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太皇太后是什么情况”
佟皇贵妃阴沉着脸, 看着太医们质问道。
阮烟和钮钴禄氏也都看着太医们,这会子没人出声打圆场,给太医们说什么好话。
万岁爷出巡塞外, 临行前虽然没说把太皇太后交托后宫妃嫔照顾,但后宫妃嫔也都知道, 倘若太皇太后有什么闪失, 谁都逃不了干系。
为首的李副院判抱着拳,弓着腰, 脸上满是苦涩的神色,“回禀皇贵妃娘娘, 奴才等人已经给太皇太后把过脉, 太皇太后的双目无药可医, 且气血两虚, 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这话的意思, 很显然是说太皇太后活不长久了。
要论岁数,太皇太后今年也75岁了。
在这个年代属于高寿了。
但是,这话能说出来吗
阮烟心想,万岁爷和太皇太后祖孙情深, 从小更是养在太皇太后膝下,这事万岁爷若是知道了, 不定怎么伤心
“本宫不管, 宫里什么好药你们只管用, 若是太皇太后有什么闪失,你们全都等着陪葬”
皇贵妃不留余情, 黑着脸拍板说道。
所有太医都脸色一白, 朝阮烟和钮钴禄氏投来求助的眼神。
小钮钴禄氏虽也希望太皇太后能治好, 但也不赞同皇贵妃这样蛮横霸道, “皇贵妃娘娘,臣妾看,这会子不是该对太医发怒的时候,是该想想明儿个颁金节怎么办这事又怎么和万岁爷说太皇太后怎么治,万岁爷总得知情。”
小钮钴禄氏这话,倒是真提醒了皇贵妃。
佟佳氏眉头紧皱,“如今不是你一直管着后宫事务,你怎么倒来问我你钮钴禄贵妃拿主意不就成了”
小钮钴禄氏心里松了口气,她要的就是皇贵妃这句话。
可她面上反而黑了脸,道“皇贵妃娘娘,您这话臣妾可不爱听,您身为皇贵妃,乃是半后,这事难道您不帮忙拿主意”
佟佳氏越发觉得小钮钴禄氏是纯心要她一起背责任。
她嫉恨小钮钴禄氏抢了宫权已久,此时见小钮钴禄氏“狗急跳墙”,心里竟有隐晦的得意,“本宫是皇贵妃,可宫权在你手上,本宫插手,名不正,言不顺。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个贵妃拿主意便是”
佟佳氏还把阮烟也给捎带上了。
阮烟怔楞了下,还没开口,皇贵妃就拍板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太皇太后的事要紧,二位贵妃可得尽快拿出主意来。本宫宫里有两支人参,回头就让人送来。你们可得照顾好太皇太后,若是太皇太后好了,将来本宫定然在万岁爷跟前给二位妹妹表功。”
她没说若是不好会如何。
毕竟皇贵妃虽然不要脸,但还是有脑子的,在慈宁宫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诅咒太皇太后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事皇贵妃是丢给了钮钴禄氏和阮烟,如果太皇太后不好,那两位贵妃都难逃责怪。
阮烟和钮钴禄氏这时候都没有出声。
仿佛默许了佟佳氏的安排。
小钮钴禄氏是宁可佟佳氏不插手,这位皇贵妃一向只有馊主意,要是插手,事情更糟更乱。
阮烟则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佟佳氏闹。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够乱够糟了,要是再闹,事情更麻烦。
“她倒是机灵。”
寻常人一睁眼发现自己失明大概没有不慌张的,可太皇太后到底不是寻常人,即便发现自己失明了,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也格外冷静。
苏麻喇姑将奶茶送到太皇太后手里,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憔悴,但还是强撑着笑道“皇贵妃如此行事,也精明太过,万岁爷回来后肯定恼怒她的。”
太皇太后喝了口奶茶,淡淡道“只怕那时候皇帝哀痛过度,只记得追究钮钴禄氏和郭络罗氏的责任,哪里会想起她来”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失声喊了一声。
她眼眶一红,手捂着嘴,忍住心里的悲痛。
“您是长命百岁的人,莫要再说这种丧气话了。”
太皇太后倒是远比众人更想得开,她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摸寻着想要将奶茶放下。
苏麻喇姑忙接过奶茶,心里越发酸涩。
“苏麻喇姑,哀家今儿个在梦里见到福临了。他说他想哀家了,哀家也想他了,兴许撑不过这一年,哀家就要走了。”
太皇太后的语气很是和善,她握着苏麻喇姑的手,“哀家现在就算走,也没旁的担心,只是担心你和琪琪格。”
“您既然担心奴婢和皇太后,就不要走。”
苏麻喇姑已经泪如雨下。
