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在一个接近黄昏的寻常时分。

    四年来仿若消失的boss发来了邮件。

    组织二把手之一, 正因boss的放任而愈发蠢动的ru,此时收到了这些年的第一封邮件,内容是一串车牌号和一个问号。

    ru看到这封邮件时, 也许是恐惧到血液都凝固了, 手指突然不再灵活。

    不然急性子的他, 打下心知肚明的情报内容,怎么可能花了漫长的三十秒。

    回复完的时间,等同于承受煎熬不断的酷刑。

    boss为什么会知道

    将组织事务几乎全部丢弃的boss, 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到这件事

    没有再收到任何质疑或是惩罚的邮件,仿佛那个神秘且恐怖的男人只是心血来潮, 偶然询问了一句。

    但ru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位已经太久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大人物,不仅焦灼难安, 似乎还嗅到了正缓缓向自己逼近的血腥味。

    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得意忘形, 暗地里碰了boss四年前明令禁止的“东西”也许被发现的,还有别的动作。

    如果被发现。

    不用想了。

    boss不会放过他。

    贝尔摩德收到了第二封邮件。

    我要顺利地,安全地, 进入这个地方。

    这条以boss的名义下达的命令,看似是寻常的语句, 字句间却携带着山峦将塌、暴雨倾盆前的沉沉阴影。

    贝尔摩德愣了愣, 随即立刻阅读起随邮件转发过来的附件内容。

    迅速看完附件里明显是另一个人临时进行的汇报,贝尔摩德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大概。

    她其实还有更担心的事情,了解boss的她知道,boss的反应明显不太对劲,他不仅突然插手了本该由g负责的扫尾, 竟还要亲自前往参与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金发女人眼里顿时闪烁起冰冷之光“ru这个蠢货。”

    现在将怒气发泄在蠢货身上, 却是不合时宜。

    贝尔摩德选择立即遵照boss的命令, 将任务安排下去。

    叮。

    嗡嗡。

    叮铃。

    同一片昏暗天空下的不同之处,一些黑衣组织成员同时收到了邮件。

    邮件命令他们动身,赶往一座距离中心商圈不算远的半荒废工业园,封锁其中位于最中心的废弃工厂,禁止任何人出入。

    除具体地址之外没有别的有用信息,目的与用意皆无,执行命令的人不需要知道更多。

    而时间,则是

    立刻。

    突然得到命令的组织成员中,不乏感到很奇怪的,以往下达行动指令的通常是g,这一次却是甚少发布命令的贝尔摩德。

    奇怪归奇怪,不过收到消息的这些行动成员以拥有代号的干部为主,能好好活到现在,最大的法宝就是行动前后都闭嘴听话。

    还是那只无形的手,冷漠地打开了牢笼前的栅栏。

    平日被牢牢封禁其中的野兽循着血的味道,亢奋无法自持地迈足奔赴。

    最先赶到的是两名狙击手。

    chianti熟稔地登上距离目标工厂约四五百米的高楼楼顶,设置好狙击点,这个方位,足以将工厂附近的空地全部笼罩在射击范围中。

    她的搭档korn在对面那栋楼上,但korn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无趣的男人,任务期间就算比较悠闲,也很少通过对讲机跟她说话,只有在chianti按不住脾气想乱来之前,他才会及时开口阻止。

    “认真点,chianti,你那边有老鼠偷溜出来了。”

    “啧只有一只而已,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啊”齐耳短发的女人发出暴躁的声音,出现在瞄准镜中心的人影只在工厂铁门前站稳了半秒,便瞬间被子弹爆头。

    血在门口和地面飙了一大片,工厂内受惊的人似有动静,传出几百米外并不能听清的嘈杂声响。

    chianti并不在意她这一枪开得稍微有点早,提前把里面的老鼠全部惊动,反正一起行动的其他人也已经到了,清扫在地面囤积拥挤的老鼠是他们的事,狙击手只负责掩护和游走乱跑的漏网之鱼。

