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番外3·11

    卧底小组会议的时间本来不是今晚, 他们之所以会集体出动,起因只是降谷零忍无可忍,趁夜把萩原研二叫出来质问:大家说好在非联合行动时间里井水不犯河水, 结果你这家伙明目张胆针对我们搞小动作是什么意思?

    质问不至于动刀弄枪,但说到暴躁之处大打出手的可能性极高,降谷零的发小诸伏景光偷摸着跟上来了, 萩原研二也很是机智地戳醒了松田阵平。

    四人在宿舍背后的空地聚首,盖着从樱花树顶投落的阴影, 神色严肃地两两对峙, 颇有本来不会打架、可看气氛似乎不打一场很可惜的架势。

    讲真, 他们虽然算是在同一个研究所长大的,但从小住着双人间,熟的只有自己的倒霉室友,对其他人能记得脸和名字就算不错了。

    松田阵平是完全不记得研二以外的别人, 萩原研二正相反,他记得所有人, 虽说真正上心的只有小阵平一个, 可有机会为组织“尽忠”的话, 他不介意好心地带着迟早要疯黑皮和剩半口气小白鼠杀手一起上路,这么说起来,大家也是有过命交情的。

    他们的这点“交情”放在现实问题面前,好像稍显不足——难免,凭虚无缥缈的直觉抓到的“BOSS”只有一个,能和BOSS打好关系的名额也只有这一两个, 萩原研二要为自己和发小的生存率做打算, 只能遗憾地撇开另外那对不够聪明的发小组合了。

    当然, 抛去阴暗的真心话, 他解释时依然侃侃而谈,很有话可说:“这不能怪我哇小降谷,你自己想想,你和小诸伏白天都在干嘛。一个偷拍一个偷窥,要么就顶着写满动机可疑的脸莽着头往前凑,生怕小千穆发现不了你们有问题吗?我跟你们说,他可是非常敏锐的,不理你们只是懒得理,千万别小看了。”

    “什么小……不要这么叫我。”

    降谷零露出被膈应到的表情,但很快牙酸一扫而清,他在暗幕中看不清瞳色的双眼直视对面摊手无辜辩解的青年,目光更显锋锐:“别扯是为了替我们打掩护的鬼话,你拽上这个最容易坏事的卷毛频繁接触源千穆,每次都故意把我们隔开,没点小算盘谁信?”

    被点名的卷毛眉头一跳,当即冷笑着甩了甩手腕:“现在要坏事的是谁?不向大人们报备就把那些玩意儿带进来,白痴黑皮你还挺好意思。”

    “——哎哎好了好了,小阵平先别说话,小降谷你也冷静冷静。”

    萩原研二老好人似的把松田阵平的拳头摁回去,转向面带愠怒的金发青年,仍摆出要好好讲道理的模样。

    如果要和平解决这档子事,他会直说一共五个人,五人同时注意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路人有多巧?要么他们有问题要么这个路人有问题,再往下深究,真相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显而易见,萩原研二刻意绕开了真相直通车,降谷零两人精准扎进牛角尖,暂时还没注意到共通的疑点,他也就顺势推出粗看细品都完全没毛病的说辞:“Gin大人通过组长向我们转达的核心宗旨是什么?低调,安稳,把自己当做平凡普通的警校生,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端倪,没错吧?”

    “没错!”

    降谷零燃起万分积极重重点头,发呆到现在的诸伏景光慢慢点头,跟他站在一边的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在他的瞪视下才勉强小弧度地抖了一下脑袋。

    “所以咯,我是在力图更完美地完成任务哇。”

    萩原研二认真:“普通学生是什么样子,我们也该是什么样子,特立独行的人有是有,但都是少数,大部分人跟聊得来的同学交朋友很正常吧,正好我给小阵平善后的时候跟源千穆搭上了话,一来二往觉得他不错,在警校期间最先发展的‘朋友’就他了。”

    源千穆要背景有背景,本人的实力经过观察也丝毫不差,如果能成为他们这些卧底在警方内部构建的关系网的一员,不用想也知道大有裨益。

    萩原研二言真意切,每一个字皆在为组织的利益最大化考虑,顿时组成连击,撞动了降谷零这个组织至上BOSS狂信徒冷如铁的心,他几乎要被彻底说服了——

    “你们当正常交友普通警校生,我们就是特立独行问题学生?”