相伴四十多年,她和太皇太后的感情,早已不是主仆而是家人。
“苏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人的寿命都是有数的,哀家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坏事,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已经是长生天保佑了。”
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苏麻喇姑的手。
“奴婢只知道,您是个好人,从未主动去害过别人。”
苏麻喇姑咬着下唇,“就算老天爷要怪,也该去怪那些人”
太皇太后笑了笑,她摇摇头,对苏麻喇姑道“别孩子气了,哀家时间不久了,你去让善贵妃和钮钴禄贵妃进来吧,哀家最后再为你们做一些事。”
苏麻喇姑想阻止,她不是不听话了,只是怕太皇太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心里再也没有牵挂了。
但当她看到太皇太后沉着冷静的神情时,苏麻喇姑知道,太皇太后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阮烟和钮钴禄氏正和李副院判等人商量怎么治太皇太后的“病”。
太皇太后现在的身体,不能用药,连药膳也都得挑选着看看什么食材能用。
如今的情况,明儿个的颁金节是不能让太皇太后出席,就盼着太皇太后至少能撑到万岁爷回来。
听到太皇太后请她们两个前去,阮烟和钮钴禄氏愣了下后,不敢让太皇太后久等,忙整理了下衣裳进去。
阮烟二人进去,刚要屈膝行礼,太皇太后就笑着免了二人的礼,“不必多礼了,再说,如今你们行礼,哀家也瞧不见了,倒不如免了,大家都省事。”
她的语气轻快,浑然不像是刚双目失明的人,更不像是命不久矣的人。
阮烟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她老人家穿着便服,手腕上戴着佛珠,神色从容,鬓发整齐,气场不怒自威。
阮烟心里对太皇太后越发敬佩,道了声是,在宫女搬来的绣凳上坐下。
“哀家让你们来,也是听说皇贵妃把哀家的事甩给了你们。”
太皇太后开门见山说道。
阮烟和钮钴禄氏神色都有些尴尬。
阮烟忙打圆场道“皇贵妃身子不好,怕帮倒忙,这才”
阮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断了。
太皇太后微笑说道“哀家知道她是什么个东西。”
阮烟和钮钴禄氏瞬间都愣住了。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哀家说话太粗俗了”
钮钴禄氏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您是快言快语。”
这话传出去谁敢相信是太皇太后说的。
平时太皇太后多端庄啊,一举一动都威严规矩。
“行了,”太皇太后摆摆手,“哀家都没多久好活的人,也懒得装了。搁在我们草原上,哀家能骂的话更难听。只是怕你们两个小年轻,不好意思听罢了。”
苏麻喇姑在旁边笑而不语。
很显然,她对太皇太后的脾气并不意外。
这么一来,倒是显得阮烟和钮钴禄氏有些大惊小怪。
阮烟道“是,臣妾也觉得皇贵妃该骂。”
太皇太后笑道“她把哀家丢给你们两个,你们心里没怨气”
阮烟忙道“照顾太皇太后,是臣妾和钮钴禄妹妹的职责,怎么会有怨气再说,您一向宽厚仁慈,臣妾和妹妹都把您当祖母来看待,只有高兴能有孝顺您机会的份儿。”
“是啊,臣妾二人只怕日后还要经常来烦您呢。”钮钴禄氏也赶忙说道“您老到时候莫要嫌弃臣妾二人才是。”
即便知道阮烟和钮钴禄氏说的是场面话。
太皇太后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没人不会在乎被人嫌弃,太皇太后道“哀家也知道你们孝顺。不过,哀家也知道你们难处,有些事你们不好做主,哀家自己做主了。明日颁金节哀家就不露面了,皇太后会出席的,调理方面,让太医们开温补的药膳,你们只管处理好后宫事务,让人提前准备白事就是了。”
“至于万岁爷那边,信哀家会让苏麻喇姑代笔写。”
太皇太后从容吩咐自己的后事。
她的神情举止,仿佛在吩咐今日的晚膳一样的从容。
阮烟和钮钴禄氏两人不知不觉被镇住,竟从头到尾说不出一个不字。
等从慈宁宫出来,阮烟和钮钴禄氏才回过神来。
阮烟看向钮钴禄氏,“既然太皇太后已经安排妥当,明儿个妹妹还得多费心,臣妾露了面就过来这边照顾太皇太后。”
“是。”
钮钴禄氏点头答应。
阮烟回了钟粹宫,安妃放心不下她,早已来钟粹宫等候,见到她回来,忙问道“太皇太后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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