    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chianti便是这般烦躁的状态,只因为下达命令的人是贝尔摩德。

    chianti不喜欢贝尔摩德,甚至可以说讨厌,组织少见的女性干部之间可没有什么恶心的姐妹情。

    神秘主义的贝尔摩德和性格暴躁偏激的chianti毫无共同语言,贝尔摩德仗着和那位先生关系匪浅,这几年来行事越发散漫随意,几乎没正经做过任务,对人还是玩闹戏弄般的态度,被戏弄过的chianti完全无法忍受这种女人。

    这么一对比,g简直要比贝尔摩德顺眼得多当然了,chianti也不喜欢g,这两个家伙都是被boss默许宠坏了的恶人,只是肆意妄为的方式不同罢了。

    破空声嗖嗖划过,荒芜工业园中骤然炸开了无数枪响。

    chianti又开了两枪,因血花绽放而兴奋满足的脸上,仍没忘记挂上针对贝尔摩德的怨气“听g的命令忽然变得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至少那家伙干的是实事。verouth呵,这个女人别是利用那位先生的放纵,故意把我们呼来唤去”

    她的这个怀疑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被贝尔摩德叫来的基本都是干部,估计来之前人人都要不安地揣测一番,需要让他们集体出动的剿灭对象,得有多大的体量

    然而到地方一看,就一个工厂,里面人就算塞满了也是一个炸弹就能解决的事情,水平也就那样,明知被狙击锁定还有愣头青傻愣愣的往外冲,不出意外死了一地。

    绕路从后面冲出来的人倒是没被枪枪爆头,但跟在地面行动的成员撞上,也是像割韭菜一样,一倒一大片。

    说实话chianti和部分干部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所以被他们干掉的“老鼠”们是真的很冤。

    泥惨会虽说好歹是货真价实的岛国第一黑道势力,成员水平并不差可非得拿黑衣组织跟他们比,那就是欺负人了。

    这一波来的都是组织内的干部级别,随便拎出一人,都是至少背着十数条人命、暴戾恣睢的恶鬼,泥惨会留守在秘密工厂的小喽啰再翻上十倍,也淹不到他们的脚指头。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得怪g。

    那一次g与泥惨会的重要交易,双方本都是冲着好好交易去的,泥惨会首领出于诚意和谨慎,更是亲自前往交易地点,直接与g进行交涉。

    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泥惨会首领,还有当时和他一起前往交易地点的手下别说把货带回来了,竟然连人都一个没能回得来,尸体和交易场所一起成了夜下的礼花。

    一夜之间,泥惨会折了一个优秀精明的首领,一个忠心能干的三把手,外加可以信任的干部若干,泥惨会上下有能力的重要人物中,只有不在现场的二把手逃过了一劫。

    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泥惨会的二把手能顶上,差点坑了g一把,还能及时将真正据点中的“货物”转移走,也算是不错了。

    如果不是为了毁掉仓库里来不及抹除的痕迹,倒霉地在不该的地方设了炸弹,这个釜底抽薪的计划,说不定还有一点成功的可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处,泥惨会余党的命运,早已经成了定论。

    自顾自记恨贝尔摩德的狙击手没有知道内情的机会,也没有违抗命令的勇气,只能抱怨着继续工作。

    用时不到二十分钟,目标工厂外已是尸横遍野,鲜红液体彻底清洗了一遍地面。

    溅带着红色的闸门紧闭,里面不时漏出惊恐的怒骂声,就这么会儿功夫,里面的人就不敢出来了,楼上可以作为入侵通道的窗口皆被迅速封死,一副完全被吓破胆的可怜样子。

    “这就没了切,没意思。赶紧叫人去丢几颗炸弹完事,收工收工。”

    chianti索然无味地伸了个懒腰,这次任务对她来说毫无难度,不仅自在的大闹了这一通都无人打扰,以往速度本就够慢的警方这次反应也是慢得出奇就像工业园附近根本没人听到枪声似的,如此一来,猫捉老鼠的乐趣自然不剩多少,不如早点结束回去休息。

