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声

    翌日一早。

    安妃早早带人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磕头。

    太皇太后、皇太后各自赏了一对玉镯子, 款式不同。

    得了赏赐。

    安妃才回到景阳宫。

    她回来后坐下,喝了口茶,看似随意一般对玉棋问道“善贵妃娘娘还没起呢”

    “娘娘, 往日这个时辰, 贵妃娘娘都还在睡呢。”

    玉棋说道。

    安妃哪里不知道这事,只是今日到底不同。

    是她的生辰。

    安妃想,兴许是阮烟双身子, 嗜睡,便没去打扰。

    她对林安道“传膳吧。”

    林安答应一声,出去了。

    安妃拿起书来翻看, 可心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已经习惯了雅莉奇、阮烟陪她一起过生辰。

    今年冷不丁这么冷清, 倒是显得心里有几分寂寥。

    窗户外秋风吹着竹叶,簌簌声响更叫人心中寂寞。

    秋日天高。

    安妃看着窗户外,正出神时, 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斜眼看去, 林安带着人空手回来了。

    安妃眉头蹙起,“不是让你去传膳,早膳呢”

    “回娘娘的话,今儿个掌厨的说要亲自端来。”

    林安打了个千,说道。

    安妃不悦, 这张德什么时候这么爱抢功了

    一个早膳也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她正要开口,就瞧见门口帘子打起, 阮烟披着斗篷,手里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姐姐, 掌厨的来了。”

    “怎么是你”

    阮烟的肚子这几个月越发大, 安妃哪里敢让她提重东西, 连忙上去接过来。

    阮烟甩了甩手,这一路亲自提过来还真是累得慌。

    她笑道“可不就是我,你今日的早膳可是我亲自给你做的。”

    安妃嘴巴微张,有些吃惊,“你这大着肚子,怎么能做这些”

    阮烟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是你,别说大着肚子,就是要生了我也爬起来给你做一顿,毕竟今儿个可是你生辰。”

    阮烟几句话,哄得安妃脸上都是笑容。

    安妃心里明明高兴,嘴上还要说“你这张嘴,怕是能把死人给说活了。”

    “姐姐,今儿个你大日子,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阮烟被言春搀扶着在罗汉榻上坐下。

    玉棋等人摆出了象牙小几来。

    食盒打开,玉棋亲自一一捧出。

    一碗长寿面,一碗鸡丝小馄饨,一碟酱王瓜、一道咸酥花生。

    阮烟解释道“长寿面可是我亲自做的,我练了好几日,才能做成这样的。好不好吃你今儿个也得吃了。”

    长寿面讲究的是一根面从头吃到尾。

    要做长寿面还真不容易。

    安妃心里早已无比受用,别说这长寿面卖相还不差,就是卖相不好,冲着是阮烟做的,安妃都会吃完。

    她拿了筷子尝了一口,面条是不如御膳房做的好吃,可她还是点头笑道“味道不错。”

    阮烟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小得意的说道“那是,您也不瞧瞧是谁做的。要我说,我其实在做菜方面挺有天赋的。”

    安妃怕她一炫耀起来又没完,笑着拿了筷子给她,“你的馄饨也快吃吧,别回头凉了。”

    这顿早膳别提多简单。

    估计在后宫妃嫔眼里看来都称得上寒酸。

    可安妃却吃的十分开心。

    午膳太复杂,何况还请了小钮钴禄氏、那拉贵人和周答应来做客。

    阮烟才刚上手,可不敢揽这担子。

    于是,张德就露了一手,西湖醋鱼、八宝鸭、香草蘑菇炖豆腐、万年清酒炖樱桃肉、焖羊肉,因着阮烟爱吃锅子,还叫了个菊花锅子,早些万岁爷送回来的羊杀了一只,搞了个全羊宴,一半拿去或烤或焖,一半则片成片,留着下锅子。

    五个人都吃的很香。

    尤其是阮烟,天冷的时候她就爱吃锅子,热气腾腾的锅子下了羊尾巴油、羊上脑、黄瓜条。

    熟了的黄瓜条肉汁软嫩,在二八酱里那么一涮,沾染上了芝麻花生的味道,那味道真是别提了。

    其他人见她吃得香,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吃饱喝足。

    众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却浑身舒坦极了。

    周答应道“往常妾身觉得宫里的羊肉就够好吃了,今儿个才知道蒙古的羊肉更嫩,这下锅一涮,那肉可真是好吃。”

    “可不是,若是不如此,万岁爷怎么特地让人送了二十多头羊回来”

    小钮钴禄氏打趣道,“可不就是知道善贵妃娘娘好这口。”

    阮烟被打趣,脸也不红,理直气壮道“这话说的,钮钴禄妹妹不也有,今儿个吃了我的,明儿个咱们可得去吃她的,不然可就亏本了。”

    小钮钴禄氏拍手道“那感情好,胤天天闹着吃羊肉,我怕他吃多了上火,你们要是来,别说一顿,就是三顿,我也包了。”

    阮烟道“这话大家可记下了,打明儿个起,都去她启祥宫用膳去。”

    众人都忍俊不禁。

    正说笑时,外面传来胤福的声音,“李额娘。”

    安妃一惊,起身推窗往外一看,正朝屋子里走来的不是胤福,是谁

    胤福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进来后抱拳给诸位娘娘行了礼,“儿臣见过额娘,李额娘,那拉贵人、周答应。”

