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美从小就长得漂亮, 又是家里的老幺,是家里最受宠爱那个。她人也聪明,在表演上很有天赋, 小小年纪就离家去学表演, 跟着剧组全国各地跑。那个时候只要有她的电视节目, 大家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她出了什么光碟海报,家里也会买很多回来。
后来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了,电视也再没有人愿意去看,整个家里都被看不见的阴霾笼罩着。
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好似这样就可以不再伤心。
苏明喜一直以为, 郑宝珠说想当女明星,只是小孩子都爱做的明星梦, 现在想来,当初她执拗地要把那篇被撕了的作文粘起来, 可能就预示了今天的结局。
“你也不要太生气了, 大过年的,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郑爸爸坐在一旁,劝着苏明喜,“明天再跟宝珠好好聊一聊。”
苏明喜看着手机上郑宝珠的海报“聊有什么呢你觉得她能听我们的吗”
郑爸爸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绑在家里吧”
苏明喜抬起头来看他“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可行。”
郑爸爸“”
曲直家里, 郑宝珠已经喝完了一罐啤酒,又伸出手去拿第二灌。曲直把啤酒往旁边挪了挪, 没让郑宝珠拿到“你就不怕喝醉吗”
郑宝珠顺势看向他, 轻轻挑了下眉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
曲直微微颔首“你说的是美少女战士”
“”郑宝珠一下子回想起一些社死瞬间, 说话也没刚才那么有底气了, “那个喝的是白酒好吗两罐啤酒就能把喝醉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哦。”曲直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只是放在啤酒上的手还是没有拿开。
郑宝珠干脆站起身拿了距离更远的一灌,还挑衅地朝曲直挑了下眉梢。
曲直“”
郑宝珠到底是对男人太放心,还是只是对他放心
郑宝珠不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啪”的一声把啤酒拉开,喝了一口“对了,上次的视频你删了吗”
曲直看着她,眉梢轻轻扬起,没有答话。
郑宝珠正想说话,曲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曲直朝桌上看去一眼,是他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是我妈妈。”他说着弯腰拿过手机,把电话接了起来,“妈妈。”
“小直,过年好啊。”曲直爸妈挤在一个镜头里,笑着跟他拜年。曲直点了点头,跟他们道“你们也是。”
“我们很好,不用担心,你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嗯,这个我有经验。”
一旁的郑宝珠“”
“晚上吃得什么啊”曲直爸爸没有听出或者装作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乐呵呵地问他,“吃饺子了吗”
“嗯。”
“咦”曲直妈妈发现了不对,“你怎么在家里没去你苏阿姨那儿吗”
“对诶。”曲直爸爸这会儿也发现了曲直的视频背景是在自己家里,“你这么早就回家啦我们还说跟你苏阿姨也拜个年呢。”
“”曲直沉吟着,思考着要怎么跟他们说。这时,眼尖的曲妈妈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旁边坐的那个是宝珠吗宝珠也在咱家里呢”
听到曲阿姨叫自己,郑宝珠把脑袋凑了过去“曲叔叔,曲阿姨,过年好啊。”
“你也好你也好,宝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对啊对啊”
“哪里,叔叔阿姨才是越来越年轻了”
“哈哈哈宝珠还是这么会说话。”曲妈妈笑了几声,顿了下又问,“你和曲直”
“哦,我们刚在我家吃完饭,因为吃得太撑就下楼散了会儿步,然后就想着上来看看。”郑宝珠怕他们误会什么,赶紧半真半假的解释。
“哦”曲直爸妈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跟他们道,“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挂了啊”
话音刚落,视频电话就被切断了。
郑宝珠“”
她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沉默两秒,抬起头来看着曲直“我感觉你爸妈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
“”嗯就完了
曲直收起手机,站起身跟郑宝珠道“时间也不早了,剩下的这些啤酒我没收了,你喝完这灌就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苏阿姨。”
“哦,好。”郑宝珠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地拿着啤酒喝了一口。
曲直把啤酒拿到他的房间里,是真的很害怕郑宝珠偷喝了。片刻后,他又抱着一套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我妈妈的睡衣,干净的,你今晚暂时穿这个吧。”
“好。”
“这个是毛巾,新的。”曲直说着,把东西都放到沙发上,又转身回了屋。郑宝珠看着他关上的房门,拿着啤酒不经意笑了一下。
她喝完啤酒就拿着曲直给的东西去洗漱了,这套房子虽然有两个卫生间,但都是独立的,并没有跟卧室连在一起。郑宝珠换上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又看了曲直的房间一眼。他房间门是关着的,但里面还亮着灯,应该是还没有睡。
郑宝珠觉得他好像在等自己先洗漱完,然后他再去洗漱。
她笑了一下,走到另一个房间,带上了门。