    对面楼顶的korn观望完下方的视野,确定没有遗漏后,正想联络地面的行动组。

    他们的通讯工具又一次同时收到了新消息。

    “”

    “立即,撤退”

    接到下一步行动指示的组织成员都懵了。

    “里面已经没多少活人了,随便伸伸手就能压死,为啥不接着一锅端掉”

    “搞什么啊,让我们抛下自己手里的任务,突然大老远跑来忙活这种小事,现在只剩一点尾巴了,却转头赶我们走”

    贝尔摩德没头没脑的指令,难免激起了不少不满,不过,也就看对象是基本不参与重要行动指挥的她,如果把她换成g,这些人估计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有,收到消息的那一秒就收拾东西撤退了。

    然而,贝尔摩德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有意见,她也没有打算废话的意思。

    哈雷摩托的车轮碾过血污点点的路面,停在了行动组所停留的暗巷入口,一身飒爽黑色劲装的女人摘下头盔,甩下一头曼妙美丽的金发。

    千面魔女那不带伪装的精致容颜带笑,对视野中的这几名黑衣成员开口时,她同时按住了传音的对讲机

    “这不算正式的任务,只是要临时准备一个稍微精致点的游乐场,为了效率才叫来了你们。现在游乐场准备得差不多,施工人员自然也需要消失了,放心,奖励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五分钟,再不离开游乐场的范围,就要遭遇凶残的恶兽了哦到时候,我可是不会帮你们收尸的哦。”

    “”

    许是贝尔摩德笑着说出的警告太骇人,又或许只是因为,她警告的内容,实在过于荒诞。

    被警告的众人就像一下被硬物噎到了喉咙,面色在铁青与冰冷间转换。

    开什么玩笑游乐场

    集结精英中的精英一起行动,原地抛下无数条人命,大张旗鼓地把一群可怜虫绝望封死在铁门中,只是为了建一个游乐场

    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干部们,也对这种铺张至极的行为瞠目结舌。

    他们应该气愤,贝尔摩德果然把他们当做工具耍着玩,把组织的人力物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但是,在不满暴露出来前。

    不愧是从生死存亡间挣扎过的人,他们反应得又很快。

    贝尔摩德的语气不对,神色不对,与魔女向来喜欢的游离不定的态度截然不同,手放在后腰迟迟没有移开,那是枪的位置。

    此时的她用行动告诉他们她没在开玩笑,不听话只有死路一条。

    再反过来想一件事。

    如果贝尔摩德是认真的。

    那么能让她不惜被质疑也要动用实力足够信任的人手,又不允许随意窥视滞留的游乐场

    究竟,是为谁准备的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瓜,这可是连chianti都不需要korn提醒,能在呆滞后突然想明白的事情。

    所以他们销声,不再有任何多嘴,猜测藏在心间更不敢表现出来,果真在五分钟内消失得干干净净。

    贝尔摩德仗着工厂内被吓破胆的老鼠不敢冒头,叫来一架直升机从上往下检查了整个荒废工业园,以防还有人滞留于此,让即将抵达的那个人遭遇那么丝毫的风险。

    她抽空找到还在工作的供电房,以防角落里监控摄像仍在顽强工作,她干脆帮忙断了整个园区的电。

    咣

    本就被浓浓硝烟味与血腥气压得阴沉的废弃建筑群落,在仅有的照明齐刷刷熄灭后,更加暗不见天日。

    直升机盘旋一阵后迅速离开,吹动的婆娑树影在摇曳,照在了工厂色块斑驳的墙体上,竟为其笼上了一层即将四分五裂的脆弱可怜。

    贝尔摩德站在了chianti设置过狙击点的楼顶,属于她的任务结束后,她才有闲看了看时间“三十七分钟,加上路程耽误的十分钟,一共用了四十七分钟这些勉强能干事的人速度还是太慢了,行吧,至少效率上还是g更厉害。”

