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生了, 生了两个小格格。”
春晓说道,说起这事时,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日她也在慈宁宫, 听说娘娘去了, 几乎整个人都懵了。
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
“是吗”阮烟还有些糊涂。
她睡得太久, 加上生孩子时昏过去又醒过来, 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瞪瞪。
“那孩子呢”
“孩子现在是安妃娘娘和博贵人、四格格在帮忙带。”
春晓道“奴婢还没去告诉安妃娘娘, 格格和贵人您醒了的事呢。”
“那你去吧。”阮烟说道。
她记得在她昏睡的时候听到过雅莉奇的哭声, 那孩子应该受的惊吓不小。
春晓答应着去了。
没多久, 雅莉奇和安妃、博贵人都进来了。
雅莉奇一进来瞧见清醒的阮烟,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想扑到阮烟怀里,又怕自己的力气会撞坏额娘,“额娘”
雅莉奇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哭什么, 快过来,让额娘瞧瞧。”
阮烟冲雅莉奇招招手。
雅莉奇这才敢在阮烟身旁坐下,她握着阮烟的手, 感觉到阮烟的手是温热的,心里才仿佛像是迷途的小舟寻到了方向。
“瘦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阮烟摸了摸雅莉奇的脸。
“不苦,只要额娘好好的,雅莉奇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雅莉奇仿佛经此一事成熟了不少。
她道“您睡了四天,这几天, 李额娘和贵人一直都在。”
阮烟看向安妃和博贵人
安妃神色憔悴,眼神里更满是红血丝, 她这人素来讲究, 衣裳配饰都要一一精细挑选, 日常打扮都是乍看素净,可仔细琢磨处处雅致的,但今日这身桃红配鹅黄,颜色刺目,搭配也不合适,压根不是她平日的穿着。
博贵人眼下有一片青黑,以前她的眼睛一向明亮,今儿个也仿佛黯淡了不少。
“姐姐和贵人都受苦了。”
“我们俩受苦不算什么,要紧的是你能醒过来就够了。”
安妃拍了拍阮烟的手背。
博贵人点点头,显然也赞同安妃的话。
安妃又道“两个小格格刚被哄睡,你若是想看等会儿再看吧。你睡了好几天,滴米不沾,每日都只有春晓给你喂水,想必也饿得很了,让膳房给你送一碗清粥来,好不好”
安妃的温柔是前所未有的,仿佛怕惊扰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阮烟点点头,“都依姐姐的。”
安妃忙吩咐人去传膳来,另一方面也让人去乾清宫、慈宁宫报信,还打发人请了周院判过来。
她到如今也顾不得请动周院判会不会太过张扬。
如今,万事都不如阮烟重要。
御膳房早就在阮烟昏睡时,安妃就吩咐过12个时辰备着清粥,就是预备着给阮烟吃的。
这会子夏和安刚去提膳,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粥送来的时候温度也是刚刚好。
熬得开花的清粥,加了点盐而已,阮烟想自己喝粥,安妃却执意要给她喂。
她喝了几口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人给我喂,这多丢人啊。”
“你我之间又何必见外。”
安妃道“何况这里也没有外人。”
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阮烟只好作罢。
喝完粥,周院判来把过脉,他脸上有惊奇神色,“贵妃娘娘这四日休养的倒是不错,虽然说子嗣”
“周太医”安妃沉声喝了一声。
周院判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不该提这事,忙岔开话题,“奴才给贵妃娘娘开几贴方子,娘娘喝个几帖再说。”
阮烟微微颔首,春晓领着周院判去开方子。
阮烟见屋子里没外人,这才对安妃问道“姐姐,刚才周院判想说什么”
安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没什么,他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要我说,周院判的年纪是大了”
“姐姐。”阮烟有些无奈,“您这是拿我当雅莉奇哄呢。”
她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道“是不是小格格有什么不妥”
她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坐不住了,挣扎着就要起身。
安妃忙拦住她,“不是,两个孩子都没事。”
“没事那”阮烟嘴巴张了张,脸上浮现出疑惑。
安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阮烟,毕竟这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比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好,“周院判给你把过脉,说你这胎生的太伤身体,以后怕是再也无法生孩子了。”
