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羞恼归羞恼, 能去看冰嬉还是高兴的。
不独她,便是后宫众人知道这消息,也都纷纷露出喜色。
赶着年关, 后宫妃嫔也都纷纷置办衣裳, 正月里日日是宴席, 不多置办几身衣裳如何见人
阮烟一向大方,想着去年正月因着太皇太后驾崩, 后宫众人都拘着,没怎么热闹过,便特地赏了钟粹宫上下每个人两身冬衣。
这就让钟粹宫上下更喜了。
腊月二十六,一早后宫就热闹起来。
阮烟一身石青色吉服, 头上戴着镶青翠珠钿子,一耳三珰带了珍珠耳环。
这耳环小巧,玲珑精致, 盈盈珠光倒是衬得阮烟肌肤白皙。
“得亏今儿个没下雪。”
春晓边给她递上 掐丝珐琅团鹤纹手炉, 炉子里塞了几块烧旺的炭, 捧在手里能保证一整日炉子都是热的, “不然可就败了娘娘您看冰嬉的性质。”
阮烟笑道“可不是,可见天公作美, 前几日连下了好几日雪, 本宫都以为今日怕是瞧不得了, 没曾想从昨儿个下午起却是没下雪珠子了。”
看冰嬉,最烦的就是碰上下雪天。
太液池冻上了,一旦下雪, 冰刀滑起来碰上雪水总是不便, 再则, 下雪珠子便看的不真切了。
“额娘。”
哈宜瑚兴冲冲跑了进来。
她身上已经换好衣裳, 绯红色对襟旗服,头发梳成花苞头,拿了绢花左右各簪了一朵,跑进来时叫人眼前一亮。
哈宜瑚扑了阮烟一个满怀,桂花糕也跟着跑了进来,冲着阮烟汪地叫了一声。
阮烟抱住她,应了一声,再打眼一瞧,和卓正慢吞吞地让奶嬷嬷拉着手走进来。
“妹妹,快过来。”哈宜瑚冲和卓嚷嚷道。
和卓眼皮抬起,嗯了一声,依旧走的四平八稳。
哈宜瑚急了,从阮烟怀里下来,跑过来拉着和卓过来,两姐妹酷似的小脸仰起,哈宜瑚冲着阮烟说道“额娘,带桂花糕一块儿去。”
桂花糕似乎也知道哈宜瑚说的是它,仰起头,尾巴摇晃,呜呜叫了一声。
“哎呦,格格是想让桂花糕也去瞧瞧冰嬉”
宋嬷嬷笑眯眯说道。
哈宜瑚重重点头,拉着阮烟的手撒娇“额娘,让桂花糕去。”
阮烟头疼。
昨儿个哈宜瑚就念叨要带桂花糕也去,怕它自己留在钟粹宫害怕。
阮烟敷衍了过去,本以为小孩子没记性,很快就忘记,没想到今儿个还记得。
她正头疼,瞧见安妃和雅莉奇来了,忙道“哈宜瑚,你去问你姐姐,问问能不能带桂花糕去,要是你姐姐说能,就带桂花糕过去。”
哈宜瑚立即朝刚走进来的雅莉奇投去渴望的眼神。
雅莉奇脚步一顿,唇角抽搐了下,道“哈宜瑚,桂花糕不能去,去看冰嬉的人那么多,要是有人把桂花糕抱走了,怎么办”
哈宜瑚愣了愣,她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那、那桂花糕自己在家里,没人陪它玩,它会害怕。”
阮烟忍着笑,道“桂花糕不害怕的,还有小栗子陪着它玩呢。哈宜瑚,你姐姐说得对,今天好多人来的,要是谁把桂花糕带走了,那可就找不回来了。”
一听说找不回来,哈宜瑚咬着下唇。
她看向和卓,和卓摇了摇头,哈宜瑚只好道“那就不带桂花糕了。”
她蹲下身,摸了摸桂花糕,“桂花糕,你要乖,别乱跑。”
这分明是平时阮烟叮嘱她的话。
奶嬷嬷们忍着笑,心道,小格格就算聪明,到底还是小孩子,桂花糕是小格格的爱宠,谁敢抱走桂花糕
忽悠了最缠人的闺女。
御膳房的早膳送来了。
虾仁馄饨捞干了,拌了花生芝麻酱,又送了汤,却是拿高汤做了底,鸡蛋饼切丝,加了虾米、芫荽。
阮烟那一碗汤还加了不少胡椒粉,胡椒粉带出些辛辣味。
一碗汤下去,都出了不少汗。
她自己吃了两碗虾仁馄饨,这时节鱼虾不多,也就是西苑那边池子大,御膳房才有这等新鲜玩意。
哈宜瑚跟和卓碗里的虾仁馄饨可比阮烟她们碗里的小。
她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又看了看雅莉奇碗里的馄饨,边吃眉头边皱。
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和额娘碗里的馄饨那么大,她和妹妹碗里的馄饨就那么小。
吃完早膳,一群人去慈仁宫请安。
皇太后素来少和宫妃接触,她不会满语是原因之一,但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和后宫妃嫔往来。
可见了哈宜瑚跟和卓,皇太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招呼两人上前。
哈宜瑚跟和卓乖巧地上前,“给皇玛嬷请安。”
“好,好,起来吧。”皇太后笑道。