    她在这三十几分钟内做的当然不止这点事,来的路上还联系了其他人,命令依然很简单压下工业园中传出的动静,无论是什么,将警方闻讯赶到的时间拖到最长。

    这算是一个防范措施,工业园附近只有高速车道,加上近傍晚的时间点,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会经过,警方反应过来的时候估计清场早已经结束了。

    但因为涉及到了那个人,贝尔摩德会尽一切可能将事情做得完美。

    最重要的是,如果在这样的大事上做得不如g,她会相当不甘心,还会非常生气。

    此时,“游乐场”的布置基本完成。

    夜风吹起了贝尔摩德的长发,女人的细眉却仍未舒展,仿佛比之方才更加忧虑。

    浅浅地呼气,她带着复杂的心情汇报“全部准备好了,boss。”

    “嗯,辛苦了。”

    千穆的嗓音还是死水般的平静。

    他没有跟贝尔摩德多言,贝尔摩德也没有多问,简短的通话便已结束。

    从坐上下属的黑色保时捷后,千穆的状态仍跟他自己离开商场时一模一样,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把手机丢到一边。

    红发青年坐在驾驶座的后方,不知何时改掉了凝望窗外的习惯。

    他双腿分开,上身向前倾斜,同样微微垂下的头颅,几乎和空洞无神的视线一起,死死抵住前方驾驶座的椅背。

    白而骨节分明的两只手交错着,却不是合十的姿势。

    似是焦虑狂躁难以忍受,又似是神经质般地难以自控,紧按在一起的双手无序混乱地交扣,时而用力互相掰动手指,被拧动曲折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仿若丧失了最基本的痛觉,他毫无反应,微张的嘴唇却在微微抖动,尤其是嘴角,始终,在似翘非翘地颤抖着。

    如果说这是一个发至内心感到愉悦的“笑”,未免也太过惊悚。

    但,至少千穆自己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他自以为自己此时格外正常,浑身像被云朵托起来一般轻快,岌岌可危了这么久,难得突然间体会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心情当然会很好。

    不就是万一发现不及时,便无声无息地、不明不白地、不可饶恕地又死一次吗

    帮助他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的功臣,理应得到最好的报答。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千穆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旅客,偶尔间看到了张贴在街边的音乐会广告,便心血来潮,叫来了陪同人员一起前往参加。

    之前从来没有去过音乐会,无法鉴赏无法享受也没关系。

    想来那一个个弹出的音符,皆是随旋律而漂浮旋转,只要有完整的乐谱,就能奏出动人的音乐旋律。

    对着乐谱演奏出悦耳乐曲,对过去从未接触过的新手来说太困难了

    那也可以降低要求只要手里有乐器,随意弹奏就能发出声音,那便够了。

    毕竟他不是作为客人去聆听,而是替代主人,亲自去演奏。

    想到这里,越发愉快起来的千穆笑着问“g,你会用什么乐器”

    平常人听到这个怪异的询问,第一反应肯定连问题都听不懂。

    g自接到人后,已经开出了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但直到此时,他竟一次也没有通过后视镜,去窥视后座的红发青年的身影。

    即使不曾得到重要的细节用以判断,银发男人仍毫不犹豫,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伯莱塔。”

    “不错,能给我看看吗”

    “请。”

    千穆从g那里拿到了一把手枪,伯莱塔92f,十分漂亮轻便的款式,在安全性与射击精度上相当不错。

    g的审美,从他的爱车和爱枪上尽显无遗。

    千穆打开了这支伯莱塔的弹匣,发现双排弹匣中,只有十四枚子弹,多出了一个突兀的空弹位。

    那枚消失的子弹,g来之前,已经在叛徒的身上用掉了。

    “很好。”

