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病情恶化的迹象, 千穆哥只是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压力太大, 疲惫影响了他。”
变回小学生身体的茶发女孩一口气说完,接着不掩敌意地警告:“你们想要实现你们的目的,就不要打扰他,让他继续休息。”
被警告的对象却并未在意这只露出尖爪的小猫咪,目不转睛注视着静躺在床上的男人。
在看到他沉睡数日仍红润的脸色时,贝尔摩德满含焦虑的眼神稍显柔软。
示意雪莉跟上之后,女人自己先转身离开房间, 等到小女孩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出来,轻轻掩上门,又走远了一点, 她才问道:“雪莉, 你的研究进展如何?”
“……”灰原哀略微沉默,“已经完成了初版特效药,还要进行无数次的模拟试验, 才能确保可以服用。”
“已经做出来了?”贝尔摩德有些意外。
雪莉才被带回组织七天,就算她回来的第一天就自觉进入实验室, 和阿古一起接替千穆的研究,接连七天没出来过, 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快得贝尔摩德恍若入梦。
难道这个小女孩就这么能干, 一上手就解决了千穆迟迟没能攻克的难关?
贝尔摩德觉得有点奇怪,不过, 在实打实的惊喜结果面前, 她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能有任何后遗症, 所有负面影响都必须考虑到。”
“我知道, 这可是给千穆哥的药,不经过上万次试验,我自己都不会放心。”灰原哀冷淡道。
“很好,你可以继续了。”
“……”
被冷漠赶走的女孩倔强地站着不动,贝尔摩德确认完自己想知道的,便将她无视,自己脚步无声,重新回到了有人正在休息的房间。
灰原哀目视房门打开又关闭,表情难看了几分,垂在身侧的两手缓缓握紧。
只冷眼远望了几秒,她什么也没说,径自转身,白大褂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步伐带风地走向只有她能进入的实验室。
灰原哀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如今身处的地方,与她小时候待过的疗养院基地颇为相似,地表是风景优美的住宅,实验室藏在地下,面积之宽,一共只有三个人。
当初也只有她、秀哥和千穆哥三人,现在秀哥不在,换成了真正过来监视他们的贝尔摩德,甚至情况比那时更糟,因为千穆哥一直在沉睡,她只能独自应付贝尔摩德。
但是,不见恐惧。
“那个人”把她带回来,没有让她立即继续APTX4869的研究,反而间接帮她解决了最是心急如焚的问题:千穆哥的病。
灰原哀先是惊喜,那一点喜悦很快又被沉重压抑碾过,她很容易想到,如果不是兄长的病情拖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那些人不会这么着急。
又一次被组织的阴翳笼罩时,不再畏惧的少女没有变色,而意识到亲人生命垂危时,她却一瞬间方寸大乱。
当着贝尔摩德的面,灰原哀反应如常,拒绝掉拖后腿的团队,迅速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之后,眼泪禁不住掉下来。
“小哀别哭别哭没事没事的!”
出现在电脑里的阿古博士哇哇大叫,这才阻止了一场联想太多导致痛苦心碎的悲剧:“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和我一起努力,我们很快就能搞定,阿源会好好的!”
灰原哀当时信了,不过只信了一小半。
她对未来抱有希望,却又理智地判断,阿古的言之凿凿大部分都是对她的安慰,绝症若是轻易就能攻克,当年他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也不会直到如今仍被病情困扰。
“唉不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小哀你自己看吧!资料我传过来了,可以作为突破口的材料就在桌上,你试试就懂了。”
灰原哀:“?”
阿古的语气含含糊糊有点怪,她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它的指导开始了操作,一番鼓捣下来……
“……”
“看,我没骗你吧。”
“嗯……虽然……用这个方法确实可以产生反应,最大的障碍突破了,按照同种思路继续确实可行……但是……”
灰原哀混乱中:“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几年前我绝对用完全一样的方法,检测过从宝石中提取的神秘元素!当时明明没有任何收获……不对,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千穆哥为什么不自己?!”
阿古尴尬:“哈哈哈哈因为世界观上限啥啥不重要,还有就是——”
他!懒!啊!
不不不说错了,他是自己作!强迫症仪式感不把窜天猩关起来他不安心什么的,死拖着不肯动手!
