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五章 识骨

小说:名侦探夏贵妃 作者:衣带雪
    “带尸骨”

    五名禁军小心翼翼地抬了一具棺材来到堂上, 当棺材落在地上的一刻,那常氏的外臣几乎马上就要走上去掀开看个究竟,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韩氏, 你对先皇后了解多少”

    韩氏瘫坐在地上, 嘴唇不停地嗫嚅着,道“便是只有骨头,凭其大小, 民妇也认得出来。”

    棺盖被缓缓打开,一股寒气并着盐与香料的味道溢出,韩氏马上扑到了棺材边, 只朝里看了一眼, 便暴叫一声,一时昏迷在地上。

    她这反应太激烈了,在场大多数人, 又觉得害怕, 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那常氏外臣终于忍不住道“陛下, 我朝世家女子皆有家传香料, 臣身上亦带着香囊, 想确认一下是否真为先皇后。”

    封瑕瞥了一眼神色怔忡的太后, 道“准。”

    那常氏外臣起身来到棺木边,放目一望, 只见得一具发黄的干尸陈于棺中, 因年代久远面目模糊, 根本看不清面容, 身上的皮肤与衣物也几乎粘连在一起, 但隐约能看得到, 干尸死前挂着一个香囊。

    香囊的样式是宫里常用的金丝绣线辟邪纹, 香料也没什么出奇,是以便留在尸身上防腐。

    但常氏外臣见了,颤巍巍地将香料倒在左手,右手在自己的香囊里捻了一撮,放在手心里,声音也颤抖起来。

    “葛上亭长使君子来。”

    “夏卿。”封瑕问道,“此为何意”

    夏洛荻道“是香偈,乃前朝世家女子中好流传此风,昭示若遇葛上亭长、使君子两味为主料制成的殊异之香,便属他常氏门户。”

    “倒也听闻过,只是单凭此,也未必就能确认那便是前朝皇后。”封瑕记得很清楚,这具干尸是夏洛荻从婧嫔所在的碧华宫里发现的,因身份不明一直留存在大理寺冰窖,成为了悬案。

    “这具干尸,身长四尺九寸,生前头骨轻微凹陷,或被殴打,或自行触柱而死”

    夏洛荻还未说完,地上的韩氏悠悠转醒,接着夏洛荻的话说“四尺九寸,右手有家传戒指,好戴在尾指上,娘娘耳下还有一蝴蝶胎记”

    她一字一句,皆与干尸吻合。

    崔太后眼前一黑,一时各种往事涌上心头,盯着那棺材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在一棵树中,就这么看着本宫”

    “母后。”封瑕忽然露出一个笑,“争斗多年,到最后不过一具棺中枯骨,不知如今作何想法”

    这常氏今日明显就是奔着她而来的,早已和韩氏有所勾连,就等着今日拿先皇后常氏的事,逼迫皇帝牺牲她。

    可皇帝没有,布了个局,把所有人摆在公堂上,诸方心思织成的弥天大网就这么摊在世人面前。

    崔太后闭上眼,她最不明白的是,皇帝若早有意要牺牲她来拉拢常氏,又为何找夏洛荻帮她洗清污名。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遮遮掩掩,倒不如摊开了昭示于天光之下。”

    当然,还是要有个能臣。

    若不是继续任用夏洛荻会动荡朝纲,封瑕倒还真的想冒天下之非议一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马上作罢,朝中当下还是半科举半蒙荫,那些冢中枯骨小气得很,开了夏洛荻这个女官口子,他们自己族里那些后代做官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此令一下,那些人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暗杀她。

    话说回来,夏洛荻又是如何发现那具树里的干尸就是先皇后呢

    就在所有人都很好奇夏洛荻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时候,那常氏的外臣和韩氏一并望向夏洛荻。

    “敢问大人怎会有这先皇后的遗躯”

    “这件事的源头,本为扶鸾宮闹鬼之事。当今皇后娘娘时常在深夜听到宫里的地下传来怨怼太后之声,召我前去查证时,便发觉声音可能来自地下”

    大理寺门口。

    “彼时夏大人发觉那鬼声来自地下,便静观默察,嘱咐皇后娘娘勿要打草惊蛇。又问到当初这扶鸾宮由谁改建,这便查到了那五名匠人头上。”

    说书人喝了口茶,万千双眼睛盯视中,道“故事便又回到了开头,夏大人将此事上呈御前时,问及当日五人落水之时,在场有一个暗倡为唯一活口。这,便是那韩氏。”

    “恰逢刑部裴侍郎奏报笼花里有家酒馆起火,烧死数人,再一细查,竟也是韩氏名下产业,遂一路顺藤摸瓜,抓出这许多事。”

    徐大娘坐在牛车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低声对车里的秦不语道“嚯,没想到这裴侍郎到底还中些用处。”