    千穆将弹匣原样放回,探过身去,将黑色手枪放回了g的口袋。

    放好之后,他的手没有立刻抽走,而是隔着大衣口袋,轻轻地敲了敲金属。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听众一共有二十一人,如果他们不能乖巧地聆听,你就用这个,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确定你可以做到,保护好我的安全,g。”

    g的视线此刻才略有倾斜,头狼的森森绿瞳看向近处如血的赤眸,瞳孔深处仿若也被赤色染红。

    boss一如既往的信任,竟能让这只肆无忌惮的恶狼无比愉悦。

    “当然,我不会让您失望。”

    “嗯,我相信你。”

    是真的相信还是未过真心,只有千穆自己知道。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只是随口一说,心中根本没有在意。

    这个时候,能在他脑中留下印记的事情很少,他更在意接下来将要开演的演奏,因为太过于期待,视野中的一切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冰凉失温的全身似乎都禁不住要战栗起来。

    很快,g在一个地方停了车,自己先下车,为千穆打开了左侧的车门。

    千穆下来之后,抬眼便看见了情报里提到的工厂。

    半个小时前工厂应该还没有这么破,而如今墙体斑驳不堪,尸体稀稀拉拉散落在各个角落,只剩受损不轻的铁门勉强站立着,钉着弹壳的外表看着很是凄惨。

    汽车驶动的声响,似乎叫醒了躲在里面的惊弓之鸟,他们还没做什么,就隔门传来了理智丧失的咆哮“滚,滚开敢、敢闯进来的话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

    一听就是快被恐怖的压力逼疯了,竟然还有力气发出垂死挣扎的鸣叫。

    千穆冷不防又被某个不应该出现的词语刺激了神经,嘴角边的笑意不禁扩大。

    当然,这不重要。

    g从后备箱取出了在这时候十分实用的一件工具,独自走向前方。

    千穆没有多看,相当自然地退回到保时捷车边,离了数百米的距离,悠闲远望着前方轰然绽放的美景。

    一个疯子带着手持火箭炮,轰开了那道已无力挣扎的铁门。

    另一个疯子等熊熊燃烧的碎块四溅结束,才缓步上前,越过燎烧到地面的火焰,跨过看不清原状的尸身,走进突然被照得半暗半明的门内。

    断电后的工厂内部也被照亮了,红发青年看似单薄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悠然得并不像第一次登台表演的奏者。

    此前,千穆白净纤细的双手,从来不曾真正意义上亲自碰过危险的乐器。

    无论是枪,子弹,还是尸体,血液,他下意识地厌恶着一切与死亡有关的名词,腥臭液体攀爬手掌的粘稠感更是令他恶心,一回忆起血从自己的体内流出的滋味,便恨不得将眼中所见的所有“危险”烧掉毁掉破坏殆尽。

    如今心态终于变了好吧,他承认,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得防住,差点就变成了尸体这件事,让他非常生气。

    他现在,非常非常非常恐惧。

    谁都无法让他安心下来,他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如深夜游走的幽灵般无助徘徊,来自神经深处的颤抖不知什么时候能消失。

    或许,把擅自破坏了安稳的罪魁祸首变成尸体,能够好受一点

    “那就试试吧。”

    千穆说着,耳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看不见任何情景的他,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正朝他怒吼着扑来的人影。

    人影自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事实上,红发青年与银发男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洞开的大门前时,就有十几个人拔枪的拔枪,没有枪的握紧别的武器,面目狰狞地冲来拼死一搏。

    有几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最前面的红发青年,几乎毫不犹豫就要开枪。

    红发青年却完全没有闪避的动作,就像没发现自己被危险的漆黑枪洞对准,只扬手,抓住了前方举着利器挥向他的敌人的胳膊。

    连续几声枪响,银发男人在昏暗的视野下仍弹无虚发,所有将枪口对准红发青年的人都倒下了。

    红发青年仿若未闻,他只是将抓住的那人随手拽翻在地,依然迅速的,是从未在练习时展现过的、恶意满溢的杀招。

    不需要多大气力,只需一板一扭,便可以废掉一个关节,而在对方以扭曲的姿势在地面痛叫翻滚时,他又伸手提起了对方的一条腿,抬脚,踩断了对方另一条腿的胫骨。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简直让听者背心直冒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红发青年兴趣寥寥地松了手,转向下一个目标。

