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鸣一是主动要求跟新选组一起来京都的。
这里是新选组的大本营, 近藤局长问起的时候,他就说“预感到京都可能会发生大事。”
看他不顺眼的新选组副局长土方岁三在一旁冷嘲热讽“反正就是又在心里谋划着什么吧。”
土方岁三是最反对谋士提出的罗刹化一事的人,也是目前队里唯一坚持没有成为罗刹的人。
这位不苟言笑的副局长对谋士这种笑嘻嘻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位副局长坚持谋士提出的计划不安好心。
“他既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也不是为了幕府。”土方岁三曾这样对近藤勇说。
在他心里谋士所做的,都是只是为了更好的享乐。
如果拿这一点去质问谋士本人,只会得到对方坦然的回答“喜欢享乐有什么错吗”
土方岁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谋士一脸理直气壮, 气的差点没拔刀砍了他。
关于土方岁三的质疑, 近藤勇只是平静的说“如果新选组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我们, 你看着吧, 这是大家的选择。”
一开始土方岁三还不知道近藤局长的意思, 但是慢慢的他也开始理解了。
最初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谋士毫不保留的信任,持怀疑态度的人更多,只是某天,土方岁三发现那些坚持不动用般若水的人变成了罗刹。
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问起来, 就会有人告诉他“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如果我不成为罗刹,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后悔,你看,我还能举起刀,还能继续战斗。”
土方岁三恍惚想起,新选组这个地方, 经常会发现前一天还见过面的同僚, 后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人员的损失常年高居一线。
从进入新选组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无法预知的死亡。
但是从不久前,新选组的人连受伤都变少了,每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轻快,令新选组这个被死亡青睐的地方洋溢着愉快的气氛。
这些土方岁三感到安心和欣慰的变化,却是他最讨厌最防备的人带来的。
近藤局长也许早就知道了。
他们这些杀人鬼本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面临绝境的时候,与其就那样死去,即使变成了恶鬼,也想要活下去,继续战斗。
在那个时候,变成非人之物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土方岁三扪心自问,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知道其他人选择活下去也不是出于私心,成为罗刹也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只是再多争取一点时间,再多一点,为了大家,为了新选组。
于是他就想到那天伊神秀月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难怪他没有用他在将军那里得来的权势来逼迫新选组,伊神秀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连阴谋都说不上,他只是把选择摆在了武士们的面前,无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任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新选组自己的选择之后,土方岁三在心里更警惕伊神秀月。
所有人都知道他聪明,阴险,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又很难生出更多的防备。
人是会被感官欺骗的生物。
土方岁三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被他蛊惑的时候,保持清醒。
知道土方岁三讨厌自己,神谷鸣一也不会往他跟前凑,自觉地离他八丈远,只和其他人说话。
也不知道是出于看好戏的态度,还是单纯的巧合,到了京都的屯所,稍微休整了一天,新选组就开始在京都内巡逻,神谷鸣一刚好想提前踩个点,有新选组带着更方便,就让近藤勇把他也排进巡逻的表格里,两人一组,巡逻第一天,他的搭档就是那个极度厌恶他的土方岁三。
领到表格的神谷鸣一和土方岁三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神谷鸣一受不了的向近藤勇提出“我觉得土方先生陪着我太浪费了,和其他人在一起能更好的执行任务,我的话随便谁都可以。”
土方岁三“跟他一起我怕忍不住会揍他。”
揍是不能揍的,再想也得忍着,如果什么时候新选组能有机会说上一句“我上头有人”,这个上头的人一定指的是幕府将军最信任的幕僚,伊神秀月。
也就是说,对方的地位比新选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近藤勇“随便谁都可以,就土方不行吗”
神谷鸣一哑然无声。
近藤勇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正经又严肃,是个可靠的成年男人,即便察觉到他有看热闹的意味,神谷鸣一也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既然你说要把你暂时当成新选组的普通成员,我也就照办了,也希望你能服从新选组的安排,”近藤勇严肃的说完,转向土方岁三,“土方,工作时间我希望你能把个人恩怨放一放。”
土方岁三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是个近藤吹,刚才那一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神谷鸣一看看土方岁三,又看了看近藤勇,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近藤局长果然是在套路他们俩。
发现他的视线,一本正经的近藤局长趁着土方岁三低下头的瞬间,对神谷鸣一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不要告诉他啊。