曲直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拿着毛巾和睡衣从屋里走了出来。郑宝珠正在曲直的房间里参观他的奖杯奖状,然后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流水声。
这个声音其实不大,但在安静的晚上听来特别明显。早几年城里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个时候外面正吵得不行,但现在小区却安静了许多,只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狗叫。
哗哗的水声就这样传进了郑宝珠的耳里,听着离自己不远不近,却难以忽视。她站在那儿听了会儿水声,这声音就忽然停了。郑宝珠朝门口看了一眼,打开门探了个脑袋出去。
曲直从卫生间出来,正擦着头发上的水,就看见郑宝珠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张望。
他动作一滞,下意识拿毛巾挡住自己的胸口,对上郑宝珠的视线“你干什么”
郑宝珠眨了眨眼,从屋里走了出来“没什么,想喝口水。”
她说着,还故意往曲直没系好领子的上半身瞄了瞄“你遮什么呀,都是发小了,坦诚一点嘛。”
曲直“”
他觉得郑宝珠可能又酒精上头了。:
“我突然想起,你不是在家里修了个健身房吗说是平时也要运动,还说你身材很好。”郑宝珠打量着他,“可是你今天跟我妈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喝多了。”曲直站在原地,语气有些僵硬。
“那点啤酒而已。”郑宝珠完全没把这点酒放在眼里。
曲直看着她“你拿酒的时候,我特地看过,这个酒度数很高。”
“一般般啦。”郑宝珠还是打量着他,“你在这儿岔开话题,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敢不敢让我看看你身材到底好不好”
“”不敢。
“你不是说要喝水吗”曲直抬起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冰箱里有瓶装水,不过是冷的,你要是喝的话,可以先热一下。”
“哦。”郑宝珠点了点头,朝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却在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崴了一下脚。
“哎呀。”郑宝珠哎呀一声,往曲直的方向栽倒过去,曲直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她。郑宝珠被他楼主,一抬头就看见一大片胸膛和腹肌。
“”
室内仿佛比刚才还要安静了,曲直意识到什么,想把郑宝珠松开,郑宝珠却在他松手的前一刻抬起手,准确不误地搭在了曲直的胸膛上。
硬邦邦的,看来平时果然锻炼了。
曲直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然后猛地松开手,退后了两步,仿佛郑宝珠是什么洪水猛兽。
郑宝珠站直身体,看着曲直的方向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你抱起来的手感确实比林子钦好。”
“”曲直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道,“你还记得林子钦”
“记得啊,他还跟我一起拍戏呢”说到拍戏,郑宝珠又想起了今天剧照被她妈妈看见的事,“完了,我拍戏的事被我妈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曲直“”
他觉得以后真的不能让郑宝珠喝酒了,她上头以后表面看着好像很正常,但谁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你喝了水早点睡。”曲直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快步绕过郑宝珠走回了房间,还反锁上了房门。
谁会想到,最后反锁房门的会是他:
郑宝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果然瞧见了瓶装的矿泉水。她也没拿起加热,直接打开就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让她舒服了一些,她关上冰箱门,拿着水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郑宝珠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头有些隐隐作痛。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想昨天果然还是不该选度数那么高的酒,但她昨天心情不好,不选度数高的怎么借酒消愁呢
就是可惜她酒量好,轻易喝不醉。
昨晚洗完澡后她就觉得有些燥热,于是出去拿了一瓶水。她侧头看了一眼,水还放在她的床头。
不过中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右手轻轻动了动。
等等,这个感觉她抬起手,不可置信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她昨天是不是用这只手摸了曲直
不,一定是幻觉,她酒品一向很好的。
郑宝珠这样说服了自己,换回自己的衣服出去洗漱。打开门才注意到,厨房传来一些响动,郑宝珠好奇地走过去,见曲直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饭呢”
曲直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闪烁“醒了”
“嗯。”郑宝珠走上去,朝煮着的锅里看了看,“你在煮汤圆”
“嗯,家里只有这些速冻食品,凑活吃吧。”
“哦”郑宝珠收回目光,“我就说你怎么会做饭”
曲直沉默了一下,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初中的时候就会自己煮饭了,在外面留学的这几年,厨艺更是见长。”
郑宝珠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一笑“是吗那什么时候可要曲大厨好好露一手才行。”
她打趣完曲直,就去洗漱化妆,再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又是那个珠光宝气的郑宝珠了。