这个男人的麻烦之处三言两语道不尽,有可怜的阿古来承受就够了,毕竟它气得上蹿下跳也打不到他,其他人要是知道他敢这么作,必然是要怒火中烧物理教训他——然后反被他打。
灰原哀肯定想不到亲哥这么浪,阿古的欲言又止自动触发她的脑补模式。
一脸严肃的她明白了:“千穆哥……是故意的!”
“他不能让组织的人知道,他其实有能力治好自己的病,如果被那些人发现,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一种可能是留下他,继续在他身上做各种实验,而另一种可能,他证明了某个实验的成功,那些人从此不需要他了,然后,失去利用价值的他——”
灰原哀打了个哆嗦,面色更凝。
阿古也打了个哆嗦,小哀的设定自动补全技能好强大,它都不知道阿源的懒惰还能这么圆。
“阿古博士,我们……必须帮助千穆哥拖延时间!”
“啊这!真不用……”
“有你的协助,我最快预期五天、不,三天就能制作出一份药剂,但是对外不能这么说,就告诉贝尔摩德,需要试验一个月才能做出完美的成品,成品需要分期服用……一个月一剂吧,连续服用三剂才能根治!”
阿古:“……”
茶发少女眼里燃烧起熊熊火焰,不等目瞪口呆的亚古兽博士阻止,她就一头扎进了数据的海洋,立誓要在三天内完成拯救千穆哥的奇迹。
她还真的做到了。
想告诉她三天阿源还睡不醒的阿古:“…………”
算了,小哀有精神就好,虽然精神起来,又是要和阿源的左膀右臂互相伤害……
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阿古暂时溜了,这边的烂摊子丢给安详睡觉的阿源自己解决,它还要硬着头皮跑去警官们那边灭火。
阿古自己推测,这次阿源至少要睡一个月,一个半月更有可能。
之前扭转夏目玲子的死亡结局,他付的代价也是沉睡一个月,这次阵仗更大,要躺多久真不好说……
不想让阿源分散的亲友们急翻天,导致阿源一觉醒来天昏地暗,阿古只能牺牲自己,每天几头跑跑。
只有莎朗小姐和小哀在的基地还算比较和平——嗯,没打起来就算和平。
两个女人基本做到了各做各做的事,平时一般情况碰不上,碰上了就是在千穆休息的房间。
除了询问病情的时候,她们都懒得搭理对方,把对方当空气。
但是,偶尔的偶尔,两人想要照顾熟睡男人的手,会撞到一起。
那一瞬间的气氛——
不幸夹在中间的阿古瑟瑟发抖。
它觉得这样下去,根本挺不过一个月,讨厌小哀的莎朗小姐就会把小哀锁进实验室,小哀会暴躁筹划怎么给莎朗小姐下毒。
——为了世界和平,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男人,你不能再睡了,快醒过来晒太阳吧!
不可思议,阿古的虔诚祈祷成了真。
熟睡的第十天,是个阴天。
清晨起来便昏暗暗,天空如同淡墨涂抹而成的画,风中飘起雨夹雪,霜打弯了紧闭窗外的枝叶。
越发进入深冬,这不像一个适合复苏的时节。
阿古最先发现男人快要醒来的事实。
具体点说,它昨晚就发现了阿源的手指在动,有要苏醒的征兆,当即便乍唬地告诉了莎朗小姐和小哀。
得到消息的贝尔摩德没有拖延,第一时间等在了千穆的床边,此后一步也没有离开。
灰原哀慢了一点,不是因为她不着急。
“我要给千穆哥熬点汤,他醒了就能喝。”
官方说辞是这样,真相是要往汤里加药,茶发女孩打定主意一秒不拖,人一醒,立马把心头大患解决掉。
怕千穆哥还是不想治病,她就没打算告诉他药已经做出来的事,悄无声息混在汤里,不用担心千穆哥不喝,带点苦涩的药味儿用三倍的糖盖住,更不担心他能喝出来。
灰原哀熬汤熬了一个小时,汤水还滚烫,她就匆匆捧着碗上楼,手被烫到也没发现。
结果上楼进房间一看,兄长还没醒,她松了口气又倍感焦急,只好坐在另一侧床边,耐心地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亮。
不知何时垂下头的女孩突然惊醒,汤碗还捧在手里,好险没有摔到地上,碗里的汤汁和果肉却凉透了,显然不能就这么吃。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似乎一夜没变过姿势的女人,在莫名直觉的催促下轻轻起身,下楼,将锅里的汤重新热了热,盛出来,再悄悄加一份药剂。
厨房内弥漫着清甜的香气,关火后,小锅里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渐消,隐隐能听到室外的雨声。
注视着余温仍能轻易烫伤手的锅沿,眼里闪过一丝恍惚,灰原哀再次端起碗。
这次她走得很稳,没有汤汁晃出来。
回到房间,贝尔摩德刚将夜里稍微敞开缝隙的窗户关严,只把窗帘拉开一半,让微光透进来。
她们重新坐下,灰原哀热过的汤终于凉到可以入口的时候。
“……哎呀!”
