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一连几天都待在医营里。
现在医营也平静得很了, 经过几个月的研究,黄太医也基本掌握培养菌群和提纯青霉素的步骤。当然,由于菌种原因, 他成功几率很低,现在偶尔能出现一两次勉强通过动物实验的甲号菌群被他当成了宝贝,天天睡实验室里守着,废寝忘食。
苏瓷其实也没什么意见的, 反正他七年短期内绝对搞不出来, 不会给她碍事。至于长期来看,其实青霉素能慢慢发展起来其实也挺好的,她也是承前人余荫,因此其实也没什么敝帚自珍的想法。
医营现在恢复了平静,年轻太医有门路的跑了两个, 剩下的和黄太医差不多, 现在一门心思闭门专心围着菌群转,也不用喊苏瓷问来问去, 双方目前差不多达到一个河水不犯井水的状态, 挺不错的。
苏瓷不用搭理他们, 现在风头也过了,老皇帝以及其他有心人早已经将她丢在脑后去, 她也不用无所事事, 可以专心搞事情,医营已扩张了一进院子, 她就在里头提纯偷渡进来的一级青霉素。
最近她挺忙的, 和季元昊协议达成之后, 那肯定是要兑现的, 水晶针筒分出去一个, 教会那边的人的使用,之后就是现一批储药了。
她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白天还是会抽时间回去探望颜氏的,这个功夫可不能省了。
晚上收工回去睡觉,不过杨延宗似乎生大气了,他一连几天都留在阳都府邸,没有回家。
嗯,确切说,这家伙似乎和她闹冷战了。
苏瓷抻了抻站了半天有些僵直的腰,洗手拍拍刘海,往外间休息室走去,边走边伸展手臂。
苏燕人未到声先到“妹,妹啊,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随着声音一起来的,是一股喷香焦香的味道,苏燕两三步窜了进来,将怀里一大捧油纸包放在桌上,熟门熟路跑去后面取了碗筷回来。
这阵子,要说最快活的,那就得数苏燕了,自从加入了侦查细探队伍,她简直如鱼得水,每天快快活活出任务,认识了一大群兄弟,还小声比比过有几个单身小伙在她凑过来时会脸红,说不定能发展发展。
苏瓷“”
行吧,她给她姐鼓励鼓励,让她不要怂就是上。哦,不过上之前要透好消息招赘的才行,以免闹出误会影响同事关系,这年头赘婿地位不高的。
苏燕打开一大堆油纸包,酥炸豆腐,烤羊肉串,卤煮卤大肠烧鸡酸辣粉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现在简直快活得不行,名正言顺不用被关在家里,下值了就到处乱逛,犹如一朝放监的囚犯,临近镇子的小吃被她吃遍了,还天天给苏瓷带好吃的。
“嗯嗯,我知道了,我就说说,也没想马上找,我先观察一下,我得找个老实的。”
苏燕嗯嗯嗯,给她妹分了半碗酸辣粉,夹了好几块酥豆腐到她碗里,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小声“妹啊,你和杨延宗是不是吵架了”
苏燕神经略大条,她也不近杨延宗的身,这是她听杨延贞说的,昨日杨小三儿略带忧愁神神秘秘告诉她,他哥和他嫂子似乎吵架了,他哥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苏瓷面不改色“,他忙着呢,最近朝上多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吵架,你别和娘乱说哈”
“真的吗”
苏燕和她妹对视半晌,苏瓷微笑眨眨眼睛,苏燕就觉得她没应该没撒谎,好,那就行了
“快吃快吃,要凉了,这个粉凉了不好吃,好辣好辣,嘶”
苏燕西西索索在嗦粉,这个话题就过去了,苏瓷其实不大饿,吃了口粉,用筷子戳戳上面的香菜,她托腮。
其实吧,两人吵架那天杨延宗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生气,苏瓷是有所觉的。
她也不笨不是。
吵不了两句,隐有所觉。
她无语。
苏瓷也只好装不懂了。
因为很难回答啊,不装听不懂糊弄不过去。
嘶,大哥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做不到啊啊
苏瓷耸肩,她不知道为毛杨延宗突然就这么高要求了,不,不,她其实是隐隐有点猜测的,但不确定,不过这个猜不猜测区别也不大,反正她也没办法。
苏瓷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和她说无私奉献一颗红心向夫婿向夫家你这不是白搭吗她又不是被古代女德思想荼毒长大的。
走肾她觉得挺好的,搭伙过日子快快乐乐不好么凡事你硬要究根到底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好吧,现在的问题是杨大佬要找她麻烦。
苏瓷也没啥办法,想了想,感觉此题无解,就摊平了,等他气消了再说吧,反正他也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一辈子不回家。
苏瓷最后将这茬子归结为小事,咸鱼思想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只要不是死人塌房迫在眉睫的,都不算十分紧急。
杨延宗知道的话大概能气死,不过好在他不知道,但他不知道也够生气的了,接下来,两人拉开了一场持续了小半月的冷战。
杨延宗待在阳都府邸不回来,一方面是和苏瓷生气,另一方面也是实在是事多事大。