    “我可没这么说啊,虽然小降谷你的确不像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的类型,小诸伏还有点……算了他也免了。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可以另找机会自己发挥呀,没必要非逮着源千穆一个人找茬嘛,那样太明显了。哦小阵平无所谓,我已经跟他讲完了道理,他不会再冲动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闹出事情连累到你们。”

    “啧。”

    松田阵平发出颇为烦闷的声音,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研二总是会代他做决定,他也习惯了按研二说的做。

    考进警校当卧底是热爱的组织的命令,他不情愿也必须执行,而跟源千穆搞好关系,是研二跳过原因直接对他说出的请求。

    虽然松田阵平很不喜欢源千穆。

    对,相当不喜欢,因为那家伙总是拖着一具距离变成尸体只差半口气的病秧子身体,坚持在不适合他的跑道和训练场上自己跟自己较劲,一番折腾下来脸色比刚刷上墙的白漆还要惨淡,松田阵平远远望见就觉得碍眼无比,若不是极度热爱警察这一行业,根本不可能像源千穆这么拼。

    他看着看着莫名心里堵得慌,浑身不利索,似有一股说不清的火气与急躁从心底往上冒,短时间内坐立不安,时间一长险些控制不住双腿,要冲过去把那家伙拽走,强行塞进最适合他的医务室——这又是为什么?

    不清楚,但既然如此难受,那么肯定还是因为“厌烦”吧。

    这些有的没的不重要,松田阵平自己纠结了一阵就丢开了,反正,就算心中不爽,他还是答应了研二,“和被你吓到了的可怜同学”好好相处。

    “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各用各的方式伪装,互不干涉,最好也别跟你们撞挑中的人选,萩原,你的意思是这个对么?”

    “大体是这样,不过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生硬嘛,小降谷你们要是需要支援,随时找我们帮忙也没问题哦。”

    “我对你口中的‘帮忙’持保留态度,还是免了,如果有问题,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话到此处,降谷零似是终于接受了萩原研二的说辞,同意在源千穆的问题上后退几步,他和景另寻目标……才怪了!

    “交友游戏随便你们怎么玩,我还是要调查这个人,两码事,不要妨碍我。”

    降谷零的不依不饶十分令萩原研二头疼,可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死脑筋的黑皮双手环胸,压低后没来由显得阴森的嗓音破开黑暗,清晰传至每人的耳中:“源千穆,体检和面试都不可能正常过关的人,通过家族的人脉被特招进警校,我的直觉明确地告诉我,他有问题,必须密切关注。”

    “他身上还有更多疑点,最明显的……”

    “源君,的确非常特别。”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截断了降谷零,开口的竟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黑发蓝眼青年。

    诸伏景光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能积极参与的话题,嘴角不自禁勾出欣喜的笑,降谷零可以不用说话了,他迫不及待地帮发小一一列举:“源君有在故意与其他人错开作息时间,每天最早到教室,训练后最晚离开更衣室,从不去澡堂泡澡,在人最少的时候进入淋浴间,只选最角落,只在第九号窗口打饭,吃饭只坐在C区被立柱包围的位置,想回避所有能回避的交流。”

    “呃?小诸伏,你知道得还挺……”

    “喂景、你先等下——”

    “源君最常用的文具是笔尖削得粗圆的铅笔,餐具从不用筷子,不会用热水瓶打刚烧开的水,平时只喝温水,不管他身处在哪里,总会下意识避开带尖角的东西,他的射击天赋很强,但枪械沾手即丢,他还会本能地远离所有具备一定风险的工具或者活动,避不开的训练会想方设法节约体力,从他自己改动过的跑步姿势就能看出来。”

    “……”

    “…………”

    诸伏景光对诡异的沉寂浑然不觉,眼前抹黑,也看不清楚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陡然变化的眼神,他还在兴致勃勃地继续讲述:“源君的身体确实相当不好,我推测他的体力不到我们的一半,可能还有些先天不良。可是大家,你们有看到吗?他在繁重的训练中独自忍受痛苦的样子。”

    “那么漂亮的颜色,被汗水全部打湿了,疲惫的四肢丢光了力气,但他还是咬着牙,挣扎不已地,慢慢抬动了手脚,好像一瞬间更黯淡了,不,更耀眼了……”

    “——不对,这家伙是变态吗?!”

