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 请让我随行。”
在准备进去之前,琴酒拦下了他。
从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开始,他们始终留在外面的世界, 银发男人与他的BOSS寸步不离。
不只是BOSS的病情变化,身体情况,一日的行动……连喝一口水, 擦一擦手之类的小事,都会先过他的眼,再经由他手, 将完全的准备按计划实施。
因为BOSS离不开他。无论是心理索求,还是生活必要,都“离不开”他。
男人自愿接受了这个漫长且回报寥寥的任务。
虽然他跟随在主人身侧时, 仍旧一如既往的沉默, 做大过于说, 偶尔在BOSS需要时给出适当的回应,但有一点,是无需言说也能轻易领会的。
对一个曾经的杀手而言, 照顾这株将要枯死的残花,已比呼吸还要自然。
他推着BOSS的轮椅,只走了几步, 就来到安置金发男人身体的房间隔壁。
室内温度早在脚步声靠近前,便被自动送入的暖风调至合适的区间, 即使在铺得柔软的床中央躺下, 再盖上一层厚被,也不会过热。
琴酒弯腰, 将某种意义上并不比枪重多少的BOSS从轮椅里抱出来, 让他暂时靠在床头, 自己为他褪去鞋与外衣,再帮他慢速躺下,躺好后,被角也掩得齐整,不留漏风的空隙。
BOSS听话地平躺着,任由琴酒不轻不重地压住他悄悄探出被角的手指,男人从不勉强他改变主意,所以,采取的措施便是把被子再往外拉了拉,重新将外露的肌肤全部盖住。
于是,那根缠绕着纱布的手指就不再动了。
在琴酒面前,BOSS向来很听话,大概也可以将之定义为,完全不像曾经的他会做的“讨好”。
譬如他有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却还牢牢地记着琴酒的真名。他有很多时候思绪混乱,意识相当不清醒,而少部分神智异常清醒的时候,他很轻易便判断出来,琴酒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除了习惯了的忠诚,或许还混杂了诸如怜悯、同情之类的感情……
怜悯之心是杀手的大忌,会出现在琴酒这种人心里,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换做以前,BOSS会越发疑心琴酒对他有所隐瞒,或是正因为现在的他实在太过可怜,才导致过去以为他足够强大才忠心的下属,出现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变化。
但如今的BOSS丝毫不在意琴酒的想法。
他敏锐地觉察到琴酒会因为他需要他而满意,那么他就表现出脆弱到离不开人的一面,琴酒偶尔对他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即使是要他停下永无休止的实验,他也愿意听一点他的话。
琴酒是否在同情他,是否有着别的打算,都无所谓,他看的是结果,只要琴酒能得到满足,不会离开他,就够了。
看似示弱的是BOSS这一方,琴酒通过他,得到了远超之前的权限和地位——在当下这个变得混乱不堪、却又苍白萧条的世界,他们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但真相是,BOSS才是始终强势的一方,他全然不给琴酒自由的机会,就将另一种缰绳套死在桀骜的狼身上。
他也知道琴酒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
无所谓。怎么都无所谓。
琴酒还在这里,仍“忠诚”地守在他身边,就是他的胜利。
要随行同往这件事,再小不过,BOSS是应该同意的。
可是——琴酒没想到会被拒绝。
还是没有犹豫地立刻拒绝。
映入琴酒眼里的BOSS仍是苍白的、虚弱的,他面上想尽办法也无法停止溃烂的伤口刚覆上止痛的新药,雪白的纱布略微从里向外渗出点点红色,大半张面庞皆被遮挡:“不用了,阵,我很快,就会回来。”
“……”
琴酒短暂地停顿,目光落到那只被浅遮些许的红眸,BOSS长长的睫毛托着纱布的边角,被阴影覆盖的瞳孔远没有几年前那般色泽鲜艳,却比晦暗无波的空洞好了很多,证明他现在是清醒的。
“只有您一个人,我不能放心。”他还是坚持。
“没有危险。”BOSS说。
唯一完整露出的嘴唇像薄薄的瓷片,仿佛勾动便会碎,但他还是轻轻笑了出来:“你知道的,那只是,一个梦。”
他会这般执着,强硬到忘了顾忌琴酒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实在十分少见。
实际上,琴酒并没有不虞。
像是轻易就被说服了,他不再反对,只伸手稍稍托起BOSS的后脑,将原本被压得有点紧绷的一些碎发往旁拨弄,距离上次修剪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些干枯的红发又有些过长了。
“您的头发又该修剪了。”BOSS离开前,琴酒说了一句似是无关的话。
“好,麻烦你了。”
BOSS再度朝他勾了勾嘴角,不等回答,便轻轻落下眼帘。
只看表象,他闭眼的瞬间就陷入了安然熟睡,只是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琴酒拉下安置在床头的氧气罩,将面罩给安静的BOSS戴好,接下来的时间也不离开,就在床边守候,绝大部分时间里,他的目光都落在随身携带的监控仪器上,仪器会实时显示BOSS的生命体征数据。
许久之后,银发男人才抬头,注视BOSS不知何时不再安详的面容。
琴酒的绿瞳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随后逐渐变得冰冷。
时间过去太久了。
竟然比预期的“很快”,还拖延了很多。
……
梦里的世界。
零前所未有地激动了一场,没过多久,他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就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许是梦的主人潜意识里想要清场,警察厅大门外,一直没有路人和车辆经过,从天空到地面都安安静静。
轮椅转动的嘎吱声在此背景下十分突兀,还没来到近前,就被在场所有人发现了。
“源千穆!!!”
