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懈怠。
自她眼盲, 自她进入扶疏旧梦,她身边一直跟着张也宁。虽然她和张也宁的关系正处于尴尬期,但这并不妨碍张也宁帮她疗伤, 照顾她的安危。
他虽然一直不情不愿, 可就是姜采都心知肚明,他不会不管她。她放心张也宁的为人, 放心地将眼睛不方便的自己托付给他。但是今日和那入魔的秦氏女一战, 让姜采意识到自己近期太松懈了。
虽然她是出于种种原因才应对秦氏女应对得艰难, 但这对于擅战的姜采来说,是一种莫大耻辱。
她竟然会被一个魔逼得狼狈
就算有魔疫和生死迷劫的作祟,就算有云升公主那把玉皇剑的共鸣压制,这也不应该是一个剑修的成绩。
姜采意识到在这个梦境中, 自己的战力因为云升公主那把玉皇剑,一定会受到影响。她不可能争得过玉皇剑在这个梦境的真正主人,她要屏蔽玉皇剑的共鸣很难,更难的是, 姜采决定临时改变自己的战斗方式。
为了屏蔽玉皇剑的共鸣,她要放弃用剑了, 她要学习道法, 用道法作战。符咒、法阵、术法包罗万象她要将自己没认真学过的东西好生补回来。
如今这年轻道长送上门和她论道,姜采喜不自禁,怎会拒绝
她一口答应, 向道长方向迈了一步。
张也宁声音在后带着些微妙情绪“姜采”
姜采心思已经飞走,勉强想了下自己身边这个拖油瓶,她问这年轻道士“介意我多带个人跟着一起去吗”
年轻道士瞠目“”
这姑娘是没懂他的委婉告白吗
年轻道士觑眼张也宁, 不禁悄悄挺直腰背, 做足风范。虽则如此, 那茶白道袍青年的高邈清逸之风,却模仿不出来。那人貌俊气清,濛濛间,朗朗如月华亲临,让人生出仰望
年轻道士看得心神难守情绪大动时,姜采意识到什么,上前挡了挡年轻道士的目光。
姜采笑一下“不要看他,他修为太深,长时间盯着他对你不好。”
她自己看不见,此时才意识到虽然张也宁压制了修为,但再压制,能压制到哪里去凡人窥仙,妄想窥月,修为相差太远的话,容易被牵引神魂,惑乱道心虽然张也宁自己也许并非故意。
年轻道士面色苍白下,有些神思不属。
他心生怯意,不太敢和姜采再论道。然而姜采坚持几句,道士又想起自己在演武堂看到的姜采风采,神思再次动摇,应了和姜采一起走。
张也宁“我不去。”
姜采回头“看”着他笑“你不去就不去。”
他气息瞬息有些凉,姜采当做不知,但在和道士一起走前,她又情不自禁回头,些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姜采心中微动成仙后,张也宁的相貌气度,是不是更惑人了连那年轻道士都忍不住看了几眼她却看不到。
看不到便不心动。
她近期尚且心如止水对于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许看不到,是件好事吧。
那道士和姜采寻了一处客栈,攀谈整整一下午。道士对姜采的博学与聪慧敬佩,起初只有三分好感,到夜间时,已经有了七分。
道士不绝赞叹“姑娘对道法一点就通,堪称天才啊”
他欣羡道“姑娘这种天赋,平时修行,是不是特别顺利啊没遇到什么坎啊”
姜采笑一下“是啊。”
道士一怔,意外“姑娘竟然不自谦”
姜采哈哈一笑,她手摸腰间酒壶,想起来因为眼疾的缘故,张也宁收走了她的酒壶不让她饮酒。她颇遗憾地收回手,摸摸鼻子,自吹自擂“我都这么厉害了,我再说自己不厉害,还好还好水平一般,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我自己难道会不知道我的修行比旁人要顺吗不该谦虚的时候假作谦虚,就有点讨人厌了。”
道士一愣,抚掌大笑。他身子前倾,亮极的眼睛目不转睛“姜姑娘真是,我辈楷模啊。”
姜采这才神色淡了些“不过托了副好筋骨的缘故。但是能力越大的人,就应该肩负更多的责任。我惟愿此身骨血,竭尽全力,方不辜负上苍对我的恩情。”
上天既送她先天道体,她既是天道宠儿,她就应该去做些什么,护些什么。
日日不敢辜负,日日不敢颓废不敢忘恩。
道士震撼,良久不语。
