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庙外。
“李兄, 你怎么了我们就是进去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而已,这么多美人你竟坐得住”
“你们闭嘴, 反正就是不能去”
京城恶少帮向来横行霸道, 见了佳人让他们坐怀不乱比上刑都难受。
更奇怪的是,李阔这小子自己不去, 也不准他们去,还不说明缘由。
其他纨绔们不能理解“到底怎么了你爹又不在这里, 你怕什么。”
李阔“比我爹还可怕。”
都察院的李藿, 以面相凶恶闻名, 三岁小儿见了都要止啼的那种。
恶少们长笑一声“李兄最近是魔怔了,谁能比你爹还吓人”
“我爹啊。”
纨绔们齐齐回头,就见凉亭外,炀陵的小魔王一身劲装, 腰佩马鞭,没形没状地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撑着脸, 不知听了多久。
“凎”恶少们想起了被睚眦在各个街头巷尾里暴揍的恐惧, 大骂一声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放心, 此路非我开, 此树非我栽,我这次不是来抢单打劫的。”睚眦翻身进了亭子,将恶少们吓得全部躲到了一边, 他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我好奇, 你们说什么红线娘娘的鬼故事, 继续说啊。”
恶少们心里苦。
他们的爹, 打不过夏洛荻。
他们自己,打不过夏洛荻的儿子。
凎
这些个恶少和那王霸蛮都是一伙的,睚眦从前没少揍,见他们此时畏缩得像一窝鹌鹑,捻开一粒花生米,甩出去正中李阔的眉心。
“姓李的,平日里属你最闹,怎么不说话了”
李阔捂着脑门,气在心里,但又不敢发作,他一眼瞥见睚眦腰上挂着羽林军的令牌,就晓得这货八成是已经入仕了,联想起夏洛荻来到这里查案的情形,黑着脸道“你们还想怎么样你爹娘,呃反正等你爹回宫,手再长也伸不到我头上,我和你们仁至义尽了,再这般欺负人,当真以为我李家是好欺负的”
回宫为什么是“回”
睚眦心中一动,道“你在何处见过我爹”
“你还装吶她不是都进庙查了好几天案子了,现在应该在那什么大典”
不等他说完,睚眦立即转身回庙,一路奔向后山,正好见到后山的女尼们在清场,但与同来的宫女们发生了争执。
“小夏校尉。”同来的一个宫女向他招招手,低声道,“娘娘她们进了红线洞,到现在还没出来,可怎么办呀。”
“你们怎会放任她们自己进去”
“是娘娘不准我们去的,你要不要叫护卫们一起进来”
睚眦天性敏感,很快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正要一脚踏入后山的范围,就被几个尼姑堵在门口。
“施主,后山是男子禁区,只有女客可入。”
“行。”睚眦退后两步,却一转身趁那些尼姑不备,飞身翻上了墙头。
他还回望了一眼呆滞的尼姑们,嗤笑道
“我爹把我下狱都没能治得了我,凭你们”
言罢,便直接进了后山。
此时沉鱼池四周已空无一人,他环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唯一一个可疑的红线洞。
身后有尼姑匆匆赶来“施主此地男子禁入”
睚眦向来不爱跟别人废话,拔剑就是对着尼姑一指“刚刚那几个女人是被你们关进去了吗放她们出来。”
尼姑倒抽一口冷气,却也没有惊吓之态,道“敝庵好心让几位女施主入洞觐见红线娘娘,施主怎如此无理”
“我说开门。”
冰冷的剑尖抵在喉咙上,尼姑脸色一阵变幻,放缓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不要误会,大典每月一次,能被选中有机会觐见红线娘娘的都是天选之人,待试炼过了,洞口会自行开启。”
尼姑话音刚落,忽然一股震动传来,红线洞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嬿嫔等人的踪影。
这些妃嫔一行五人一脸茫然地走出来,睚眦收了剑,视线迅速在里面扫过一圈,道“诸位夫人,刚才只有你们入内”
“不”灵妃看了一眼围观之人众多,为了皇家体面不方便说出夏洛荻的身份,只对那尼姑道,“与我们同入的还有一人,她是最后一个进去见的红线娘娘,却突然失踪了。”
说着,她拿出了一小绺大约十来根的头发,严肃地说“我们去到那神像前找她时,只发现地上掉了这些头发。”
睚眦“”
不知哪里的滴水声吵醒了昏迷的夏洛荻。
“这是”
夏洛荻揉着头皮坐起来,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处潮湿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四面八方有细细的水声。
夏洛荻没有急着动,一边摸索着环境,一边回忆。
她最后只记得自己想去找一找那红线娘娘的脸上有什么机关,好似碰到了什么,再之后就“咚”的一声,红线娘娘的雕像向后倒去,她也就跟着滑进了地道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果然如之前所推测的一样,这红线娘娘庙下别有洞天。
就在此时,她摸到了一个铁栏杆。
