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
钱德宁走到门口,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打起了帘子,钱德宁冲他点了下头,抬脚走进书房里。
太子胤礽正低头练字,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 直到把一张字帖临完,他才收起笔,旁边的小太监递上温热的帕子。
胤礽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凤眼微抬, 看向钱德宁,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回爷的话,”钱德宁语气恭敬“承乾宫贵人昨儿个早上去了储秀宫找一个宫女, 巧的是,那个宫女下午被发现溺亡在了英华殿的井里面。”
胤礽皱眉, 这宫女和小赫舍里氏有什么关系
自从去年开始, 胤礽就一直让人盯着小赫舍里氏, 他倒不是想帮小赫舍里氏, 而是怕这个姨娘做出什么丢人的蠢事, 连累了赫舍里家还有他。
昨儿个小赫舍里氏灰溜溜从御花园出来, 胤礽知道后就让人去打听在御花园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可御花园的人愣是口风紧, 半句话都问不出来。
越是如此,胤礽才越发放心不下这事。
他这人脑子灵活, 知道御花园打听不出, 便换了个方向,从小赫舍里氏着手, 这不, 就找出线索来了。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胤礽沉吟问道。
钱德宁道“叫做言冬, 说来还和钟粹宫娘娘有些关系呢,当年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后来不知怎么的,调派去了储秀宫。”
这就越发离奇了。
胤礽心里琢磨。
钱德宁道“爷,奴才猜想,这会不会是赫舍里贵人在御花园得罪了贵妃,贵妃娘娘又借机灭口来杀鸡儆猴啊”
胤礽想也不想就直接摇头“这不可能。”
他琢磨着,这手笔倒不像是善贵妃,像是他皇阿玛的。
可小赫舍里氏到底干了什么,让皇阿玛如此盛怒,非要弄死一个宫女来敲打小赫舍里氏
胤礽越想越烦躁。
当初要知道小赫舍里氏是这么样的人,他就该传话到赫舍里氏家里去,随便配个宗亲皇室也好过让她入宫。
到现在,忙倒是没帮过他,麻烦倒是给他找了不少。
“让人去盯着她。”
胤礽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微冷,“赫舍里贵人要是再想做些什么,就让她消停消停。”
“嗻。”钱德宁答应了一声。
太子心想,皇阿玛左右不过这阵子就要去巡幸塞外,若是这段时间,小赫舍里氏能消停,那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
太子眼神阴沉,他可不会容许任何人拖他后腿
“阿嚏”
小赫舍里氏狠狠打了个喷嚏。
大热天,她裹了三层被子都还觉得冷,打着哆嗦对绣漾道“快去再给我拿一床被子来,我好,好冷。”
大概是因为听到言冬的死受了惊吓,小赫舍里氏昨晚就做了梦魇,翌日起来就发起烧了,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
“小主,屋子里被子全都拿来了,您再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
绣漾对小赫舍里氏安抚道。
她说完这话,忍不住对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快去瞧瞧,百合和芍药去请太医,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赫舍里氏已经病得神魂不知,这会子连旁边人说什么话都听不全,更不必说能听进去了,一个劲地说冷。
屋子里大夏天起了炭火。
小太监热得满头是汗,他抬起手擦擦汗水,道“是,我这就去。”
他脚底抹油似的跑出了屋子,出了屋子,被风一吹,浑身顿时舒坦多了,刚刚在屋子里简直要闷死人了。
小太监走出承乾宫,没多久就瞧见了百合和芍药。
两人带着个面生的太医过来。
百合见到他出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太监忙道“百合姐姐,绣漾姐姐打发我出来寻你们。小主病的厉害,就等着太医呢。”
百合一听,忙对那太医道“陈太医,那咱们快走几步,免得叫小主等急了。”
陈太医呐呐道了声是,等进了屋子,先是被屋子里的酷热吓了一跳,紧接着把过小赫舍里氏的脉像后,陈太医又是一愣。
这脉像不过是寻常风寒高烧。
“太医,我们家小主怎么样了”
绣漾等人着急地问道。
她们倒不是忠心护主,只是她们是伺候赫舍里贵人的,赫舍里贵人再不好,有什么闪失,她们都难逃干系。
为保自身,绣漾等人自然希望赫舍里贵人平安无事才好。
陈太医迟疑道“脉相是风热之邪犯表、肺气失和,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开个几贴药吃几天好好养着就行。”
“只是风热”
百合错愕地问道。
风热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也没见过谁像赫舍里贵人这么夸张。
“是。”陈太医颔首,“的确是风热无疑。”
“那我们小主怎么”芍药想要追问,却突然被百合使了个眼神打住了话。