他的一腔告白话藏在喉咙下,盯着烛火下蒙眼姑娘神圣的面容,他卑微如尘,哪里敢与灼日争辉,与灼日并肩
那天上的太阳,光辉浩瀚生生不息,寻常凡人,大约只能仰望。
姜采偏脸,疑惑道“你好像要说什么,却没说”
道士尴尬一笑,转话题道“夜深了,贫道送姑娘回去吧。”
姜采颔首“也好。我改日再向你请教道法”
她心中奇怪,怎么说着说着,自称从“我”变成“贫道”了
道士“也好只是贫道到底学识尚浅,怕指点不了姑娘。贫道有老师师兄”
姜采一顿。学识尚浅她其实认识一个道法研究得足够精深的人啊。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张也宁的法器青龙鞭不过是点缀,他打架最厉害的还是道法。只是她和他都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天才人物,都有各自骄傲,姜采不愿意做那种教张也宁如何打斗的显摆讨厌鬼罢了。
姜采若有所思间,和道士一起出客栈。夜风吹来,姜采脚步一停,她旁边的道士已经语气失落了“姜姑娘,你那位朋友在。”
姜采自然感知到了张也宁的气息。
她兀自不动,感受着他缓缓行过来。他的衣袍温度偏凉,擦过她手背,而他声音也噙着清雪一般“走吧。”
姜采回头对那道士一笑,跟上了张也宁。
但两人一路回去,并不说话。
接下来整整半年时间,云升公主没有离开都城,姜采也一直在努力精进自己的道法,渐渐减轻玉皇剑对自己的影响。
她因要磨炼自己受到玉皇剑的共鸣,便时时要去找云升公主,和这位公主比试。云升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她本事高强,在世间罕有敌手,姜采和她比试,她巴不得如此。
同时,姜采也在以争太子妃的这个名义,帮太子棠华爸妈筛选那些危害扶疏国的人名单。她算是看清楚太子根本没打算选什么太子妃,太子只想借此把心中有鬼的人排查出来。
姜采倒也松口气。
帮帮忙这种事,她很在行。
就如张也宁之前想的那样,这个梦境的环境,灵气和魔气共存于天地,其实非常适合姜采的修行。因她是神魔双、修,真实世界的修真界很难满足她同时吸收天地灵气和魔气,这个梦境满足了她的修行条件。
缺点不过是因扶疏国仇视妖魔的缘故,姜采吸收魔气时需要悠着点,不被人发现。
她能够将自己的魔气收放自如,灵气又磅礴浩然,半年时间,硬是没让国都人发现她身怀魔气。
这半年来,人族和妖魔之间的摩擦不提,姜采和张也宁之间,关系也停滞不前,甚至有越来越僵的意思。
张也宁不怎么搭理她,不怎么和她说话,除了帮她用月光精华疗伤,他压根不出现在她面前。姜采心大,起初没有意识到,等她后知后觉时,才发现张也宁都已经搬离了玉家,连朝夕相对的场景都免了。
她心中怅然,难免有些郁闷。
再说起云升公主因为帮太子疗伤的缘故,半年没离开都城,外头妖魔又开始蠢蠢欲动作乱起来,近来发生了多次冲突后,云升公主在太子伤势稳定一些后,已决定明年便返回战场。
冬日雪最大时,太子为公主践行,办了场盛大的赏梅宴。
姜采作为半年来帮太子扫除障碍的一大功臣,声望很不错,赏梅宴当然有她一席位。
众人便去山中赏梅,还要加上打猎。
外面飞雪密密,姜采在屋廊中咽口水,眼巴巴看玉无涯给自己煮酒喝。
玉无涯坐在台阶上看着火,回头一看姜采眼巴巴的模样,就忍不住笑,觉得姜采平时那样子,只有见到酒时就走不动路吧。
一道清朗声音含笑传来“哟,阿采,在这偷喝酒呢”
姜采听声音,便知道是谢春山。她诧异一下谢春山一个马奴怎么能来这种场所,百叶公主微紧绷的声音就跟随在后了“你不要乱跑,我让你一个马奴来见旧友,已经很辛苦了。你不要再惹麻烦。”
谢春山回头一笑,眉目如春,慵懒自如“多谢殿下。”
百叶目光闪烁,移开目光,掩住心脏砰砰依然是同样的相貌,但是小马奴的气质,发生了太多改变。
她从来没注意过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但是青年嬉笑风流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注意了些只是这马奴实在让人忧心,半年来,他吐的血该有一缸了吧。
