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他们用餐的气氛的确有些古怪。
原先还聊得愉快,等到服务生上菜之后,突然就变得安静无比。
对着一桌高级日料, 请客的委托人明显心不在焉, 思考着什么事情,新子则是忙着在手机上查资料,一边做笔记。
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太对劲, 她当然得改变原来的概念, 说服自己去适应新的科学规律。
不过查了一圈新闻, 新子又有点失望。
可能和纲吉说的一样,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鬼的存在。按着关键词搜索,她也只能找到网红为了炒热度做的节目。
无非是模仿“如月车站事件”, 被警方的特殊处理小队接手后, 迅速辟谣, 之后就只剩下传统的鬼屋惊魂, 或是墓园历险项目了,论灵异程度, 甚至还不如高校学生们自己编出来的怪谈。
毫无参考性啊,她微微叹了口气, 铅笔在手里转了一圈,还是放下了。
“对了,赤司君, 说起幽灵,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眨了眨眼睛,“国中的时候, 你们队伍里好像就有个是影子吗听说像是幽灵一样的存在, 还被列为帝光的七大怪谈之一, 是不是真的如果这么看来,赤司君似乎和幽灵很有不解之缘呢。”
就像侦探吸引事故体质一样,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睛逐渐亮起来,感觉找到了新的思路,却发现赤司明显一愣。
幽灵
他脸上出现些微的迟疑,不愿显得太失礼“抱歉,你是说什么”
“诶”新子也被他的反应弄得困惑起来,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奇怪,她应该不会记错的啊。
新子用食指抵住脸颊,微微苦恼。
当时迹部嘲笑她“见识太少”,顺势给她简单科普了“奇迹的世代”。新子对篮球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也因此大开眼界。
呃,虽然没太听懂,但她很擅长归纳,简单直接地将他们的事迹总结为是能够横扫nba的、“奇迹”一样的存在。
从帝光时期的不败神话,到三连冠后五个队员分开,约定在高中一决胜负。虽然一直说的是五个选手,但传说中,还有一个一直隐藏在他们背后的第六人。
有几个曾经的对手声称,偶尔他们会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并非常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问到其他人,却都是一脸茫然“什么,还有这回事”
传闻越演越烈,第六个神秘人就这么成为了校园怪谈,包括帝光的学生们在内,都因此尊敬地称其为“幽灵”。
迹部和她说起这位幽灵先生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
“这都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也不知道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听他的意思,他也是见过的。
新子还是挺相信迹部的眼力的,既然被他认证过了,那就绝对不仅仅是别人编出来吓唬人的玩意。
可她一直在观察赤司的表情,那副坦然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惊讶的反应也很真实。
“我并没有听说”他慢慢地说,仔细回忆了一下,很肯定,“新子小姐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那就奇怪了,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新子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再坚持问下去,只在心里将这个疑问保留下来。
说起来,自己和赤司同龄。算算从国中三年级到现在
总共就不到两年的时间,他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忘记么
新子默然不语,午餐剩下的时间里就在双方各自的心思中度过。
直到饭后甜品端上来,赤司才问她,介不介意步行过去。
虽然是大少爷出身,但他看起来和普通学生没什么区别。新子刚才还看到了他夹在钱包里的票根,毫无疑问,他是从学校坐公车过来的。
她欣然答应。
正好松泽家离这里并不远,就当做饭后消食了。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寺院和神社,新子短暂地产生了“要不要去请个大师做法”的念头,又被理智压了下来。
而事实上,松泽家的老宅附近就有一座寺院,供奉了多少多少佛像,香火很旺。
两人经过时,都放慢了脚步。
午后的钟声传来,赤司若有所思地望着寺院一角,又收回视线,像是猜到了新子的想法,轻描淡写地说“我和松泽小姐之前去拜访过,主持送给我们一对平安御守。不过似乎没什么用。”
“嗯”
“其实我并不信这些,”他微微一笑,可能是怕她误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虽然带在身上,只是当做感谢他人的好意而已。比起虚无的祈愿,我还是更相信,靠自己争取到的。”
新子对此并不怀疑。
虽然气场上没有迹部那么张扬,外表也更温和,但他们眼中的光芒几乎是一样的。
赤司注意着新子的神情,又问你好像有点在意,要看看吗
“可以吗”
“嗯,我想应该不要紧。”
他伸手进外套口袋,想起来自己上午刚结束篮球部的社团活动,动作一顿,转而打开了书包外层,摸出了一个小巧的蓝色御守。
上面写着诸事顺利。
“露美小姐那个是红色的吗”
赤司微笑着点点头。
新子接过来将正反面看了一下,布料也很平常,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非要说的话,就是针脚有点粗糙,如果是寺院大师自己做的话呃,咳,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很快还了回去,笑了笑“虽然赤司君嘴上说着不信,但还是很好地随身带在身上嘛。”
他刚才第一反应是摸口袋,大概平时是将御守放在制服内侧的,因为换了运动服,才拿出来放在书包里。
这么看来,他似乎还是很重视的。
“唔,我倒是不要紧,”赤司说,“松泽小姐毕竟还住在家里,希望她能安心一些。”
松泽老宅已经近在眼前,古朴的屋檐透过庭院露出隐约的轮廓,新子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又听到赤司问“说起来,刚才经过寺院以后,越靠近这里,我隐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顿了顿,向四周望了一眼“好像被什么人窥伺着,不太自在。”