在男人枕边的手机里打瞌睡的阿古一个激灵。
它快乐地跳起来:“阿源——你醒啦!”
千穆做了一个遥远的……嗯,说来还算美好的梦。
若是以前,很少做梦的他会稍稍有些惊喜,虽然是注定会破灭消散的东西,但闲来无事,看久一点也不错。
可如今的他不需要了,梦远没有现实美好,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梦境里面,还不如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能感觉到,再度打碎束缚的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完全可以早点醒来。
所以,他醒来了。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当他从遥远的世界回归,第一次睁开眼时,眼里会最先看到什么。
现在知道了。
——嗯……果然,是‘这些’啊。
真不错。
“早上好,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呢。”
背后是不会被风吹起的纱帘,贝尔摩德身子微微前倾,含笑问道:“梦到了什么好事吗?”
千穆偏头,压过铺洒在柔软白枕上的鲜艳红发:“好事算不上,倒是梦到了难得的东西。”
“是什么?”
“恶龙的宝物。”
嗯,在梦里,他就是那头贪婪的恶龙。
明明窗外的光芒不刺眼,恶龙还是眯起了猩红的竖瞳,满心愉悦地审视完他美丽动人的金苹果,花了一点时间坐起来,又看向他气呼呼却强作不在意的小雪梨。
小雪梨拒绝和没有最先看她的恶龙对视,但恶龙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捧在手心的冰糖雪梨汤。
“咳咳,好像睡得太久,头有些沉,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啧。”
“志保,这时候说‘早上好,千穆哥,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早餐,你愿意试一试吗?’……这样,哥会很开心哦?”
“不想照搬你说过的话。”茶发女孩看似冷淡地瞥过来,“热过一次,可能有点甜,我的厨艺没有你们那么好,也可能除了太甜还会混一些不好喝还奇怪的味道。”
千穆笑眯眯:“怎么会不好喝呢,你可是我的妹妹。对啦,我最喜欢雪梨汤了,什么样的都喜欢,真的哦。”
灰原哀直接把碗塞他手里,反正他睡觉也不脱手套,不怕手滑:“那就快点喝。”
“唔,可以先洗漱吗?”
“不·可·以。”
“好嘛……”
阿古在旁边自以为隐蔽地噗嗤,千穆假装没发现两个小家伙的秘密计划,勺子最先舀起一块煮烂了的梨肉,放入口中。
“…………”
“怎、怎么样!”灰原哀紧张过度,显得非常可疑。
“千穆,味道很奇怪就不要喝了。”贝尔摩德投来怀疑的视线。
虽不觉得雪莉会在雪梨汤里下毒,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汤里有问题。
“嗯……”千穆细品了片刻,微笑完美无缺:“很美味。”
“不会觉得太甜吗?!”
“还好,有一点点,影响不大。”
影响不是不大,是相当大。
BOSS严重怀疑妹妹想报当年他多加冰糖之仇。
超级加倍的冰糖,与可怕的甜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药味,吃了几十年续命药的人不用尝,一嗅就能嗅到。
还好变态发育的BOSS不仅灵魂变异,味觉也可以视情况变变异,面不改色解决了一碗冰糖雪梨汤,还能赞不绝口。
“哥还想喝么?我今天再……”
“下次吧,做给那个谁品尝品尝,记得再多加糖,他喜欢。”
“不,给他做,我只会放盐!”