幸好最近好像好些了。
姜采便跟玉无涯介绍两位客人,而玉无涯自然认识百叶公主,玉无涯不认识的只有那个马奴。一个马奴,为什么能和姜采这么相熟还让公主带他出门
谢春山吊儿郎当入座,懒洋洋“因为我学了几个逗小孩的法术,殿下很喜欢,我说带我出门,就教给她。”
百叶公主涨红脸“我是同情你整日关在宫里很可怜不是为了什么法术。还有那法术也不是逗小孩的,就、就很有意思啊。”
她支支吾吾,姜采已经莞尔,招呼两人过来一起喝酒。
谢春山伸长脖子往四方一扫“我妹夫呢”
姜采面无表情“死了。”
谢春山挑眉,嗤嗤笑两声,不多说了。
几个年轻人坐在这里喝酒聊天,原本大家不是很熟,却架不住谢春山自来熟。他才不在乎傲明君应该有的人设架子,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懒骨头散架一般地靠着廊柱,分明衣着是个仆从的模样,可他喝了酒后眉目生春,波光流动,那风流韵味,藏也藏不住。
玉无涯便见百叶公主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又失落了很久。
谢春山无声息地靠近姜采,手搭在她肩上敲了两下,笑眯眯“我有个好玩的东西送你,你要不要”
姜采对他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好玩的”
他进宫半年,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废物师兄,名副其实。
谢春山笑,他贴她耳,轻轻说了几个字,但并没有故意不让另外两个姑娘听不到“我在宫里的藏书阁里,找到了一门很久远的没人用的法术。我想我妹妹也许喜欢呢囚仙术。”
姜采一愣,她没有说话,但是扣着谢春山手腕的手用力的,让谢春山咬着牙关也要哈哈大笑。
谢春山“厉害吧”
姜采“用在他身上,这不好吧”
谢春山逗她“咦,我只说你感兴趣,可没说让你用在谁身上啊。他是谁我妹夫不是死了吗”
玉无涯和百叶公主看他们打哑谜,不解“你们在说什么,我们不能听吗”
谢春山眼看姜采,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盘腿坐直,生了兴趣“也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我这位妹妹,是个奇人,奇人身上都有几桩不和人说道的传奇故事,你们能理解吧”
玉无涯虽不修行,却好奇修仙者那些丰富的历练故事,她听得认真无比。
百叶公主看眼谢春山,压下心头怪异他怎么和姜姑娘这么熟他不就是一个马奴么,他身上奇怪的点,怎么都不掩饰啊要是被自己哥哥发现了,不得抽筋剥肉研究他
百叶公主略微紧张地向廊外看一看,怕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话。
谢春山一口酒下肚,说故事更兴起了“我和你们说,阿采和我妹夫这两人,可有意思了。这两人,订婚定情都十几年了吧,但是现在女方眼瞎男方失忆。就这样,两人死耗着不分手你们说多奇怪”
姜采皱眉。
她打断谢春山的胡说八道“我不是眼瞎,是眼睛受伤,迟早会好的。他不是失忆,他是断情断情和失忆是不一样的。不分开是因为我们有感情啊,为什么要分开”
谢春山“看,我们阿采还在执迷不悟。我跟你出个主意,你真嫁个人,我妹夫说不定就受刺激回心转意了,你肯吗”
他被姜采一掌拍在肩上,痛得嘶一声。
姜采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嗯,从哪里讲起呢”
姜采眼睛看不见,其他两位姑娘一个没有修为,一个修为太弱,谢春山突然掐了个法术罩在姜采身上,屏蔽姜采的五感,姜采也没有注意到。而谢春山微侧头,看向院外,一道白衣徐徐在雪中行走。