零也没有耐心等到那人慢吞吞地来到面前,他的表情在此刻绝对与“释然”无关,猛地甩开搭在臂弯里碍事的西装外套,往声音来源处大步流星而去。
“喂——零!冷静点啊!”
萩原小机灵几乎没犹豫便迈开腿追上去,和他想到一起了的诸伏景光紧随其后,怕的就是零走几步就冲上去,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这个世界的千穆打起来。
谁知道一马当先的零先手阵仗够大,到即将爆发之时,却突然停住了。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一左一右把他拽住,探头往前看的瞬间竟也呆住,后面追来的两人好在反应够快,不然来不及刹车,就要一头撞到零的背上。
“好险、不是,你们怎么……”
“…………”
这下,他们都看到了他。
一个人自己用手转动轮椅,不急不缓地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
他自己的神色是相当平静的,将对面五个人堪称整齐的呆板、甚至有些蠢的表情对比得格外惨烈。
“你已经见到我了。”
BOSS开口的第一句话,不用猜也知道是对着零说的。
和他在电话里的表现完全相同,他大概也看到了与零站一排的其他四人,但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并不给多余的眼神。
从如死水般的平淡情绪中,勉强能找到的那一丝困惑,也全是针对零而生。
“为什么没有好转?”
BOSS发自内心感到疑惑不解。
因为zero想要见他,并为此爆发出了起死回生般的“活力”,他才会破例进来与他见面,寄希望于能由此使zero的情况更快转好。
然而,见到了之后,zero的即时反应只是瞳孔收缩,心率不升反低,原有活跃迹象的身体各项机能,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凝滞。
同时,还伴以无实际意义的异常行为:他的双手捏成拳又松开,身体出现不明原因的轻微颤抖,咬紧牙关,脸色发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冲击和痛苦。
这跟BOSS的事先预想有明显的误差,zero的情况反而变得糟糕了起来。
为什么?
“痛苦”的诱因是什么?
如果这个以为有效的方案宣告失败,还能找来什么对zero有用的办法?
一下子涌来太多需要急于思索并解决的问题,BOSS的注意力从zero本人身上收回,他已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也不准备再说什么。
将轮椅转到来时的方向,他这便要回去,立即进行下一步的筹划。
“千穆……”
“他妈的……源千穆!”
有好些人在叫他,他仿若未闻,做过减震措施的轮椅平稳向前。
“千穆……给我等等!”
这声难掩颤声的呼唤倒是听见了。
真正让BOSS愿意停下的原因,还是那一个——他还不能掌握规则的变化又猝然出现了,zero这次想让他别走,低落下去的情绪再度激烈地活跃起来。
BOSS可能在此刻产生了近似“饲养一个□□脆弱心理更脆弱的人类真的很麻烦”的想法,不过太过微弱,没能停留过一瞬就散了。
为了捕获到变化的规律,他给了zero一点面子,愿意再多作尝试。
于是,就因为停了这一下。
BOSS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意外”发生了。
来自异世界的四个人被忽略得彻彻底底,也被打击得失语,换而言之,就是差点心态崩掉。
不,不是因为被忽略……他们可是过来人,但凡心理素质不强,都不可能混成脸皮比城墙厚的欠债大户。
“为什么……”
不知谁先喃喃自语,道出了全员满是迷惘的心声。
这个世界的零混得惨兮兮,他们已经看见了,并且做好了千穆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心理准备。
结果真人露面,他们惨遭打脸。
原来零不是上限是下限,还能有人,比他更……
该怎么形容呢?