小雪梨的眼里飞出杀气,金苹果决定之后建议雪莉直接放一瓶醋。
有了不在现场的好兄弟挺身而出,为BOSS的两位女性亲属增添了一分和睦。
见气氛和乐,BOSS适时支开妹妹,向虎视眈眈的最大家属提出申请。
“我想……”
“去吧。”
“咦?”
“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你醒来以后,肯定在这里待不住。”
金发女人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执着于一个确切的回答:“死亡的阴影已经彻底离你而去了,不是吗?”
小雪梨的段位还是太浅,瞒不过她很正常。
千穆回视,唇角扬起。
“是。”他轻快道。
“嗯……真是,非常好。”女人明艳的面庞如沐光华。
“那么,你该去晒太阳了,BOSS。”
“晒太阳是顺便,主要目的是去找场子……唔,不能这么说,是去找乐子才对。给某些人准备的惊喜,差不多该安排了吧。”
“多准备点,别让某些人太得意了。”
“当然啦,这是必须的~”
……
十天了。
降谷零被关了整整十天。
他以为带走自己的是千穆,自己很快就会迎来死亡,然而并没有。
他在列车上就被打晕过去,中途清醒时眼睛被蒙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 黑衣组织的某个基地的审讯室。这点是知道的。
因为他连看了十天房间里的刑具,每天从早到晚,都被隔壁凄厉如鬼叫的悲嚎吵得睡不着觉。
这,难道是,老变态不想他死得那么畅快,临时想出来折磨他的新招?
刚被丢进来,降谷零心中有七分凝重三分茫然。
打了三天地铺后,那三分茫然顶掉了满脑子思索阴谋的凝重,变成十分的懵圈。
五天再往后,受过专业训练,被审讯也绝不会屈服的卧底之神两眼开始无神。
没有受刑,却比真被用刑痛苦百倍。
隔壁的神经病硬生生隔了一层厚实的墙,给有钢铁意志的他带来无穷巨大的摧残。
如果说,被丢在没锁门审讯室,随时可以出去溜达的他,像是被特别邀请进来体验观光的游客,尤其不正常。
那么,被严刑审讯,确确实实惨兮兮的隔壁邻居,竟然比他更不正常。
降谷零最开始谨慎万分,能出去也绝不出去,只听着隔壁惊天动地的声音,他竟感到心惊肉跳。
然后,他,麻木了。
负责审讯邻居的干部大概已经被逼疯了五个,死了两个。
理由是,Gin大人怀疑白兰地有问题,可他们怎么审都审不出问题,白兰地根正苗黑越看越不像卧底,混进来的条子应该没有这么神经病的啊。
这家伙被审急了除了破口大骂,还会以无人能敌的气势反压审讯员,反过来审讯对方眼神飘忽是不是心虚。
对方说没有,我来审讯你的为什么要心虚??白兰地吐着血说你他娘的上次任务鬼鬼祟祟在给谁发消息,老子注意你很久了!给你三秒解释一二三说!
对方强行解释,白兰地当场捉足十个漏洞,扯起嗓子大喊这里有卧底抓他妈的!
死的那两个就是这么死的。
疯的那五个倒不全是这么疯的,因为白兰地还会精神污染。
只有他还能出声,他就会纵情哀嚎:
“我他妈!不——是——卧——底——”
“Gin——大人——我冤枉啊——”
“我不是卧底不是卧底卧底卧底底底底……”
审讯人员扛不住了还能跑,晚上必须回来打地铺的降谷零却跑不掉。
有夜晚加成的嚎叫幽幽哀怨,如泣如诉,不知道还以为隔壁飘了一只被负心人抛弃的男鬼。
降谷零本来就精神紧绷,被这么骚扰,焦虑烦躁暴涨,十天不用工作的假期硬生生被白兰地祸害成了刑期。
他怒了。
他受不了了!
“你他妈不是卧底我他妈才是!闭!!嘴!!!”
“他……妈……的……波……本……老子就知道你是卧底!Gin大人——波本……卧底!”
