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这一曲倒是比刚刚的好听多了。”
雅莉奇听着曲子,点着头,煞有其事地点评道。
“这是兰陵王破阵曲。”
康熙拨弄着扳指, 说道,“比起先前的缠绵之曲, 自然不同。”
梁九功心里一动。
这, 万岁爷没恼赫舍里贵人
莫非是对赫舍里贵人有意思
什么脑子
康熙心里冷笑。
弹个曲子,朕就要看上眼
春晓心里恼怒。
这赫舍里贵人弹了这么些天, 可算是今日叫她如愿以偿了
康熙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拿起茶盅来喝了一口,问道“这赫舍里贵人怎么突然弹起琴来”
“也不是突然,”阮烟有什么说什么“这些日她每日都弹, 早先是在午后,如今是在酉时。”
康熙一听,嗯了一声,点了下头,因为赫舍里皇后对小赫舍里氏的几分情分也有些消了。
赫舍里氏家里终究也就只有一个赫舍里皇后,旁的人怕都是同索额图一样的。
嗯是什么意思啊
阮烟正疑惑,就听得康熙说道“她这样每日弹琴,于你养胎不利, 这样吧,朕看且让她明日起去住承乾宫。”
承乾宫
阮烟愣了下,“去承乾宫,这”
承乾宫是宽敞,能多住一个贵人, 可那地方冷冷清清, 连宫女太监们都是绕道走, 万岁爷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去一回,把小赫舍里氏发配到那里,会不会不太好
“朕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说了。”
康熙拍了拍阮烟的手背,“你有身子,万事当以你为重,旁人都是其次。况且朕也只是让她先暂时住在承乾宫,他日再给她挑旁的好去处也不迟。”
原先他是以为小赫舍里氏是个懂规矩的,才让小赫舍里氏到钟粹宫。
现如今见小赫舍里氏入宫不到一个月,就惹出几次事来,性子又是个虚荣贪图富贵,急功近利的,这等人,康熙是见多了,都见烦了。
趁着小赫舍里氏还没来得及做出更不应该做的事,自然赶紧拨乱反正。
阮烟见如此,便也不多说什么。
康熙让梁九功去后面传他的口谕。
梁九功心里叫苦,可万岁爷吩咐,哪里能不去
他心里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得失了万岁爷怎么近日来吩咐给他的尽都是苦差事。
赫舍里贵人今夜精心打扮。
她听说万岁爷来了,特地换了首饰、衣裳,还让人点了香炉。
袅袅青烟,香气浓郁,美人抚琴,这一幕,定然能惊艳万岁爷。
听说梁九功来了,赫舍里贵人愣了下后,心里欣喜,莫非万岁爷要宣她去前面。
赫舍里贵人忙停下来,起身去见梁九功。
“梁公公。”
“贵人,”梁九功一板一眼说道“奴才是来传万岁爷口谕,贵人明日迁往承乾宫,不得有误。”
赫舍里贵人瞬间愣住了。
“这、这不可能”
她当然知道承乾宫是什么地方。
那是敬常在、夏答应禁足的地方,那地方,万岁爷一年都想不起一回,简直就是冷宫。
去那里,不就是等同于她打入冷宫了。
绣漾等人神色也有些惊慌。
但绣漾到底是宫里待久了的人,此时倒是显得格外沉稳“辛苦梁爷爷走一趟了。”
梁九功也不想和赫舍里贵人争执什么,因此只道“奴才的话带到了,便先告辞了。”
梁九功交代完话便走。
赫舍里贵人一下瘫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先前的张扬风光。
今晚上万岁爷突然做这个决定,阮烟是既忧又喜。
忧的是赫舍里贵人才来不到一个月就要搬去承乾宫,后宫的人不知道又要怎么说嘴了;喜的是少了个天天盯着她又铆足了劲想争上风的赫舍里贵人,日子能清心不少。
她也做好了心里准备,翌日请安时,后宫众人肯定得拿这事来说话了。
谁知,翌日阮烟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却是已经到了,正殿里跪着博贵人和端嫔。
阮烟心里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屈膝行礼。
太皇太后等她行李罢便让她起身赐座。
阮烟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今日的事不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坐下后,下面的安妃小声说道“博贵人今儿个一早来告端嫔的状。”
阮烟愣了下,眼眸朝下首跪着的博贵人看去。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眉眼朝气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剑,肤色是健康的棕蜜色,整个人散发着草原上独有的野性气息。
这要是在后代人看来,就是个健康朝气美人。
可搁在如今这个年代,博贵人就显得有些女生男相,不合时宜了。
皇太后在和博贵人说着话,两边语速飞快,一对一答。