这么说吧,他们看到这里的零,完全能认定他就是降谷零本人,外形完全一样,区别只在于死气沉沉的里子,看着叫熟人震惊又生气。
而千穆……
不敢认。对,真的不敢认。
他们印象里的千穆只有三个时期,首先是警校时期,看起来惨白病恹恹,然而一个能暴打他们五个的冷漠疏离源千穆同学,其次是刚毕业那阵,偶尔会在事件现场看到一个气定神清的克托尔顾问,装不熟擦肩而过时,他会朝他们似笑非笑地挑眉,丢来一个眼神暗示——哎呀,这不是那谁警官吗,又加班呢?真可怜,到处摸鱼不干活的我要溜走啦。
最后一个时期,也就是离他们最近,印象也最深刻的“如今”。
他们知道自家的猫在组织备受压迫,滤镜给他挂了一层又一层,但说实话,谁都没有真正见过源千穆生命中最狼狈那段时间的样子。
被“迫害”的江崎老板气势不弱反强,不动用债务大山,就用墨镜下一个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附加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能把他们压得不敢妄动,更别说换了具身体的他还油光水……咳,面色红润身体倍棒,就算把他们五个捆一起,好吧再捆上一个月,也不是他的对手。
前后对比太惨烈了,复活归来的挚友活力十足的模样深入内心,故此,他们此时才会接受无能。
这个千穆看上去就是风中残烛,比警校时期更惨淡虚弱,落在轮椅上的重量似比纸还轻。
他脸上还是那么白净,只是白得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从外表上看,他应当还是和他们同龄——也不知道是身体年龄没调对还是性格影响,自家那个反而看着比他们年轻好几岁——可无论是神态,还是骨瘦如柴的躯体,都不自禁显露出一丝苍白的老态。
他空荡荡的眼里只看得见零,然而,即使能看见这一个人,零的存在也被某种更深更沉的阴影遮挡了,只能占据极小一块位置。
——为什么?
四人想询问他,又像是在不甘地反问自己。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头那一点玩笑性质的怒气全散了,留下的全是悲哀,莫大的伤感。
沉默片刻,另一个意味的怒火骤然而起,他们还没有明白所有,但,他们显然是有资格愤怒的。
质问的对象变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管是零,还是千穆,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
——命运究竟有多大的恶意,非要把他们磋磨至此?
——为什么,他完全不【看】我们?
就因为根本想不到究竟是“为什么”,四人才会愈发怒不可遏,光是把拳头捏得咯嘣响还不够,这股怒火必须发泄。
有人先重重地跨出一步。
是萩原研二。
这个性格活泼的拆弹专家向来喜欢笑嘻嘻,还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生过气,现在就算是见到了。
他的神色沉下,瞬间严肃起来,浑身气场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梦里,他自己撞出骨撕裂的脚趾完好无损,没有疼痛不便的影响,纵使骤然加速,他也游刃有余,比谁都快地跑出了残影——
“——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捕获!”
趁轮椅停滞不动的那一瞬,萩原研二抢先零一步冲上来,两手抓住轮椅后面的扶手,推起轮椅撒腿就跑。
跑的方向显然不是BOSS要去的那一边。
他蹿得太快,当机立断就连轮椅带人一起推走,事发得过于突然,轮椅里的BOSS和没见过这操作的零一下愣住,竟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
为了zero停了这一秒,是BOSS今天第二大的失误,最大的失误就在身后:他怎么都不该对抢来的四人组视而不见。
现在他意识到实际与计划严重不符了,虽然还是没有将重点放在制造意外的人身上,但好歹回过了神,要立即摆脱猝不及防的窘境——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试图起身,离开轮子转得飞快的轮椅。
在zero梦里的他可以行走,只是现实中已习惯坐着轮椅行动,进来以后忘了改过来。
而他又忘了,忘了自行站起来该怎么做,起来后又该怎么迈步,以至于行动被迫迟缓。
“不行!不能让他起来!”
伴随一声着急的大喝,反应至少比零快的异世界三人也狂冲赶上。
其中一个人眼尖腿快,见BOSS只差一点就要完全站起来,不管是跳下来还是往前摔都很危险,他顾不得想出别的办法,冲刺到轮椅前面,再一个跃身——
突然被迫沉沉地坐回去,腿上还压了一个大汉的BOSS:“…………?”
BOSS此刻的表情非常茫然。
当然,他一直以来的神色都很空白,但迷茫与单纯放空还是有区别的。
一个比他高还比他壮的大男人突然横坐在他大腿上——虽然这个人稍微还有一点自觉,把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极力给他减少了一点压力,但不能否认,他就是这么自来熟地、大大咧咧地压在了他身上。
还顺便抱住了他的一只手。
第一个看不下去的反而是推轮椅的人:“我靠小阵平!你这几百斤想把小千穆压死啊!”
这人脸一红,回应却很狂躁:“没来得及细想就这么动了——不然他被你甩飞出去了怎么办!妈的,我没有几百斤,你推不动就换班长!”
“我推——我确实推不动了靠!换人!必须换人!换成不会把小千穆压塌的!”
“不是、为什么一定要压着他,你们就没想过放过千穆……不行不能放,换我来!!!”
“景你比阵平更壮好么!话说你是不是闲下来又去做甜食了?”
“我!没!有!在这里还是正常体型好吗!……对了,零!这个憔悴版瘦了不知道多少斤的零应该没问题!”