眉目看不清,气息不可捉,雪雾笼罩一切。
但除了张也宁,没人会有这般风采了。
姜采从魔疫讲起,掩了些细节,也不提什么神魔之战,只说是寻常妖魔之战。她也不提张也宁成堕仙,只说他过劫断情。
但仅是如此这些,便听得玉无涯和百叶唏嘘无比。玉无涯还好,这位姑娘向来冷静自持;百叶公主却已经泪落滚滚,眼雾迷离了。
谢春山好笑地看百叶哭得眼睛都红了,递上帕子。
百叶“谢谢。”
百叶哽咽“太惨了,比我听的说书先生的故事都惨。你们经历了这么多,却不能在一起,怎么可以这样”
姜采尴尬一笑。
她支吾“还、还好”
是百叶公主太容易被感动了吗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故事有多悲惨啊。
她都还没说自己重生前的事呢那样百叶不得哭死
百叶公主握住姜采的手“姜姑娘,你太勇敢了。你如今一定很伤心吧”
姜采一怔。
她说“还、还好”
百叶公主摇头“他放弃了感情,只留你一人在原地。你知道这不怪他,但这只是因为你懂事。你不可能不伤心的,你一定也很难过。但是你太会藏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难过,不想让别人安慰你。
“姜姑娘,你好要强,但我好心疼你。”
姜采失笑。
玉无涯则问“你恨他,怨他吗”
姜采想一下,认真道“永远不恨,永远不怨。”
雪从廊外飞进来,落在她肩头。她缓缓站起来,打开帘子,虽然看不见,但是外头清光落入廊中,流在她身上,生出昂然之美。
其他人都不自觉地睁大眼,看到了院门口所立的青年。
张也宁站在雪中,静静看着他们的方向。姜采面对着他,她被谢春山蒙蔽了神识不知道张也宁在这里,但就是这么巧合,她负手而立望着廊外雪,而他在雪中看她。
玉无涯问“你不难过吗”
姜采清雅面上浮起温色,声音少有的轻柔“我不难过啊。如果我可以撑着魔疫,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这么久,那一定是有个人在陪着我,让我无保留信任的。他让我觉得安定,放心,温暖,快乐。他就是陪我的这个人。我们之间,是大道同行。”
雪落在她身上。
院中几人看到,张也宁背过身,转身离去。他清渺单薄的背影掩在雪中,和雪融化一处。
他身姿浩渺,翩翩若鹤,修美之势,如月下飞雪一般。
寂寞,冷清,伶仃。
他在几人的目光下渐走渐远,身形在蜿蜒山道边变成了很小一滴墨汁。他不知道有没有听,可是他怎么会听不到。身后那姑娘立在廊下,任雪拂身,而她仍低声诉说
“其实也还是有点难受的吧但是这时候我会想到以前我们一起在人间的时候。
“那时候他陪我熬魔疫,怕我熬不过去,整夜整夜地守着我,陪我走了很多地方。后来我们好的时候,他和我说,姜采,我陪你这么长时间,又是和你在人间行走,又是昨夜如此,你控制不住魔疫的时候,就想想我。
“他说他是我的剑鞘。”
姜采平静冷然,坚决之态,一往无前“那他就是我的剑鞘。”
夜深了,姜采被魔疫折磨得睡不着,推门而出时,她手搭在门上一停,因感知到了张也宁的气息。
张也宁说“一起走走吗”
此情此景当是有些美感的。
皓月之下,飞雪之中,灰袍青年在前面行走,以布蒙眼的红衣姑娘悠然跟着他。雪雾弥漫,他的袍袖、衣带和她身上的布条、发带时而相缠,清清泠泠,就如二人那若即若离的关系一般。
山间雪大,雪迷人眼,对修士却没什么影响。
山间深处传来几声啾啾鸟鸣,姜采侧头听着窸窣踩雪声,她便心生促狭,故意踩着张也宁走过的雪地走,擦咔擦咔踩雪声不断传来。
张也宁不禁回头,看她一眼;姜采很正经,无辜极了。
他心中空茫一下午的心事,对上她这般模样,沉甸甸中,心事好像又化成了水,不那么重要了。
张也宁道“那时候我不该与你生气,你实力受挫,本也不怪你。你身负魔疫和生死迷劫,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过了半年,他突然提前这事,姜采愣住,又大度“没事,你心疼我嘛可你怎么说这个”
张也宁“”
他说“友人之间的关心,无关情爱。”
