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四十七

小说:为师拒绝加班 作者:岫青晓白
    章四十七

    萧峋拿了本书出来打发时间。他起初是正坐的姿势, 但书看着看着、上半身一歪,倒成了斜倚,倚了半晌, 还将腿架到对面的把手上,直接躺下了。

    他把翻开的书盖到脸上, 挡住落下来的星光。眼睛没闭, 时不时眨一下。长且密的睫毛刷过书页, 手和脚都摊开, 等了这般久, 要等的人还不回来,萧峋只觉得做什么都没劲。

    这样过了大约一刻钟,萧峋听见一串脚步声, 从远处行来, 轻、稳, 却快。显而易见不是谢龄的足音。

    那便只能是谢风掠了。

    怎么来的是这个人。萧峋把书从脸上拿下来, 面无表情坐直身。

    一个身穿月白色道袍的人出现在视野中,身姿挺拔,步伐快却从容, 伴夜色而行,衣袂起落, 竟有几分风清月朗的味道。

    “师弟星夜前来, 不知所谓何事”萧峋看着他, 轻轻一抬下颌,问道。

    他脸上没有笑意,说的虽然是个问句, 可语气平平, 和往日谢龄在场或在附近时, 展现出的态度大相径庭。

    谢风掠停下脚步看了萧峋一眼,随后目光从他身上越过去、投向道殿,并释放一缕神识。他探得光明正大,萧峋自然能够察觉,眼神一冷,径直给挡了回去。谢风掠露出了然的神情,道“看来雪声君不在。”

    萧峋微微眯了下眼。

    谢风掠来这里的原因他可太清楚了。他必定赢得了参加点石会下一轮比试的资格,就是不知在今日的比试里拿的是七分还是九分。

    “你觉得自己是喜鹊赢了比试便要来吵吵两声。”萧峋语气凉幽幽,“你不知道师父说过,申时之后莫要来寻他吗”

    谢风掠蹙了下眉。在他来鹤峰的第一日,萧峋便提到过申时后莫要去扰雪声君的话,他在意过,但依着从前对谢龄的了解,终究没放到心头,眼下听见萧峋重复,心说难道真是谢龄近来立的规矩

    不过现在的情形,和这规矩倒也无关了。谢风掠视线回到萧峋身上,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反问他“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要等在这里”

    用的字,不是“坐”、不是“待”,而是一个“等”。他一眼看穿萧峋坐在这里的意图,语调却一如既往无甚波澜。

    萧峋眉梢挑起又放下,慢慢嗤笑了一声。

    除此之外,他没给别的回应,左腿翘起、往右腿上一搭,背向后一靠,低下头去继续看手里的书。

    一道流光划过天幕,朝着鹤峰笔直而来。萧峋和谢风掠同时察觉到这点,向着光来的方向偏头。

    有人御剑而来。

    下一刻,长剑落地。剑上之人有二,其一是谢龄,另一人,则是谢龄的师兄古松。

    古松玄衣带剑,眉目冷俊,眸光在道殿外两个少年身上一掠而过,定定看向谢龄。山风高低回转,吹得他衣袖翩飞,在夜色里招展如旗。这让萧峋不由自主想起谢龄今日画的那幅画。

    这两人还是御同一把剑回来的说得确切一些,谢龄是古松御剑送回来的。萧峋心中不爽更多了几分。

    他这些情绪压抑住,做出一副乖巧模样,从椅子里起身,低低唤道“师父。”

    谢风掠亦喊了声“雪声君。”

    谢龄朝这二人看去。

    他心情甚有几分复杂。

    在回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落地就碰见萧峋的可能性,但那会儿是想着玩,没觉得自己会倒霉透顶,可能会成为现实。

    孰料事实当真就是发生了。萧峋和谢风掠在他道殿门口一站一坐,而古松直接将他送到了他们面前,他根本没法子拐去时来峰补比赛录像。

    不过谢风掠向来让人省心,出言勉励一二即可。令他头大的是萧峋,偏生这大脑袋还是他自个儿食言在先造成的。谢龄心中的小人儿长长一叹,开始琢磨要如何哄。

    他没注意到自己肩头沾了片花瓣。古松瞥见了,极为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摘下。这是片细小的白玉兰,幽香未散,古松任它落入风中,道一声“走了。”

    是一如往常的告别之语。

    谢龄转向道殿和殿外两个少年的目光又偏转回去,对古松点头“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简单。谢龄目送古松踏回剑上、化光远去,才再度偏首,将视线投向两个少年。

    敛了敛衣袖,他问“你二人有何事”

    “我们是来向师父您报喜的。”萧峋朝外走了一步,站到谢风掠之前,狭长漂亮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满天星辰,山风肆意,他红衣烈烈如火,嗓音却是轻柔,向着谢龄说完,偏头一看谢风掠,问“我说得没错吧风掠师弟。”

    谢风掠被他抢了话,只能硬梆梆点个头“没错。”