芍药虽然不解却还是没敢继续往下说。
绣漾看在眼里,心下疑惑。
陈太医开了方子,绣漾打发人去煮药,她拉着百合道“适才你怎么不让芍药把事问清楚”
百合这会子心里也烦,被绣漾这么一问,没好气地说道“问什么,问我们小主怎么大夏天又是烧炭又是盖被子还喊冷这听着多渗人啊,绣漾,你别忘了,言冬刚没了,这要是让人想到言冬的死和小主有瓜葛,小主有麻烦,咱们也讨不了好。”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依我看,小主不是生病,是中邪,这事更不能往外说,也不能闹大。”
中邪两个字,让绣漾大夏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张了张嘴巴,想起刚刚赫舍里贵人的模样,后背窜起了一股寒意。
小赫舍里贵人的病到康熙要去巡幸塞外的时候还没好。
承乾宫每日都熬药,那药味浓郁得离着几米远都能闻见,原本这地方就不受待见,每日都熬药后,宫里头的人就更不愿意往那地方走,嫌弃晦气。
七月底,跟随万岁爷去塞外的名单总算出来。
上书房阿哥们人人有份,没有一个被落下。
为了这个喜事,后宫这些日子都洋溢着喜气,尤其是那些有阿哥的妃嫔,那更是各个眉开眼笑。
阮烟听说后,唇角抽了抽,她感觉阿哥们像是被康熙溜了一圈。
她敢保证,万岁爷早就决定把所有阿哥都带上,只是先前故意只说带太子和大阿哥,等阿哥们打了鸡血,努力学习后,他才说要把所有阿哥都带上。
安妃对她的猜测不以为意,笑道“无论如何,眼下这个结果人人都满意就行了。”
这话倒是不差。
阮烟道“今年可惜不带格格们了,雅莉奇念叨了好几回呢。”
安妃却道“不去也好。塞外打猎就算带齐人马到底还是比较危险,我倒是宁愿雅莉奇在宫里待着。”
阮烟似笑非笑,“你是怕雅莉奇碰到危险,还是怕她又见到那个敦多布多尔济”
安妃道“我怕他做什么,雅莉奇分明对他没意思。”
“是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必告诉你雅莉奇给那个敦多布多尔济送了什么东西”阮烟懒懒说道。
“她给他送什么了”安妃立刻皱眉,问道。
阮烟笑眯眯看着她。
安妃身体一僵,她抵着嘴唇咳嗽一声,“不过朋友,送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眼神、脸色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这要不是在阮烟这儿,估计安妃都想起身去打听清楚到底雅莉奇给敦多布多尔济送了什么了。
“好了,不逗你了,雅莉奇不单单是给他送了一把弓,给其木格她们也送了东西。”阮烟忍俊不禁说道。
安妃脸色一黑,没好气地白了阮烟一眼,“好啊,合着你是纯心逗我。”
“那不是你说你不怕他吗”
阮烟笑道。
安妃被阮烟的话噎住了,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在阮烟以为自己说的安妃无话可说的时候,安妃突然伸出手挠了挠阮烟的痒痒肉。
阮烟一向怕痒,腰上的痒痒肉就是她的死穴。
“哈哈哈哈。”阮烟笑的直不起腰,倒在榻上笑得脸都酸了。
“可知道错了”安妃一本正经问道。
阮烟捂着腰,笑着断断续续道“姐姐,你这是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
安妃本想放过阮烟,听见这话,顿时打消了心思,故意往阮烟腰上的痒痒肉挠。
阮烟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声道“我错了、我服输服输。”
安妃这才收手。
阮烟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好气又好笑,“您怎么学会耍无赖了”
“我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安妃唇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阮烟“”
她就不该多余问这话。
自己还落了一句嘲讽。
雅莉奇送礼物托的是胤福。
毕竟今年康熙没带任何妃嫔去,雅莉奇要托人送东西,也只能拜托胤福了。
胤福做事向来妥帖,不但把每样东西送给什么人都一一记下,还问了雅莉奇要带什么话。
雅莉奇挠挠后脑勺,“我倒是没什么话要带的,你就随便帮我问一句好就行了。”
交代完这话,她道“我还有事,就不和你说了,这里这些东西是额娘和李额娘给你准备的,你到时候记得带过去就是了。”
胤福还没说完话,雅莉奇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多宝收拾东西时,胤福看了一眼,愣住了,“这怎么还有擦伤药”
“许是娘娘们怕在塞外没有好药吧。”多宝想了想,说道。
胤福一想可能也是这么个原因。
他倒是没多想,直到跟着皇阿玛出宫,一群兄弟骑马跟随左右,几日后,胤福才算明白那擦伤药的用途。
那擦伤药不是擦旁的地方,而是擦大腿内侧的。
阿哥们虽然在宫里也骑马,可不过小半个时辰罢了,这回好些阿哥都是头一回骑一整天的马。
一整日下来,累就不说了,屁股痛,大腿破皮,不过才一天,好些阿哥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下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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