新子“啊”了一声,很快说“我还好,可能是天气变冷了”
赤司转过来的时候,眼神很锐利,还透露着一丝疑惑。
但是新子浑然不惧,与他对视的表情也很坚定。
“是因为我之前说了很多幽灵的事情吧,才会让赤司君产生这种错觉。”她歉意地笑笑,“不用担心,我只是开玩笑的啦。”
绝对没有什么幽灵在默默看着他们。
最多是
她那几个不擅长跟踪的朋友,得到了擅长跟踪的专业人士的指点吧,她在心里默默道。
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明明可以和她一起,正大光明地混进来,非要搞得这么算了,她想,大概是觉得好玩吧。
门开了,老管家出来迎接,赤司终于不再追究,目光迅速转向管家身后。
新子也跟着他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两个人都有些失望,松泽露美并没有出现。
管家先生领着他们进屋,一边解释“露美小姐今日去医院做检查了,晚点才能回来。”
“没关系,是我冒昧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管家笑着说,“没想到您还专门为了她请了侦探,唉,老爷和夫人都说了,并不用在意她的胡言乱语”
他看向新子,眼神里还有些疑问,大概是觉得这么年轻的侦探小姐,似乎有些不可信,但看在赤司少爷的面子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松泽露美住的院子在右侧,隔着一座假山和水池,穿过回廊就到了,距离并不远,但作为松泽家的二小姐,这里的确显得冷清又偏僻。
让一位体弱多病的小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
新子的表情明显流露出不赞同的意味,管家看到了,赶紧解释“千夏小姐原本已经搬出本宅了,但为了照顾露美小姐,也时常回来陪她住两个人的房间就挨在一起。”
他指了指那两扇相隔的门。
管家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比如露美最开始说看到幽灵的时候,千夏也住在家里,她第一时间打开了整栋屋子的灯,里外检查了一遍。
没有什么黑影,也没有看到有人装神弄鬼留下来的任何痕迹。
松泽家上下虚惊一场,以为是露美不习惯住这么大的屋子,晚上睡觉害怕,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千夏姐还特意从独住的公寓里搬回家,陪伴妹妹。
“千夏小姐对妹妹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管家唏嘘,“可是露美小姐还是太内向了,小时候住在乡下,才和家里人生疏了”
他走上台阶,正要伸手去拉开房门,突然一震。
新子他们跟在他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巨大的落地窗内侧,有一道黑影忽然晃过去。
“那是什么”
“这是露美小姐的房间。”
管家的手抖了一下,连忙拿出钥匙开门。
唰
门开了,新子立刻跑进去,环视一圈,的确什么也没有。
房间里很整洁,没有留下多少居住过的气息。左侧是衣柜,榻榻米上放着一个矮桌,清洗过的茶具倒扣在托盘里。
她慢慢走过去,按在茶桌上,感受到了余温。
“刚刚有人在这里泡过茶。”
“有人不可能啊,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管家很惊讶,随即紧张起来,“原来真的有有鬼吗”
赤司也微微皱眉,回头问他“后门在哪里”
“呃,在院子的西北边,还有一个小门。”管家想了想,“但平时那里都是上锁的,院墙设置了警报系统,要进屋,只可能从正门走”
新子在桌旁坐下来,握着茶杯边缘,慢慢在手里转了一圈,她无意间一抬眼,目光从门谈的两人之间穿过,突然怔住。
阳光照耀的院子里,正对着房门的树下,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随着新子的眨眼,那身影很突兀地消失了。
她立刻放下茶杯追了出去。
“抱歉,让一让”
老管家差点被她撞到,赤司扶了他一把,转过来问她“怎么了”
新子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微微发呆,回头时,突然问“有露美小姐的照片吗”
“我想想,家族合照应该是放在老爷的书房。”老管家思考了一下答道,“是露美小姐五岁的时候,嗯,对了,是在她生病之前拍的。”
新子很惊讶,没有长大后的照片
“她平时不爱拍照,”管家吞吞吐吐地说,“也很少和夫人一起出门,没怎么留下记录。”
新子沉默了一会儿。
应该是说,松泽一家外出的娱乐活动从来没有带过露美才对吧。
她叹了口气,转回身来时,对上了赤司疑问的目光。
“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松泽露美有问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新子慢吞吞地说,“幽灵就是露美小姐本人呢”
“啊”管家表情一片空白,睁大的眼睛里写着怎么会呢
赤司“”
新子突然咳嗽一声,扭开了头“我开玩笑的啦。”
之后管家又带他们看了松泽千夏的房间,那里收拾得更简单,大概只能算作旅馆一样的落脚点。他解释说,因为公司事务繁忙,千夏很少留在家里。
管家好不容易从书房里找来了相册簿,新子从头翻了一遍,才在赤司的提示下找到了唯一一张松泽露美的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了,被少女牵着手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和镜头招手,笑容很甜美。
她结合着照片里的模样,努力回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庞,将它们放在一起,渐渐重合
新子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赤司接了一个电话,走到了房间外,管家也不在,本来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却出现了很轻微的呼吸声。
新子转头,然后不由打了个激灵。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起初,她的余光最先看到了和赤司同款的洛山高校的制服,再往上看,被她盯了半天的那张照片像是突然活了过来,里面的小女孩身形逐渐拉宽,青涩的脸蛋也变得成熟,最后定格成眼前的画面
是十八岁的松泽露美。
她就跪坐在矮桌另一边,手里捧着茶杯,安静地看着她。
“抱歉,在医院里耽搁了些时间,听管家打电话说有客人来,我就赶紧回来了。”松泽二小姐的声音很平静,神色也淡淡的,并没有自己吓到别人的自觉。
她客客气气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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