很好,是间地牢。铁栏杆手感亲切,没有被盘出包浆,建成投用大概在年间。
就在夏洛荻摸着铁栏杆的边缘时,忽然一只冰凉的小手从铁栏杆对面伸来冷不防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谁”一个细小虚弱的女声从对面传来。
夏洛荻摸到了这女子的手指,没有老茧,指甲很长,约有一阵没修剪了,不像是平民人家的。
“你也是秀女吗”她问道。
两边人都看不清彼此的眉眼,那女子迟疑了一阵,但还是紧紧抓住夏洛荻不放“你也是”
就在这时,一阵铁门打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那女子立马惊恐地放开了夏洛荻。
夏洛荻眯起眼,她看见有人提着灯走了进来,灯火照亮了这里空间要比她想象得大上许多,灯光所及之处,都是一间一间的地牢,内中都关了不少昏昏沉沉的女子。
“放饭了,各位吃完,再过一个时辰”说话的人声音一滞,似乎听到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道,“算了,各位小姐今夜先休息吧。”
言罢,说话的人就离开了,只有送饭的人开始放饭。
夏洛荻和其他被绑来的女子待遇并无不同,一个蒙头盖脸的人将食盒放下之后便离开了。
有了光,她也就看清楚了隔壁女子的样貌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女,容貌上佳,好似因为被关了几日,显得容颜憔悴。
“你从哪儿来”夏洛荻问道。
“我”少女犹豫了一下,道,“我叫尹芯,是青州节度使尹峻的女儿,七天前被抓来的,你你是刚进来的,那你有听说过朝廷有派人来救我们吗”
青州节度使,那离这里还挺近的,赤狐山也算他的辖区,没想到女儿才离家一百里就被歹人抓走了。
“我只是个大户人家的逃妾,不是很了解。”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我们只是想出来玩一玩,娘我好想见娘。”随后那少女便哭了起来,连饭都没心情吃了。
夏洛荻一时劝不来,看向面前的食盒,打开一看就挑起了眉。
不是因为伙食太差,而是太好了。
萝卜青笋羊肉汤,三鲜炒饭,红烧白鱼条。
好像生怕这些秀女们饿着一样。
怪了,既然要盗取她们的身份入宫,又为何这样精心地伺候她们
夏洛荻端起那汤闻了闻,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没有尝出来什么加了料的怪味,好奇地问道“尹小姐,你被关的时间长,他们可有苛待你们”
“苛待”尹芯抹了抹眼泪,道,“苛待倒没有,就是几日没洗澡换衣服了,身上脏得很喂你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吃饭了,你不怕有毒吗”
“没关系,我打娘胎里就好奇心重,想试试是什么样的毒。”
神探尝百草的事夏洛荻干得多了,还当歹人们是通过给秀女们下了什么她没见过的毒用以控制她们,直到半盅汤下肚,发现和秦不语平日里做的没什么区别,就知道这里的饮食没什么问题。
夏洛荻友善地提醒道“再不喝凉了。”
毕竟萝卜青笋羊肉汤对头发好,不喝可惜了。
“你可真是怪人。”尹芯没胃口,撑着脸看她优雅地用膳完毕,“刚抓进来时的女子少说要哭半宿,你倒好,给饭就吃,你夫家不给你饭吃吗”
夏洛荻“倒也不是,只是在夫家干活干得多。”
尹芯诧异地看向她,借着外面微弱的光,她看到这秦氏有着完美的鼻梁和轮廓,比这批秀女里最漂亮的都美上许多。
她有些不可置信“你那夫家莫不是瞎子也忒不做人了,你这样的相貌,竟逼你去做粗活,难怪你的手这般粗糙。”
嗯封琰老背锅侠了。
夏洛荻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习惯了就好,说起来,小姐是秀女,必定出身高门大户,歹人绑了小姐还能索求些赎金,却不知绑我这平民女子做甚”
尹芯郁郁道“是啊,我们也都觉得怪着呢。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也没听这伙贼人要我们写些要求赎金的家书,只是不时带我们去见一见人,问我们年纪、或是家中有没有姐妹之类的怪问题。”
问这些做什么
这又与夏洛荻起初的推测有所出入。
她一开始想的是,这伙歹人可能是敌国派来专门培养秀女进入大魏后宫当细作的,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夏洛荻问道“都是些什么问题,我怕我回答不上来,他们要把我灭口了怎么办”
尹芯想了想,道“无非是生辰八字等问题,还有一伙黑衣人问我们家里有没有年龄相当、美貌出众的姐妹,还带了一张卷轴,对着我们细细查看。”
他们在找人找谁
夏洛荻凝眉道“什么样的年龄相当、美貌出众才符合他们的要求有什么参考”
“就是”尹芯回忆了一下,道,“天底下的美人各有千秋,不能一概而论,非要说的话,他们要的就是红线娘娘那种等阶的美人。”
夏洛荻的瞳孔陡然缩起。
这伙歹人,在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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