    甜水巷的乡亲们眼里,裴谦每日一放衙必拐弯路过甜水巷,肖想秦不语之心路人皆知,活脱脱狗官一枚,同那王霸蛮虽不穿一条裤子,却也是一路子的人。

    没想到干起活来,竟还能帮上夏大人,也算出人意表了。

    正当此时,一列禁军又从外面开道而入,由刑部侍郎裴谦在头前带领着,押解着二三十名寻常打扮的男子。

    “乡亲们勿慌,我等奉命搜检韩氏名下商队,抓到这些许人正要出逃,便一并押来问事。”

    裴谦一通解释,老百姓们大多好奇地看向那些人。

    “裴大人。”撵过他不少次,徐大娘高声问道,“听堂审说,那黑衣人里有许多没有子孙根的人哩,你是咋个找出来的唷。”

    几百道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裴谦,后者仰天长叹道“大娘,您都说他们没那东西了,那还不好找吗。”

    老百姓们立时“呜呼”了一片,饶是那些嫌犯自己,也都面赤不已。

    可不能叫不语听说了去,回头栽给兰少卿。

    裴谦打定了主意,带人迈入大理寺。

    正听到夏洛荻坐在堂上,声色整肃地串起所有案情。

    “十数年前碧华宫榕树藏尸、四年前五名匠人落水、今年七月扶鸾宮下地道发出鬼声,这连一串事件,前后有序,并非偶然。”

    “六月份我发现干尸的事传遍宫中,彼时也惊动过陛下与太后,七月份便出了扶鸾宮闹鬼的事,显然是有人接触过那干尸,认出了先皇后的身份,才将此旧事又捡起来这个人,既接触过尸体,又知晓韩氏手里有血诏,她至少在四年前就在宫中潜伏”

    “大有可能的是,此人是个女子,假扮皇后托那五名匠人将血诏送出的也是她。”

    那常氏外臣不禁道“那这血诏上的皇后之印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夏洛荻道,“因为,这血诏用的是真印。”

    前朝皇后的真印确实是在宫中,但早已封存在

    崔太后瞳孔微微放大,道“是先皇后的真印,在我宫中府库里藏着。”

    夏洛荻又道“我曾听闻前朝后妃的名录皆在崆峒宫府库之中,足有上万本,非经年累月详查不得,太后身边,可有宫人能有此权力便宜行事”

    崔太后眼神一利,猛然扫向身后随侍的宫女。

    “郑嫒何在”

    堂外的王尚书坐在墙边装晕。

    此时此刻,他心如死灰,纳个妾而已,谁承想招来这般天大的祸事。

    早知就该听夫人的话,路边的野花都有毒,踩着就死,擦着就伤。

    “王大人、王大人。”有平日里酒桌上的官场同僚晓得他在装晕,道,“当下还未审到您身上,无论如何还是准备负荆请罪吧。”

    又负

    王尚书掀开一条眼睛缝儿,四处张望,见得大理寺后方烹茶的炊烟袅袅而上,想来必定有柴禾充作荆条,便忽而垂死梦中惊坐起,道“容本官去后院方便一二。”

    同僚们闻弦歌而知雅意,装作听审,实则让出一条路来,让王尚书朝后院溜去。

    王尚书灵活地挪进后院,进了茶房,果然见到一堆柴禾露天放在一边,一咬牙,解开官袍,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肚皮,背上一根荆条,正要出去时,忽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撞进来。

    “啊”

    忽见一个赤膊老头杵在后院里,那宫女失声一叫,惊慌地后退几步。

    “别误会、别误会。”王尚书二度在这天地之间赤条条拥清风入怀,已经无所畏惧,淡然解释道,“本官乃向君上负荆请罪而已,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那宫女苍白着脸,绕过王尚书直奔茶房。

    “怪人。”王尚书也无心思虑其他,正要在腹中打一腔腹稿,排演一番一会儿面圣时哪个角度撞柱子表忠心会不太疼时,一列全副武装的禁军来到了门口。

    唉,终有这么一日。

    王尚书以为这些禁军是来抓他的,一时绝望,他那没出息的儿子是一点也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在宫里多为自己求求情。

    “犯官束手就擒,还请诸位”

    王尚书话未说完,便见那禁军如乌鱼群一般绕过他,直接追入茶房。

    “人呢”有禁军问道。

    王尚书茫然地望去,只见禁军搜检一番,发现那女子仗着身段娇小,硬生生从上面破损的石窗挤了出去。

    “晚来一步。”禁军随后望向了王尚书,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遍他此刻一言难尽的扮相,“王尚书,可记得刚才进屋女子的形貌”

    王尚书愣了一下,道“可是那眉角有颗痣、身形约四尺五寸的细眉宫女”

    他成日里在户部看些户籍档案,但凡见过的必能张口就来,通缉令画得比大理寺那狗爬画师好多了。

    “多谢王大人相助。”禁军们大喜,“传下去,四尺五寸高、细眉带痣的女子,务必跟紧”

    王尚书“哈”

    “若能追查到此女,我等必为大人表功”

    禁军们呼呼啦啦地离开,徒留王尚书在原地被清风环绕。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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