感不妙。
再一扭头,侦探少女已经跳下了车,蹦跳着冲回到屋里,看她背影的样子急吼吼的,速度接近冲刺,完全不像是受了脚伤的人。
他收回目光,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不由皱紧眉头。
是时候该找苏格兰聊一聊了。
同一时间,库洛姆髑髅回到了并盛町,穿过长长的街道,走向尽头的公寓。
两年前,黑曜乐园被当地政府改造征用,他们也顺势从里面搬了出来,靠着彭格列的福利,租了一间不错的公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再后来,六道骸带着犬和千种出远门,特地让她留下来。幻术师嘴上对彭格列家族厌恶至极,抓紧机会就指指点点,但库洛姆能够感觉到,他其实是想让她照看着纲吉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口头上不被承认,但他们这个首领的确让人很不省心。
从小到大就很倒霉,又一直惹上危险致命的人物,好不容易活下来,连相亲都会被对方女孩子拒绝真是惨呢。
库洛姆想到这里,同情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伸手往兜里摸索钥匙。
打包了食物的纸袋装得很满,她一只手圈住,还有些勉强。
虽然点了三个人的晚餐,但其实她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只是下意识地报以期待。
屋里没有灯光,但旁边的门却开了。
脸熟的邻居开门看到她,笑着招呼“呀,小凪终于回来了啊,晚饭吃了吗我今晚煮了咖喱饭,次郎他不回来了,还剩下好多呢。”
“好。”少女张了张嘴,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库洛姆至今还不是很喜欢和别人交流,但不管是六道骸,还是纲吉,似乎都很希望她能像寻常女孩子一样,建立起正常的社交圈子。
既然是他们的好意,她也决定努力试着改变自己。
搬到并盛的公寓之后,附近的邻居不再是以前那些冷漠的面孔,很热情,看她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里,经常来送些点心,还请她去家里一起吃饭。
从波洛咖啡厅带回来的晚餐有三份,除去她自己的部分,剩下两份都投桃报李地给了邻居太太。
她丈夫是开运输车的,每天下了夜班才能回来,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去了外地工作,一个还在上高中。
邻居太太是全职主妇,在家里也觉得寂寞,她又是个很喜欢做饭的人,有机会便喊上库洛姆来尝她的手艺。
临别前,库洛姆被塞了一大盒味增浓汤,实在推拒不过,只好收下。
“晚安,森太太。”她微红着脸颊,和邻居太太告别。
家庭主妇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隔壁门后,情不自禁有些走神。
“我要是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她想着,慢慢关上了门。
砰
门关上了,新子靠在门上,呼呼喘了几口气,又擦去冷汗。
等那股化尴尬为力量的冲动过去后,她又恢复了缓慢的挪动速度,吃力地把自己拖上楼梯,咚咚的,聒噪的声响很快让雪莉从实验室里探出了头。
“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
新子好半天才上了三分之一,卸了力气,转身在台阶上坐下。
“我摔跤了,不得不让昴先生把我送回来。”她差点就说出了“莱伊”的名字,顿时又出了不少冷汗。
对了,可不能让雪莉知道。
她在误会那个骗了姐姐感情的“男同”,要是知道莱伊出现了,估计会当场发飙。
至于冷静理智的科学家发飙会是个什么样子,新子还不曾见过,无从想象,也不是很想亲眼见识。
一不留神,新子按住脚踝,嘶嘶抽着冷气。
雪莉狐疑地打量着她。
“你什么时候那么怕他了不是说,第一天见到他就觉得很亲切吗,哦对了,还有说,喜欢福尔摩斯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坏人来着”
新子无力地摆了摆手。
突然,雪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一个调“难道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没有啦你们才是,整天瞎想什么呢。”她胡乱地揉了揉头发,为自己辩解,“我怎么会为感情问题烦恼呢侦探是不需要有感情的我是在想一个七年前的案子。”
如果神代是被陷害的替罪羊,她理应为他翻案。
但时间隔了那么久,不管是什么线索,恐怕都已经被埋藏在过去。该从哪里查好呢
推理小说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故事,譬如大象的证词,但她又去哪里找记忆好的“大象”呢
雪莉听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堆,并不完全听懂了。
她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凶手的家庭呢”
“他母亲在他进监狱没多久后就抑郁自杀了,父亲离婚后就不见踪影,没付过一分钱的抚养费,毕竟是个酒鬼,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呢。”新子叹了口气,托着下巴满脸苦恼。
“北川一家也死了。剩下的就只有”她转过来对上雪莉的眼睛。
雪莉也看着她“那么,七年前那个受害人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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