“小心点烫。”曲直坐在她的对面,提醒了她一句,“吃完以后我们就去找苏阿姨。”
提到去找苏明喜,郑宝珠还是有些虚,曲直见她微微蹙着眉,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让郑宝珠一下子心安了不少。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她还有她的朋友们,他们都是支持她的。
吃完汤圆,郑宝珠拿上手机,跟曲直一起回了自己家。苏明喜就像知道他们会过来一样,一早就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了。今天她看上去比昨天冷静了不少,至少没有一看到郑宝珠就开口骂了。
郑宝珠战术性清了清嗓,喊了她一声“妈。”
“还知道我是你妈”苏明喜看向她,“我们就不整这些虚的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郑宝珠和曲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郑宝珠道“你怕的那部戏,既然拍都拍完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算是圆梦了,以后就给我安心地干别的。”
郑宝珠就知道她没有那么好说话,但今天她来也没有打算让步“妈,在你看来我的梦想是不是就很儿戏呢就像过家家一样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但我觉得不行,我说我想当女明星,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苏明喜抿直了嘴角,她当然知道她是认真,就是因为知道她认真,她才必须这么强硬地斩断她的念想。
“戏你也拍了,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看着你外婆进医院,你才愿意消停”
郑宝珠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小姨自杀这件事,受伤最深的就是她外婆,她没办法让她外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她到底又有什么错呢
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只能把自己的梦想藏在心里,不敢跟任何人说,郑宝珠也会觉得委屈“妈,我知道你们忘不掉小姨的事,可是为什么要用小姨的事来惩罚我呢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些自私,可是高三那年,我已经因为你们放弃过一次理想,现在能不能换你们为我让让步”
苏明喜听她这样说,眼眶也有些红了,高三那年,郑宝珠放弃考艺体生那个晚上,她知道她在房间里哭了。
她都听到了。
她知道这样做对宝珠不公平,可是明美的事,是扎在他们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这么多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这样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她哽咽了下,看着郑宝珠道“宝珠,我们不希望你去演戏,不只是因为害怕提起明美,也是担心你会和明美一样用你外公的话来说,演戏的都是疯子,演着演着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戏里。”
“我承认好的演员确实存在出不了戏的情况,但不是人人都会做出极端的事。”郑宝珠回望着她妈妈,“我的老师给我上的第一节课,就是出戏。”
苏明喜眉毛动了动“什么,你还给自己找了老师看来真的是想在演艺圈大展拳脚啊”
“”郑宝珠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干什么不得有个老师呢”
“行,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继续演戏我肯定不同意,趁这件事捅到你外婆面前去之前,我得给它解决了。”她说着,就起身搬了椅子,挡在了门口,跟着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你想清楚之前,我就一直坐在这儿,大家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郑宝珠“”
曲直“”
就在几个人僵持不下之时,郑宝珠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是高博云给她打来的。
她瞄了眼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的苏明喜,走到屋里把电话接了起来“高导,什么事”
“宝珠啊,过年好啊”高博云在那头喜气洋洋地跟她拜了个年,“你看到昨天官博发的定妆照了吗大家对你的评价都很好,对了你怎么连个微博都没有,赶紧开一个演员微博。”
“”郑宝珠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高博云吼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发定妆照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啊你们把我的照片也放出来了,我家里人都看见了现在我妈门都不让我出了”
高博云被她这一连串的输出搞得有些懵“你等会儿,为什么你妈就不让你出门了”
“你说呢你也知道我小姨是苏明美吧小姨的意思就是,她是我妈的妹妹,亲妹妹他们最忌讳的就是娱乐圈,尤其是演戏的女明星”
高博云“”
“你说现在怎么搞吧”
“”高博云挠着头,很是困扰,“啊这,我也没想到啊,我爸也没跟我提过。我还说要你节后来补拍一场戏的,你现在是来不了了”
郑宝珠道“我妈就跟关公一样坐在门口,就差拿把大刀了。”
“”高博云考虑一会儿,跟她道,“那你把你家地址,我亲自去给阿姨做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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