    有人听着听着大受震撼,正欲再发言时被旁边的发小暗踢了一脚,示意闭嘴。

    诸伏景光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了自己是来帮试图单打独斗的发小压场子的。

    “明明这条路根本不适合他,拼命只会碎得更快……当然会轻而易举地破碎吧?他本人的感受只会比我们所看到的更难熬,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啊,竟然……真的,坚持住了。”

    “……可是,为什么?”

    青年的语气隐含激动,声线似又有些微的战栗,而当他自语到最后,话音中多出了万般不解的困惑。

    诸伏景光看到源千穆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分外独特的颜色吸引了。

    红发青年有着他最熟悉也最喜爱的颜色,就像从他因用力过猛而颤动的指缝间漏泄的浑浊鲜血,初始好感来得顺理成章。

    可没过多久,诸伏景光就疑惑地发现,源君的发色其实比血色淡了几层,远没有初印象里那么漂亮,但奇怪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误解,对源君的亲近之意仍旧源源不绝,很难克制。

    尤其是在他带着疑惑观察了一阵,无意间捕获到源君的许多“秘密”后,那份纯粹的欣赏陡然加深便亮,隐隐添上了好几分灼热着迷的气息。

    哪怕过程痛苦无比,依然一次也不曾放弃,多顽强,多偏执——明明他留在人间的躯体是何等的脆弱,光是活着便极不容易,为什么就是要因难而上,不肯放弃一点点,好让自己轻松一点点呢?

    这时诸伏景光还只是被迫站在远处旁观,他的好奇心便控制不住地满溢而出,红发青年表现得越痛苦,他的眼眶越是酸楚,近乎感动落泪。

    对方的红发会由于疲倦难受等等原因黯淡许多,淬满冷漠与对随意靠近之人警告的红眸也会失去光泽,独自站在队列最后,弱不禁风的身板被冷汗压得更加清瘦,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窥探,呼吸短暂地凝滞,反而觉得映入眼中的色彩简直说不出的美丽。

    他很想、很想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一抱源君——控制住眼神不往那好似很容易折断的脖颈上瞟,再问问源君愿不愿意吃他亲手准备的饭,他在大学期间自学了厨艺,水平应该还算不错。

    源君的身体如果能养好一点,肯定变得更有光泽,颜色也能更好看?正好他关于源君黯淡些还是鲜亮些更漂亮的困惑,要实际对比了才能知道。

    诸伏景光如此畅想,心头跟源君拉近关系的渴望满满写在眼里,他直接代表降谷零真情发言:“我们也想和源君做朋友,更好地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只要不引人怀疑、不暴露身份就行的话,请让我跟零也加入吧,萩原君!松田君!”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降谷零:“??我不想!不是,景,这里好歹是条子的地盘,你再想对源千穆下手也不能……”

    诸伏景光正色:“你误会了零,我只想和源君做朋友,能一起吃饭训练泡澡聊天的那种朋友。你也想和他交朋友对吧,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起找源君……哦,还有萩原君和松田君也在。”

    “你在这里自说自话搞什——”

    “哎呀哎呀停停停!”

    萩原研二再度摁回小阵平,将“明明我们先来你反客为主在说啥”的微妙吐槽按下不表,他心道还是小看了诸伏景光,这个男人比想象的还要不容小觑。

    他决定静观其变,先等降谷零再说句话。

    降谷零:“……”

    景虽然没有要在警校制造命案的打算,但明显往奇怪的方向跑偏了,还很有发小情地不忘拖上他。

    降谷零觉得不行。

    他正欲不顾代价打消景的蠢蠢欲动,忽有一道沧桑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你们四个……躲这儿偷偷说什么?就不能有一天待在宿舍好好睡觉吗?算了,正好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伊达航疲惫地找来了,懒得管这群人大晚上在外面溜达什么,先把他刚刚自行领悟出的真·行动目标交代给众人。

    “啥?”

    “派我们来卧底的真正目的,是要我们给组织挖掘人才?!”

    四人大惊。

    “是的。”不管是不是伊达航都得说是。

    “居然是这样?可G大人为什么不直接下达指示……哦,我懂了,原来如此!这是BOSS的考验!”

    伊达航擅作主张的过度揣测打乱了萩原研二的计划,却让降谷零先是如遭雷击,随后恍然大悟,再次深刻体会到了BOSS的英明神武。

    他不肯承认伊达航能领会到的意图,身为BOSS死心塌地忠犬的自己竟然领悟不到,所以绝不是他愚钝地错过了BOSS的良苦用心,而是——他的身体本能比他的反应更快,在意识尚未跟上之时,眼睛就抢先注意到了能为BOSS献上的人才!