    这话没让谢龄太惊讶。

    谢风掠是自带光环的主角,打赢这区区入围赛是理所当然,至于萧峋谢龄总觉得无论萧峋是赢是输,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人弯着眉眼,笑得一脸乖。谢龄本就心中有愧,登时不自在起来。他目光从萧峋面上一扫而过,于谢风掠身上落定,道“看来你二人都赢下了这一轮比试。”

    “不负雪声君平日教诲。”谢风掠上前一步,应道。

    “既已行至此处,最后那一段路,希望你们都能走完。”谢龄又说,依然没看萧峋,眼神只向着谢风掠一人。

    但萧峋一直看着谢龄,见他如此,舌尖缓慢顶了下上颌,将眼眯了眯。

    “弟子定全力以赴。”谢风掠暗瞥一眼身侧的萧峋,对上谢龄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执礼说道“弟子是为汇报此事而来,眼下说完,便不叨扰雪声君了。”

    “嗯。”

    “弟子告辞。”

    谢风掠离去,月白色衣摆在夜风里几经偏转,消失不见。峰顶唯余谢龄和萧峋两人,除此之外,便是那张被萧峋搬出来的椅子。

    萧峋脸上笑容消失了,盯了谢龄好一阵,大步后退、坐回椅中,脑袋朝上一仰,看起了星星。

    谢龄如何猜不出这家伙的内心活动不过这人不再刻意拉出笑眯眯的表情,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他绷着一张脸看向萧峋,又绷着一张脸移开视线,微微一抬手,略施灵力,也摆出一把椅子。

    他于萧峋旁侧坐下。

    两把椅子间隔了一小段空隙。萧峋拿余光丈量,从袖中取出一张小桌,啪的放到中央,再拿出一盏茶,咯噔一声放去谢龄那侧。

    萧峋制造出了一些声响,本人却是沉默。谢龄喝了一口茶,对这闷声不言的狼崽子道“说话。”

    “师父要我说什么”萧峋闷闷开口,两条腿盘进椅中,两只手握在腿上,背朝后靠,依旧仰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

    谢龄偏首看他,仿佛看见了一只鼓起来的河豚。他忍住笑意,用素日里的冷淡口吻道“今日的比试,若我不看着,你便赢不了了”

    “可你答应过要看。”萧峋低声说道,“你食言了。”

    “的确是我食言。”谢龄垂低眼眸,把手里的茶盏放回小桌上,“我向你道歉。”

    谢龄的语气郑重。沉默了一下,萧峋终于肯将脑袋转过来。这人眼皮敛下又掀起,来来回回打量谢龄几次,朝他凑过去,拖长调子问“食言的原因呢”

    一颗银毛脑袋离谢龄越来越近,甚至有拱过去的趋势,谢龄眼疾手快抬手,往他额头一抵,用了点力给推回去。谢龄对萧峋的问题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问“晚饭吃了吗”

    “没有。”萧峋又恢复到先前不高兴的神情。

    谢龄眉梢几不可闻地一抬,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食盒,放到桌上萧峋那一侧。他没开口解释,但意图甚是明显。萧峋自个儿闷了一阵,终是闷不住了,转过头来,看看食盒又看看谢龄,问“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谢龄说道。

    “哦。”萧峋慢吞吞伸出手,把食盒拿起来,又慢吞吞抽掉食盒上那层薄薄的盖子。

    香气四溢出来,盒中是一些炸物小食,有虾有鱼有酥肉有一小碟酱料,最上方还摆了一双竹筷。萧峋抓起竹筷,夹了个炸虾吃掉。

    食盒里的东西份量不多,味道却是不错,萧峋心情好了许多,三两口吃掉大半,抬起头来看向谢龄,唤道“师父。”

    “嗯。”谢龄应了声。

    “就喊喊。”萧峋声音低低的,低下头又吃了一样东西,继续说“我若说我吃了饭,你是不是就不把它给我了”

    这一盒子吃食本就是谢龄同古松吃完火锅、打夜市上路过时,忽然生出了给自家养的小崽子买点零嘴的兴致,从而买下的。但听萧峋如此说,谢龄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稍微拖了一点时间才回答道“或许。”

    萧峋表情垮下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继续吃东西,时而用余光瞥一眼谢龄。

    谢龄不再看他,往后靠上椅背,放远目光,静静眺望山外的灯火和夜幕里的星河。

    风在不经意间改了方向,萧峋忽然嗅到谢龄身上有一股轻淡至极的香气。

    它越过道殿外花草的幽香和食盒里炸物的鲜香而来,从萧峋面前拂过,些许酸甜,些许苦冽,些许萧峋鼻翼翕动,判断出是酒的气味。

    谢龄喝酒了

    和古松在一起的时候喝了酒萧峋神情间有细微的变化,转瞬恢复如常。

    萧峋想知道这人到底去了哪里。可若直接问,定然问不出答案。

    稍加思忖,他向着谢龄偏首,弯眼露出笑容问“师父带回的吃食我甚喜爱,能告诉徒弟,是在何处买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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