    “不必多礼了,你这个点儿不是该在用点心吗怎么出来了”

    安妃担心问道。

    阮烟道“他是想来给你送礼吧”

    胤福笑着颔首“额娘说的没错。”

    他从多宝手里拿过两个盒子,递给安妃,“左边的是儿臣给李额娘的礼,右边的是姐姐去塞外前让儿臣帮忙保管的给您的礼。”

    安妃怔了怔,心里头一暖,眼眶都要红了。

    阮烟忙道“快看看两个孩子给你准备了什么。”

    安妃多要面子的人,要是在众人面前掉泪,回头不定多尴尬。

    众人也配合着附和。

    安妃这才收了泪意,把盒子打开。

    左边盒子,里面是胤福亲自挑的文房四宝,他先前给几个兄弟买文房四宝时,就打听过,挑选了最贵最好的一套留了给安妃。

    安妃欣慰不已,“这都是好东西,怎么就送给我,你自己留着多好”

    “李额娘,您的字好,这文房四宝到您手里,是宝剑赠英雄。”

    胤福笑着说道。

    阮烟瞥了胤福一眼,行啊,她家傻儿子总算是学会说话了。

    安妃脸上笑意更盛。

    等看到雅莉奇准备的礼物时,她却怔了怔。

    雅莉奇准备的是一个她亲自绣的香囊,香囊上绣了竹林,还绣了安嫔写的咏竹诗。

    “这孩子”

    安妃摩挲着香囊,心里沉甸甸的,她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这荷包做的可真不错,雅莉奇手真巧。”

    钮钴禄贵妃瞧了一眼,夸赞道。

    “那孩子上心的事都做的很好。”

    安妃如同每一个闺女被夸赞的额娘一样,都是一脸欣慰,“想当初,贵妃娘娘”

    阮烟脑子里的警钟顿时响了。

    她忙道“打住,姐姐,咱们夸雅莉奇就成,别捎带上我。”

    “额娘怎么了”

    胤福好奇地问道。

    阮烟拼命地冲安妃使了个眼神。

    早些年她的针线活是完全不能看,是后来为了给娘家争面子,又给雅莉奇、胤福做衣裳做多了,才练出来的。

    两个孩子,压根不知道她们额娘还有一段黑历史。

    钮钴禄贵人也疑惑“是啊,善贵妃姐姐怎么了”

    那拉贵人和周答应这两个知情的笑而不语。

    安妃笑道“没什么,当初贵妃的女红也特别好,也送了我一个荷包呢,连皇上看了都喜欢。”

    阮烟有些心虚。

    可迎上钮钴禄贵妃崇拜的眼神时,她微微颔首,矜持地笑道“都过去的事情了,就别再提。”

    “贵妃姐姐真是谦虚。”

    钮钴禄贵妃夸赞道。

    “还好,还好。”

    阮烟笑眯眯说道。

    她看了安妃一眼,安妃抿了抿唇,唇角满是笑意。

    胤福送了礼,阮烟和安妃就忙让他回去了,怕被师傅发现,回头万岁爷回来了吃挂落。

    夜里,胤福下学时,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个食盒。

    “这是谁送来的”胤福问道。

    “是安妃娘娘和善贵妃娘娘。”

    伺候的小太监回答道。

    胤福打开一看,食盒里都是他爱吃的菜,酥炸河虾、茄盒、螺蛳包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安妃的生辰一过,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了。

    北京的天气冷的快。

    阮烟如今都穿三套衣裳,屋子里还点着炭火,这才能暖和。

    十一月初三是言春出宫的日子。

    虽早知道今日言春要出宫了,可到了这日,阮烟还是忍不住眼红。

    她在康熙十六年进宫,到如今康熙二十五年,十年时间,是言春这几个人陪着她。

    几个心腹当中,阮烟最重视的莫过于言春了。

    言春已经把东西收拾妥当,差事也都交托给了春晓。

    临行前,她来给阮烟磕头。

    “快扶言春起来。”阮烟忙说道。

    言春却坚决,“娘娘,您就让奴婢给您磕三个响头,今儿个磕了,往后可未必有机会了。”

    出了宫的宫女一般都不能再回来。

    除非是作为奶嬷嬷照顾阿哥格格才能再回来。

    阮烟眼眶酸涩,答应了她。

    等言春磕完了,她亲自拉着她起来,手握着言春的手,“这次出宫,本宫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五百两是本宫给你的嫁妆。”

    言春瞪大眼睛“娘娘,奴婢怎能受此厚赏”

    “你拿着就是。”

    阮烟道“宫外不比宫里,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你那未婚夫年初又中了举,往后当官多得是得交际打点的地方,这钱都不知道能花多少年。另外,本宫虽在宫里,但你若有什么事,就去本宫娘家说一声。本宫和本宫阿玛额娘都说过,他们会照拂你的。”

    言春心里酸胀得厉害,泪水从眼眶不断落下。

    家里人都埋怨她不该多留在宫里几年,可面对这样善心的主子,言春哪里舍得离开

    “娘娘厚恩,言春不知如何报答。”

    言春哽咽道。

    阮烟摸了摸她的鬓发,“只要你好好的,过好日子,就是对本宫的报答了。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言春啜泣着道了声是。

    她背着包袱,言夏和春晓去送了她。

    阮烟一直目送她走出了钟粹宫的门,才收回眼神,刚一低头,眼泪就落下。

    十年感情,这回分别,也不知几时才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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