外头并不因两人冷战而平静,反而沸沸扬扬,沉银和通敌一案已经引爆了,六王大义灭亲携季堰首级当朝请罪更是将事态推至高峰,而先前因有季元昊的暗箱操作,季霖、边牧将军陈诚义,四王府和七王府都先后被卷进这件大事之中,一时阳都风起云涌,新一轮的对抗已经迅速拉开帷幕了。
杨延宗一开始盯的就是左卫都指挥使的这个正职,他把张伯骞搞下去,目的当然是要取而代之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比预料中还要惊险得多
苏瓷和苏燕姐妹头挨头在嗦粉的时候,杨延宗此刻却身在老皇帝的上阳大殿。
老皇帝先提审的当然是张伯骞,可张伯骞没做过啊,当然是喊冤的,他被关押了将近两个月,早痛定思痛已经将思路理清了,立马就将坤国舅和杨延宗咬了出来了。
“陛下明察,臣没有臣一心一意完成陛下交予臣的差事,臣无能臣罪该万死,但臣绝对没有通敌啊臣与北戎人誓不两立啊”
张伯骞涕泪交流,重重叩首“是坤国舅与杨延宗合谋,此贼狼子野心,坤国舅唯恐清算亦其心可诛,必是此二人,联手制造的伪证”
老皇帝垂眸看他,面沉如水,童继恩和章太监的口供他已经听过了,但怎么说呢,老皇帝能把这件差事交给张伯骞,本身信任度是非常高的,而张伯骞此刻也实在真情实感,额头磕得鲜血飞溅,老皇帝沉着脸听了半晌,最终听到“此贼狼子野心,坤国舅唯恐清算亦其心可诛”,眼睛眯了眯,最终发话“来人,去将此二人召来”
持刀戴甲的御前禁军冲进府邸的时候,杨延宗眼神微闪,待他到,坤国舅已经在了。
杨延宗和坤国舅跪在玉阶之下,老皇帝眯眼打量着这两人半晌,冷冷道“别以为朕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
这句话,也不知是和坤国舅说,还是杨延宗说的,但前者可能性居多,但两人一声不吭,叩首就是。
那张重要物证通敌书帛呈上来,孙时平赶紧接过,上玉阶呈于御览。
老皇帝皱眉接过这张盖有一枚鲜红印鉴的帛书,有些时日了,印鉴的红色已不复鲜亮,但能很清晰看见,正是“左卫都指挥使”大印。
老皇帝把帛书丢给工部叫来的老匠人,“验”
老匠人连忙接过帛书,打开工具箱,开始检验。
杨延宗垂眸,表情并无变化,他身边跪的是坤国舅,他并没有临时换掉那张帛书,坤国舅的准备,他是放心的。
坤国舅心里哼了一声,不做声。
老匠人动作很熟练,手一摸,就知道这是什么布料了,“此乃漳州织造局北上的漳绸,约莫是去年的。”
漳州织造局是次一级的织造局,织就的丝绸布料一般是不上贡皇帝妃嫔所用的,而是专供武官官服,这类轻而薄的白色绸料,一般是用来做内衣,左卫中高级武官今年新制的内衣恰好就用漳州织造局去年的绸料。
“这印鉴从印泥,纹理,布料渗透等迹象判断,老朽以为,是一次性以金属印盖上的。”嗯,左卫都指挥使的官印恰好都是铜制。
张伯骞当场脸红脖子粗,老匠人恭敬奉还帛书叩首退下,老皇帝不悦瞥了张伯骞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伯骞大急,放了冰鉴的大殿凉丝丝的,他热汗却当场一头一脸,他恶狠狠瞪着杨延宗“是他是这个姓杨的贼子,此人曾在西北征战多年,必与西北地方官员有所勾连,他必定是早已知悉银车踪迹,提前布置,构陷于臣”
杨延宗倏地抬眼,与张伯骞对上,张伯骞双目赤红,就如同一个不顾一切疯狂噬咬身边所有人的狂徒,他敢肯定,杨延宗必然是参与其中的“他剑指左卫都指挥使之位”
“陛下只要搜其书房与起居之地,必然能得到他曾与西北甚至西南官员私下早有勾连的证据啊”
张伯骞不愧是曾经外放的武官,深知个中关窍,他索性抛开这件事,只要搜出一二封来往书信,杨延宗就洗不清了
想联手坤国舅将他狙下来继而取而代之,做梦
他最终不好,你杨延宗也别想活
老皇帝往后一靠靠在龙椅上,盯了这三人片刻,“来人,将此三人先押入大狱。”
“去,搜”
苏瓷虽然人在外,但不得不说,她和杨延宗在外事上的配合真的是非常默契的。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医营,忽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阿照一纵一跃,和阿正稍已交流,两人飞快冲进房内“夫人,夫人,不好了”
“有禁军快马正赶往营区和家中,据说要搜主子的书房”
阿照飞快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他知道的也不全面,最起码上阳殿内一段是不知道的,好在苏瓷一听张伯骞,脑子一转,几乎是马上就醒悟过来对方想搜什么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苏瓷拔腿往家里飞奔,“你知道你主子与外地联系的书信都搁哪吗”
阿照焦急摇了摇头,他经手过,但他不知放哪啊。
阿照不知道,苏瓷却是知道的,杨延宗曾经在她面前开过一个暗格,她猜很可能是那里。
“夫人,快,他们快到了”
阿照紧赶慢赶,但禁军出动的都是精英也知道争分夺秒,实在没快多少,大概就是前后脚,后者很快就到了。
别催啊,越催越慢
啊啊她不知道暗格怎么打开,她只大致看过杨延宗开过。
现在抢的就是时间
苏瓷一阵风般冲进前院,顾不上解释半句,一脚踹开杨延宗外书房大门,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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