他声音寥落,空空的“我不愿意和你因此生分了。”
姜采便愣了愣,声音温柔下来“你放心。”
张也宁没有说话,他被她这副样子吊得不上不下,心里则更加迷茫,不知道眼下到底算什么情况。
又在雪地相携走了一会儿,他转话题“不如我们照你说的,离开国都吧。”
姜采奇怪“你不是说你不帮云升公主,和我道不同吗”
他面颊微僵,可惜她欣赏不到。
张也宁半晌淡声“生气时的话,岂能当真我只是只是觉得留在都城,我和你会一直争执一些事,弄得彼此都不愉快。姜姑娘,我无意说服你的情爱观,我也不觉得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不如与云升公主去战场。快些结束这些事,快些离开梦境。”
姜采若有所思,问“你心乱了”
他道“没有。”
他蹙一下眉,说“只是天人感应,我能感受到陷在梦境中,对你我是桩麻烦。”
姜采道“你都成仙了,能有什么麻烦你觉得麻烦的事,不会是感情吧那我更要好好留在梦境,折磨折磨你了。”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张也宁微警告“姜姑娘,我早说过,小心玩火自焚。”
姜采并没有太当回事。
她只道“去帮云升公主也行。但得把都城这摊子事理一理。”
张也宁凉凉道“理什么是争太子妃的事,还是你与那道士夜谈不归的事”
姜采偏脸,挑一下眉。
她说“我心里有数。”
张也宁心中生起一团烦躁感,想反讽你能有什么数,你不过是将折腾我当做乐趣罢了。但他想到白天时听到的,心中无情,然而各种情绪如麻一般交织一起
张也宁渐渐沉静下去。
他低声“你不必如此。”
姜采“嗯”
张也宁轻声“何必非要我生情我们此时不好吗我与你不当那情人,不求那道侣缘分,我们就当同路人,不好吗我引你入仙门姜姑娘,我是愿意和你继续走下去的。”
姜采想了想。
她说“其实我与你之间,我不是非要奢求什么。只是张也宁,你以前与我有过神魂之誓,你要我发誓不要丢下你。你现在觉得无所谓,可若是我放开了你的手,我会觉得辜负了你,觉得对不起你。
“你还记得巫家大战那时候,你在蒲涞海中看我那一眼吗海水淹没你的时候,我觉得我真是一辈子对不起你误了你一次又一次。
“所以我一定不能放开你的手。”
张也宁低头,盯着她。
她蒙眼的白布微湿,那布条后,她也许眼中湿了。张也宁忍不住抬手,手落在她眼前一寸,却迟迟不敢落下。他心脏忽地一痛,密密麻麻,一道口子破了洞一般。他疼得心脏一缩,手却只是虚虚搭在她眼前一寸。
张也宁说“可我没有情了,姜采。”
声音孤寂,淡漠。
姜采淡然一笑“你断情也是为了帮我。你我情谊,何必用什么情劫来考验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在一起。我不放开你的手,你也别躲开。
“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皮实,我连魔疫都能炼进体内,我不惧怕任何事物。你没有情我也不痛苦,这条路我还是要走也许有点感伤,但是我保证,只有一点,非常小的一点”
她笑眯眯捏手指举例,想要他高兴些。
风雪月明之下,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住了。
多么遥远的怀抱。
姜采心神一瞬间空白,依稀感受到天上悬挂的那轮皓月入怀,让她重重一颤。
雪花落在二人拥抱依偎的身上,天昏下,月亮升了起来,他拥着她闭目,睫毛沾雪目光离乱,仙人的怀抱又冷又热。
他的仙人之心和凡人之情在挣扎,他苍冷无情可他又不能放开她,他不舍放开她的手可他又心中一片苍茫,那湖青莲,早就枯尽了啊。
天上月明,远山烟白,张也宁的声音也如烟“让我试一试吧。”
试一试,能否心湖再次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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