她说完这话,心里都已经做好任何准备,无论阮烟是哭是闹,就算是恨,她也由着她。
可阮烟只是怔了怔,诧异道“就这”
“什么就这”安妃愣了下,担忧地看着阮烟,“你怕不是受刺激糊涂了吧”
她转过头想喊周院判回来给阮烟再仔细瞧瞧。
阮烟忙拉住安妃,她冲言夏使了个眼神。
言夏会意,带着人出去了。
产房里只剩下阮烟和安妃,阮烟这才说道“姐姐,我真不是受刺激,恰恰相反,我这心里还有些高兴。”
安妃张了张嘴巴,脸上有错愕神色。
阮烟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她握着安妃的手,“我不瞒着您,我虽然喜欢孩子,可我真的是怕了。我怕一个不好,自己撒手一去,丢下您和孩子们;也怕生下病歪歪的孩子;当年那拉贵人的痛苦,我们谁没有看在眼里因此,即便为万岁爷绵延子嗣是恩德,我也不愿意再要这个恩德了。”
这番言论,在这个年代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后宫妃嫔哪个不是以为万岁爷绵延子嗣而荣,哪有像阮烟这样恐惧的。
可阮烟笃信,安妃能接受她的想法。
果然。
安妃只是在刚开始听到时有些吃惊,在听清楚阮烟的意思后,安妃若有所思,“倒是这个道理。”
她也害怕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安妃道“既然如此,我也便放心了。你昏迷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仔细说说。”
“我都睡了好几天了,实在睡不着,姐姐你就说嘛。”
阮烟抱着安妃的手臂,撒娇道。
安妃现在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现在就算是阮烟想要天上的星星,安妃也会想办法弄来。
在得知额娘被封诰命时,阮烟还是欣喜的,可在听到胤福那个傻小子竟然为了见她砍伤自己的手,还被康熙罚了后,阮烟是又气又心疼,“那浑小子平日里可不见这么胆大,怎么对自己却是这么心狠”
她骂完孩子,自己又心疼起孩子来,骂道“万岁爷也真是,大日头下非要罚跪一个时辰,这也太过狠心了”
屋子外,言夏等人吓得变了脸色。
康熙手背在身后,脸上神色谁也不敢直视。
梁九功心里暗暗摇头,这善贵妃娘娘运气真是不好,偏偏说体己话的时候碰上万岁爷来了。
言夏怕娘娘和安妃娘娘越说,说的话越大逆不道。
她也顾不得自己了,悄悄扯了扯腰间的香囊。
那香囊带子一送,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烟和安妃互相对视一眼,言夏等人都是阮烟的心腹,跟了她这么多年,行事周到,不可能在守门的时候闹出什么动静来。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
康熙瞥了一眼言夏。
就在梁九功觉得这奴婢今儿个怕是要没命的时候,康熙淡淡说道“去廊檐下跪着。”
“是。”言夏绷着神经屈膝行礼。
屋子里。
阮烟满脑子都是懵逼。
这、这大猪蹄子怎么又突然来了还偷听墙角
她刚刚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阮烟仔细一琢磨。
好像从刚刚开始,她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能说的。
阮烟“”
大概是惹的麻烦够多了,她淡定地对安妃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有什么我一并担着。”
“什么就你担着”康熙打起帘子,走了进去,看向阮烟,似笑非笑问道。
“万岁爷。”
阮烟做势要起身。
康熙瞥了一眼,“躺着吧,不必起来。”
“这怎么能行呢礼不可废。”阮烟义正言辞,一本正经说道。
她的模样,就仿佛刚刚她似乎没有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一样。
康熙眉眼神色越发有深意,“得了吧,你不该说的也说了一堆,还在乎这虚礼”
阮烟面上带着官方笑容,实际上内心已经扣出了三室一厅了。
看来万岁爷是真听到了不少话了。
“万岁爷,这”安妃怕康熙怪罪阮烟,赶忙就要开口求情。
康熙摆摆手,神色泰然自若,“安妃不必多说,朕还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怪罪善贵妃,不过,朕和善贵妃有些话要说,你且先回去。”
安妃面露迟疑。
阮烟怕她触怒康熙,忙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贵妃的眼睛这是怎么了”康熙笑眯眯问道。
正在使眼色的阮烟动作突然僵住。
她忙低下头,揉揉眼,“这睡久了眼睛有点酸。”
安妃这才道“那臣妾先告辞。”
康熙嗯了一声。
安妃屈膝对他福了福,临走时给了阮烟一个眼神,让她机灵点儿,不要和万岁爷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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