    总是忍不住关注源千穆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降谷零极其迅速且狂热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恨不得现在就拿个大网兜潜入宿舍,把有幸为BOSS效力的无辜红发路人套住,连夜送回组织。

    诸伏景光比他更高兴,感谢温柔体贴亲切慈爱的BOSS,他有最正当的理由和源千穆同学做朋友了,愉快地表示明天就开始准备猫粮。

    伊达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娜塔莉(划掉)BOSS的命令得到了全员认可,但紧贴他背心的危机感始终未散,并且更强烈了。

    组长心中发愁,可事到如今没机会临时反悔,他只好卡着交报告的最后时限,把修改过的报告发到上级的邮箱,顺便帮崭新觉悟熊熊燃起的降谷零解释一句。

    发完了报告,看看漆黑如明日将来的夜空,伊达航琢磨着Gin大人肯定已经休息了,于是不打算等大人的批复,立刻把四人赶回宿舍。

    又一次回到了僻静的走廊,路过接连数晚含泪蹲守的单人宿舍门口。

    伊达航没忍住,怀揣着一小丝对即将迎来不幸的路人的同情,叹了口气。

    “唉。”

    “唉。”

    萩原研二也叹气,为自己刚刚开头就被迫修改的关系户上位求生计划。

    松田阵平奇怪地看了莫名忧郁的发小一眼。

    他没感到有什么好叹息的,倒是因为自己彻底没希望逃出警校,只能老实待在这里了,一时有些小悲愤。

    好在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也燃起斗志,要为组织输送最优秀的新鲜血液。

    只是,离得最近的人选,怎么还是他很不喜欢的红发路人——

    “哼。”

    松田阵平也就习惯性地哼了一声,音量绝不超过前面两个人叹气的力度。

    可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变故,正是发生在他的气声落下的刹那。

    走廊间的灯还没有亮起,五道漆黑人影模模糊糊,肉眼很难发现。

    “砰——”

    伴随宛如惊雷的巨响,离宿舍门最近的伊达航最先倒下。

    这个提前预知到危险的壮汉在凶兽袭来时仍旧猝不及防,从内推开的门板迅如闪电撞到他身上,下一秒他面部剧痛,竟是被人一拳砸得轰然倒地。

    都出了声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几乎同时牺牲,他们比伊达航更惨,压根没扛到第二秒,就被毫不留情地一人一脚踹倒,闷哼尚未传开,俊脸便与光滑的地砖亲密接触,人险些呲溜出半米。

    剩下的两人相对比较无辜,他们今晚完全没出声,只是默默地路过——罢了全员都不无辜,之前就他俩不好好睡觉,害得伊达航在红发路人的门口叹气,从而把睡不好觉的路人逼出了神经衰弱。

    脑内的神经因夜游混蛋们的得寸进尺而崩断,此时的BOSS怒火中烧,人挡撕人,战斗力轰然撞破了天花板。

    正常情况下能跟他过上一招的降谷零只跟他打了一瞬的照面,意识便被迫在天翻地覆中放空了数秒,人飞上墙,轰咚一下贴着墙面滑落,没声儿了。

    夜色是凶兽最佳的庇护所,倒数第一号“死者”诸伏景光赶上了灯亮前的最后一瞬夜幕。

    冰冷无光的黑暗中,他在咫尺之间对上了一双填满血丝的凶狠赤瞳。

    他倒在地上。

    赤瞳的主人抬足踏上从他手里落地的手机,碾压上来的重量还未转移过来,却像已经压在了他的胸口,俯视下来的目光冷傲睥睨。

    诸伏景光瞳孔微缩,凝固的血液突兀沸腾起来:“你——”

    没“你”得出下一句,他就被踩晕了。

    声控灯全亮。

    所在的这一楼层陡然大放光明。

    世界安静了。

    然而……

    消灭了噪音,但也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源千穆:“…………”

    一扇扇相继打开的门后,探出头面露惊恐的同期们:“…………”

    “猛……”

    先全体颤抖着瞅瞅只穿着睡衣的红发青年。

    “全、全灭……”

    再瞅瞅地上的尸横遍野,抖得更厉害。

    “源千穆同学……真的是以一打五的绝世猛男啊!!!!!!”

    BOSS:“。”

    ……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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