苏麻喇姑难得见她高兴,笑着让哈宜瑚还有和卓到皇太后身旁坐下。
两个小姑娘都不怕生,坐到皇太后身旁,皇太后给什么就吃什么。
后宫妃嫔倒不至于眼热这个。
这要是太皇太后,倒还值得眼热,可皇太后明摆着是万事不经心的人,疼谁宠谁可不怎么值得在乎。
阮烟见两个闺女都乖巧,便也放下心来。
小钮钴禄氏悄声对她说道“你可瞧见皇贵妃今日的气色了”
一听这话,阮烟才顺势往佟佳氏那边扫了一眼。
佟佳氏绷着脸,脸上没有笑意,一身石青色吉服仿佛压得没了精神。
自打小佟佳氏出宫后,佟佳氏便是这个面容。
后宫妃嫔早已见怪不怪。
“这不是和寻常一样吗怎么了”
阮烟小声说道。
小钮钴禄氏啧了一声,瞥了阮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瞎了眼
阮烟气恼,拍了小钮钴禄氏一下,“可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快说。”
“她今儿个像是真病了。”
小钮钴禄氏瞥了佟佳氏一眼,才说道。
她打小就为逃掉女红没少装病,真病假病寻常人看不出,可小钮钴禄氏是内行人,哪里看不出来。
佟佳氏是傅了粉涂了唇脂。
可脸颊那红却是遮掩不去的。
这分明是发了热。
阮烟愣了下,她还真没想过这一茬。
毕竟佟佳氏装病的次数多,装没病,这似乎还是头一回。
阮烟有心多瞧几眼,就听见外面传来禁鞭声。
声音传来,一屋子妃嫔全都神态不同了。
等康熙走进来,一个个更是脸上露出笑容行礼请安。
康熙让众人起磕,对皇太后说道“皇额娘,太液池边彩棚下面人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去瞧瞧吧。”
皇太后脸上露出笑意,“万岁爷有心了。”
太液池的彩棚扎得十分精致。
阮烟只看了一眼,心里面扫过一个念头,这彩棚扎了只用一日得多可惜。
她的位置倒是不错,和钮钴禄氏并排着在佟佳氏后面。
这位置遮风挡雨,还视线佳。
彩棚里更是摆放了不少铜盆,就怕冷了这些主子娘娘。
阮烟先前还想着看佟佳氏,可等冰嬉一开始,她立即把这事给忘到脑后去了。
今年冰嬉,康熙特地下旨,让八旗子弟好好准备。
阮烟的哥哥苏合泰自然也在其中。
苏合泰就在镶黄旗里,还是打头人物,一露面,阮烟就瞧见了,苏合泰也瞧见阮烟了,兄妹俩多年没见,远远瞥了一眼,都是激动的。
雅莉奇也认得苏合泰。
比赛一开始,就眼睛灼热地盯着自家舅舅。
等回头,苏合泰那支队伍拿下射箭魁首时,激动的脸都红了。
大格格起初心里不解,可转念想起善贵妃娘娘是镶黄旗下的,那侍卫看上去岁数像是和善贵妃娘娘差不多,就猜出兴许是善贵妃外家亲戚。
冰嬉难得一见。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唯有佟佳氏如坐针毡。
周嬷嬷见她烧的脸都红了,小声道“娘娘,要不咱们跟万岁爷告病,先回宫去吧。”
“不必”佟佳氏咬着下唇,“本宫先前病了一回已经叫人说三道四,这要是再病一回,外头还不知怎么传。”
周嬷嬷心里无奈叹息一声。
当主子的糊涂,她们当下人的再能耐又能如何。
皇贵妃这分明是在和万岁爷较劲,和贵妃娘娘她们较劲,可这较劲,赢了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坏的还不是她的身体。
果然。
皇贵妃回去后,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热了。
这回,周嬷嬷和刘丰等人都不敢再瞒,忙打发人去请了太医来,开了药吃了。
阮烟等人来瞧过一回,见她烧的昏昏沉沉,心里也吓了一跳。
因着佟佳氏不喜后宫众人插手她翊坤宫的事,阮烟只道“皇贵妃病成这样,你们夜里照顾的时候多留点儿神,屋子里炭火烧着,但也不可把门窗全关了,得留出条缝隙透透气。”
周嬷嬷连声道是。
阮烟虽然说不喜佟佳氏,但说到底,她和佟佳氏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年的矛盾不过是佟佳氏眼里容不下她。
她倒是没希望佟佳氏出什么事。
可佟佳氏的病情却一日比一日坏。
腊月底的时候还能强撑着出来走动,等过了正月初一,连床也下不来了。
这下子,宫里头的人都知道,皇贵妃这回是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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