没人来收拾波本。
也没人敢来继续审讯白兰地。
他们在临时清空只剩他俩的审讯楼层,互相伤害了足足三天。
降谷零不知道白兰地情况如何,他只知道,再待下去,不等千穆来找他,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终于。
第十一天的上午,他得到了解脱。
彻夜未眠的金发男人双目通红,额角和拳背青筋凸起,缓缓抬头时,过于恐怖的形象将来人吓了一跳,缓了缓,才顺利传达命令:“自己绑上眼睛,出去。”
降谷零冷漠地照做。
心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他离开审讯室,坐上了一辆车,辗转数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他被推下了车,略带青草气息的风扑打在脸上。
久违的冰凉让他清醒了一点,只是一点。
真正完全地醒来,是有一只手贴上他的背。
被触碰的地方,其实也是冰凉的,但微微直起身的金发男人能感觉到,有温暖源源不断传来。
无需交流,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对方轻轻推了他一下,手并未收回,以此引导他正确的方向走。
降谷零每走一步,心里都会轻松些许。
他又嗅到了雨水的气息,四周的空气是湿润的,脚下踩过的土壤也有些微湿滑,很远的地方才有树叶摩擦的窸窣声。
他们似是缓步走过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了数层台阶,走到遮挡住细雨的一座建筑前。
是,教堂吗?
好像听到了钟声。
即使不信教,降谷零仍被悠扬清脆的钟声清扫了残余的情绪,他淡淡露出微笑。
如果这是友人为他选择的安息之地,他会故意抱怨一句怎么不选个热闹点的地方,有点纪念意义的也好,随后给笨蛋一个拥抱,自己欣然走向死亡。
他的终点就在这里。
悲伤吗?不甘吗?痛苦吗?
不。
只是,有一点无所谓的遗憾而已。
降谷零与那些家伙老早就说好的约定,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没能赶上毕业聚餐。
没能参加班长和娜塔莉的婚礼。
以后又只能六缺一了。
“对不起。”
他低声说。
友人没有回应,又轻轻推了他一下。
降谷零往前走出一步,撞到了一扇颇沉的门。
身后的友人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抬手摸索,用力把沉重的木门推开——
“砰!”
“砰砰!”
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飘飘洒洒落到呆滞的金发男人头顶和肩头。
降谷零愣了三秒钟。
又有什么“东西”,在他空荡的心里炸开了。
他不敢置信、应该说完全忘了思考地扯掉遮眼布,白茫茫的光,刺痛了他瞬间睁到最大的双眼。
一步跨进的建筑是教堂。
目光穿过连排却无人坐的座椅,神父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男一女两位新人。
魁梧高壮的男人不习惯地穿着黑西装,挺胸收腹,极力让自己更帅气一点,他胸前夹着的玫瑰,与新娘纯白头纱上的装饰是一对。
相对于新人,穿正经白西装的伴郎们却是一点也不正经。
在降谷零头顶炸开的是礼炮。
可能是见他进来半晌没说话,有点尴尬的伴郎一号说:“我就说这个主意不太好吧,明明是班长结婚,没必要给迟到的伴郎炸礼花。”
有点尴尬但表情严肃的伴郎二号说:“阵平,有没有考虑过是你炸歪了的问题,全糊零脸上了……嗯,毕竟你只有一只手。”
“关我什么事!”
“那边摸鱼的后面迟到的!快过来了快过来!”
伴郎三号——其实和新人们在一起,但坐着轮椅被挡住了——远远看了一眼,忽然面色大变:“不行不行不行重来!零还没换衣服!小千穆怎么回事,不应该让零洗个澡洗个头洗个脸再过来吗?”
“零别傻了,赶紧把衣服换……啊,呀,哎呀!”
降谷零什么也听不见。
他就这么愣着,眼泪无知无觉地涌出,他望着所有人。
不对,前方的视野只有五人,还差了一个。
他呆呆地回头。
“看反了,看前面。”友人从他身后走上前,顺手把他的脸转回前方。
和伴郎团一致,红发男人也穿起一身白色的西装,微卷的长发被他简单地束成马尾,落在身后,竟比胸前的红玫瑰更鲜艳。
千穆笑着拍拍哭成傻逼的笨蛋的脸,拍到一手的泪,仅此一次,不嫌弃。
真惨。
算了,哄一哄:
“好啦,不哭哦。”
“大家都在等,就差你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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