博贵人昂着头,气势汹汹,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阮烟听得是一头雾水,就跟看英文片没有字幕一样。
安妃看出来了,小声道“博贵人在说端嫔克扣她的东西,她不高兴。”
阮烟了然了。
这种事不是什么稀罕事。
主位娘娘克扣宫里贵人、常在答应的东西,这事不少见。
就说阮烟,以前在承乾宫的时候,也是被克扣过好几次东西。
端嫔克扣下位妃嫔份例的事,阮烟也听说一耳朵,但是没往心里去。
她就是想不到,端嫔竟然克扣到博贵人头上去。
这也未免太嚣张了。
博贵人怎么说也是科尔沁亲王之女,是蒙古贵女。
“端嫔,博贵人说她的冰例被你贪墨了不少,可真有此事”
太皇太后面色不虞地看着端嫔,说道。
端嫔手掌心里满是汗水,“太皇太后,臣妾怎敢做这种事,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博贵人的冰例她已经用完了,可她还想要,这事臣妾也做不得主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博贵人竟然敢跑到慈仁宫告状。
皇太后也不像她想象中的不重视这个堂妹,竟然真的把这件事闹大
如今这种情况,这事是怎么也不能承认
要是承认了,她的下场不知是怎样。
“是吗”
太皇太后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用蒙语问了博贵人。
博贵人哪里想到这个时候,端嫔竟然还敢矢口否认。
当下她气红了脸,竟然用磕磕巴巴的满语指着端嫔“你撒谎,你拿了我的东西。”
众人惊奇了。
博贵人原来还会说几句满语。
端嫔这会子脸色简直快比墨汁还黑。
“皇太后,此事怎能只听博贵人一人之言她可有旁人作为人证”
端嫔吃定博贵人有苦难言,也笃定没人会出来帮博贵人说话。
在她看来,博贵人压根没人能指望,宫女端嫔可以一口咬定宫女是博贵人的人,说的话不能做数。
博贵人被问了这句话,却是不见惊慌,反而露出喜色道“那拉贵人。”
她用的是满语,谁都能听明白。
那拉贵人
阮烟和安妃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事怎么把那拉贵人也扯了进去
端嫔不但不慌了,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那拉贵人那狗脾气,会给博贵人作证
要是那拉贵人给博贵人作证,她端嫔就不姓董。
“去传那拉贵人。”
太皇太后颔首,说道。
一个嬷嬷领命而去。
那拉贵人很快来了。
她屈膝行了礼“给太皇太后请安,给皇太后请安。”
“平身吧,那拉贵人,”太皇太后沉声,手里捻动着佛珠,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拉贵人,“博贵人说端嫔克扣她冰例,这事你可知晓”
阮烟忍不住替那拉贵人捏了把汗。
太皇太后不愧是人老成精,这随便一句话也问的到处都坑。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只是在问端嫔到底有没有克扣博贵人冰例,可实际上还隐含着一层意思,那拉贵人是不是也知情,却从没说起。
那拉贵人握紧了手,她深呼吸一口气,“回禀太皇太后,妾身对此事并不知情。”
皇太后的神色瞬间变了。
她用蒙语和博贵人说了一遍。
博贵人错愕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拉贵人。
阮烟看在眼里,心里起了疑惑,既担心那拉贵人又疑惑博贵人为什么会觉得那拉贵人能给她作证。
“太皇太后,皇太后,那拉贵人的话您二位也听见了,臣妾真是冤枉的。”
端嫔抹着眼泪,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博贵人和臣妾言语不通,但臣妾对她一向照拂,怕她不习惯,还让御膳房专门给她做蒙古的菜肴,结果,博贵人,却、却”
她的模样,仿佛博贵人是个白眼狼,而她则是不幸被白眼狼咬了的好心路人。
后宫妃嫔都听说过咸福宫的事。
但此时,也都不少人开口安慰端嫔。
惠妃道“端嫔,公道自在人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会还你公道的。”
“就是,为这些人伤心,没得坏了自己的身子。”荣妃附和。
阮烟看那博贵人气得手发抖,两眼发红,眼泪直落,还梗着脖子,她心想,博贵人恐怕没说谎,就这副模样,哪里是白眼狼,分明是被欺负狠了的小白狼。
她正想说几句话打个圆场,免得博贵人等会儿被发落的太狠。
那拉贵人却又突然说道“妾身是不知道端嫔娘娘有没有克扣过博贵人的冰例,但妾身知道博贵人从没有用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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