神谷鸣一不动声色的颔首,默默的移开眼睛,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等离开近藤局长的办公室,再看土方岁三就觉得有点可怜。
被自家局长都坑成什么样了。
土方岁三面对神谷鸣一的表情仍然有些僵硬,却还在努力让自己放平心态。
离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土方岁三又恢复了高岭之花的模样,冷冰冰的对神谷鸣一说“你跟着我,什么都不用做。”
本来就没打算做巡逻任务的神谷鸣一还是好奇的问“那任务”
土方岁三冷淡的说“我自己可以完成。”
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谷鸣一快走了两步跟上。
作为新选组的副长,土方岁三又总是冷着脸,神谷鸣一跟在他身后也享受到了被人避之不及的待遇。
走到一家饭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争吵声,也不知道老板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拽着土方岁三要求评理。
一个衣着破烂的武士涨红着脸站在那里,面露凶色,老板愁容满面,却暗含轻蔑。
事情是这样的,从长州来的浪人跑到这家店里吃饭,吃着吃着发现自己的一个饭团比另外两个小上一些,于是找上店家理论。
店家认为武士是斤斤计较,商人们大多瞧不起武士。
自以为高高在上,实际上穷的快吃不上饭,于是就嘲笑了武士,武士一气之下拔出刀砍断了桌子,这一下,店老板心里也来了气。
土方岁三刚抬起脚,想起来什么,先皱着眉回头看了神谷鸣一一眼。
神谷鸣一举起手,表示自己一定什么都不干,就站在这里等他,土方岁三才跟着店家走进去。
即使没有土方岁三的警告,神谷鸣一对已知的事件也不是感兴趣。
为了写出江户时代的剧本,他也是恶补了很多关于这一段时期的历史的。
藤冈屋日记里就详细的写了幕末时期商人和武士有多不和。
毕竟一个握着钱袋子,却没有话语权,一个空有名头,却连饭都快要吃不上,怎么想都是相看两相厌。
不过也不是绝对的。
神谷鸣一看了饭馆内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似毫无存在感的商人们,也并不如所见的那样心无旁骛的放在赚钱上。
长洲是支持倒幕的。
土方岁三很快查看完了现场的情况,当即做出了判断。
“你需要给出解释。”他对店家说。
然后又对那名武士说“你要赔偿桌椅。”
武士当即苦下脸,他从长州来,能吃上顿饭已经是不容易了,哪有钱赔桌椅。
了解了武士的苦处,土方岁三沉默半晌,把自己的钱包交了出去,潇洒的扔给了店家,“帮他陪的。”
可以看出来,他对同为武士的人有更高的基础好感。
神谷鸣一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那个第一次见的陌生武士的好感都比对他的高。
土方岁三在武士的感谢中走了出来,面色淡淡的说“走吧。”
神谷鸣一“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你饿不饿应该是饿的吧。”
土方岁三看着他的眼神明晃晃的说着你又要搞什么事。
神谷鸣一不在意的笑笑,“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如果有荻饼就好了。”
说完也不看新选组副长沉下的脸,跑进了店里。
他态度和善的询问店家“这里有没有荻饼”
显然土方岁三的处理方式店家并不满意,所以也不想搭理和土方岁三一同来的神谷鸣一。
“没有,你去别的地方看吧。”
店家扭头想走,却发现那个简直就是来找茬的客人微微倾下身,闭着眼睛嗅了嗅。
店家皱起眉,“你干什么”
做出这个奇怪举动的人没有动,就着这个姿势张开了眼睛,唇角扬起“其实你也没那么生气吧。”
“哈你在说什么”
“火药的味道。”
店老板满脸不耐烦的想把他推出去,“快走快走,都说了没有荻饼”
神谷鸣一动作极快的在他领口抚过,手指捻了捻粉末,举给店家看。
店老板一僵,这才慢慢的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心渗了进来,他的身体僵硬的像木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明明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应付过去,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被发现了吗
肯定被发现了,这可是新选组的人。
“不要那么紧张,”神谷鸣一拍了拍他的肩,“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
随后,他又弯下腰,在店老板耳边说“桂小太郎先生还安好吗”
店老板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
“在下对这位先生久仰大名,听说这次他也要来,”神谷鸣一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指了指外面,“那家伙的鼻子很灵敏,小心一点,好吗”
桂小太郎这个名字一出来,店老板对他的信任度立马增加了很多。
自己人。
不然也不会知道他们最近有行动,刚巧在京都,而且桂小太郎也要来。
更何况他既然发现了他这里有军火,也不必上前告诉他,直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再带人来收缴就行了。
“那位先生很好,他有些事,要迟些才能到。”店主人以为他想要见一见桂小太郎先生。
“能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太好了。”
店主人应和道“是啊。”
神谷鸣一和他攀谈着,话锋一转,又问“不知道您还有没有荻饼,其他的也行,外面那个一直带着我到处走,饿的不行。”
这时再问,老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立马点了下头,跑到柜台下拿出了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荻饼给他“这是之前特意给我女儿留的,你先拿走填填肚子。”
“您女儿”
“害,今年才四岁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收,老板赶忙解释,“没事,她还小,过一会就忘了,等明天我再给她买一盒。”
神谷鸣一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那就多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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