于是。
反应最慢——或者说已经傻了的零,作为轮椅绑架团伙硬拽来防止“人质”逃跑的“重物”,被强行按在了轮椅上。
绑匪们考虑到重物再憔悴也比人质更壮,贴心地把他们换了个位置,让重物把人质抱住,特别叮嘱一定要抱紧了,跑了反正哭的是他不是他们。
零:“……”
重物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中途突然忘词。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某种久违的心情远大于错愕和震惊,心头没来由多出了一点暖意,死抓着的执念竟也悄无声息淡了些许。
印象十分模糊,但好像,他真正的同期,就应该是这个闹腾腾的样子。
虽然有点过分闹腾,实在是出其不意……
忽然顿了顿,他不那么自然地把双臂收紧,怎么都不会放手的意志分外坚定。
BOSS:“……”
BOSS还在茫然。
拜更加难以理解的意外所赐,BOSS进入了意识不太清醒的时间。
他本能地排斥及厌烦这个无法预防的行为,原想要强制脱离梦境,可就在这时,他得到了zero的心情明显好转、生命力活跃迹象再度出现的提示。
在依旧强制脱离和暂时留下观察zero之间二选一,BOSS犹豫了许久。
维系zero的生存是重中之重,他就是为此而来,也应当果断选择后者才对,然而,本能的抗拒给了他很是陌生的警告——再多留一阵,还会有更难以预测的意外发生,那时候,很【危险】。
弃之不顾,zero会死掉。
再留下来,他会有危险。
BOSS讨厌危险,可要他抛弃zero也很困难,犹豫着,犹豫着,轮椅就被推到了又一个陌生的地方。
接替萩原研二推轮椅的伊达航怀念地望向前方,不禁感慨:“大冬天的,樱花也开着啊。”
诸伏景光也笑道:“这边的天也跟来路上的不一样呢,像走了几步就从冬天进了春天,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樱花绚烂,我们拍毕业照那天也是这个天气吧?”
“唔……”萩原研二四处打量完,干脆幽幽地瞅了一眼零,“我觉得大概也许就是我们拍照的那天,喏,看那边的垃圾桶。”
开得最好的那棵樱花树旁,垃圾桶里丢了五个啤酒空罐子,还有一瓶画风突兀的果汁。
毕业日拍照之前,六个人为表庆祝,偷摸着买来酒水,热热闹闹干了个杯。
五瓶低酒精含量的啤酒是他们的,果汁当然是千穆的,事实上千穆连果汁都不想喝,因为他觉得当众干杯的行为实在傻得令人发指。
对了,拍集体合照的行为也很傻,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
“零……行吧,果然是零。不过,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有机会碰到藤原老师吗?”松田阵平毫无意识地说。
当过他们副班的藤原老师,在他们毕业不久就调走了,上次见到他,还是在“阿方索·克托尔”的葬礼。
那一次的重逢并不愉快,藤原老师来了,给了松田阵平一拳。
松田阵平对此耿耿于怀,倒不是记恨那一拳,他的执念是没能向因为爱护千穆,所以倍感悲伤的藤原老师道歉。
“藤原老师……”
“说起来,真的一直没遇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
“藤原老师他……”
藤原老师。
每个人都念着这个名字。
只有BOSS毫无反应,仿佛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依旧陌生,比路过所见的花草好不到哪里去。
零的神色微动,似也跟着想起了记忆深处,某张好像始终带笑的面孔。
“藤原……副班……”
他默念着。
于是,一个笑眯眯的干瘦男子,从警校内走出。
“怎么才过来,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的手里拿着相机,直直地朝他们——不,是朝正当中的某个人走来。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
无法回避,那人也看到了他。
“……
“………………?”
毫无征兆,BOSS愣住了。
最初的那一瞬,他看向“他”的视线与看zero以外的其他人无异,赤色的瞳孔里只有填不满的漆黑空洞,来人是谁,长什么模样,都对他毫无影响。
可是。
可是。
想起来了一点。
BOSS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用尽全力甩开零的手臂,猛地站起来,以自己无法理解的速度转身,朝外走——他不知道原因,只是下意识地想离开。
然而他又忘了。
迈出的第一步慌忙且急促,周围的四人刚听到声音转头,没来得及伸手把他抓住,他的身形就踉跄起来,很久没有受力的膝盖发软,眼看着就要摔倒。
是最后过来的“男人”上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BOSS的身体没有理由地僵住,惨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外人能看清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挣扎,相反的,他抗拒的程度在加大,几乎要甩开“男人”的手。
“没关系,不要怕啊。”
这个人温柔地、用力地从背后抱住他,用自己的力量,把他的正脸转向众人。
“我等你们很久了。”
“能拜托你们,陪陪他吗?”
“藤原老师”深深向他们低头,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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