    他在警校柔道对练时,最常用的便是各式足技,为的是省力轻松,比起双手,他的双腿要更为灵活。

    平时只是练习还看不出来,到了只需要迅速了结对手性命的真正实战,这双腿的恐怖,终于彻底彰显了出来。

    并非限定于柔道的招式,只要方便快捷,怎么做都没问题。

    他的两条腿如同越挣扎越会收紧的绳索,稍稍用力便折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撑地站起后,侧身便踢断另一人的小腿,接着在任其扑倒时错手拧断脖颈不断的有血花从脚下缓缓溢出

    仿若一幅以地面为纸,不断将颜料喷洒上去的油画,连哀鸣也淡了,一切尽在黑暗中进行。

    有人随时守护在身后,替他消灭阻碍,红发青年的一举一动越发顺畅了起来。

    千穆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他的世界里,他正在一架钢琴前肆意弹奏。

    最开始对着完全不熟悉的乐谱,手指的弹动尽显生疏,后来彻底不看谱子就正常多了,他凭感觉随意地按动着黑白琴键,双脚也踩动着踏板,原本毫无韵律可言的错乱音符,渐渐地有了独特的节奏,有了奇妙的音韵,终于变得动听了许多。

    特意找到的听众不出所料不够配合,还好特意带来的下属很能干,每次都能及时安抚住他们的情绪,并且为他送上恰合时宜的伴奏。

    也算是意外发现,没想到他们这么默契。

    千穆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浑身舒畅了,毕竟他早早就遗忘掉了安宁如浸泡温水的体验,此时仿若隔世,近乎不想让这首钢琴曲戛然而止。

    只可惜,听众一共只有二十一人,已有二十人学会了永久保持安静和礼貌,安抚最后一个人时稍费了一番功夫,演奏的场所也换到了工厂最内部,通行空间极为狭窄的货库。

    “砰砰”

    当当

    很遗憾,伴随着最后两声迅疾激昂的重音,演奏还是结束了。

    真是,无比遗憾。

    “我的表演如何”

    “非常完美。”

    恍惚间,意识归拢。

    千穆缓缓眨动似乎变得沉重的双眼。

    地上不动的人形残留印不进他通红的双眼,最先看清的是近前的一小簇火苗。

    库房内也是断电的状态,打不开灯光。

    g用拇指撬开了打火机的盖,啪嗒轻响后,姑且用那点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圈视野。

    “清理结束了,boss,没有漏掉的老鼠。”

    “是么”

    千穆短暂地反应了一会儿,慢慢勾出一点笑容。

    “那这边就算结束了,嗯,不错。”

    他没有停顿地转身往外走,走过之处都有窸窣哗啦的流水声。

    g紧随其后。

    重新走在来路上,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千穆和g之间的气氛没有上次见面时那般凝固,他还主动跟g聊了几句。

    “听说这件事的起因,嗯,表面起因,是你在交易时不由分说干掉了人家的boss和精英,引来了残余人员的怨恨啊,不是要问你的责,只不过是我有些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要把他们全端了”

    “泥惨会的蠢货想要压价,正好接到了boss您的命令,没时间跟他们纠缠,干脆全部收拾掉了。”

    “原来是因为我啊。”

    “不,是我没能及时清理掉尾巴,还麻烦boss亲自提醒,请您惩罚。”

    “我怎么会惩罚你呢,g,你可是帮了我不少,我应该奖励你才对。啊想到了。”

    嘀嗒,嘀嗒。

    血珠连成了串,顺着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往下滴,还弄脏了千穆的长裤和鞋面。

    千穆略显厌烦地停了停,回首看向g时,却是笑着的“ru违反了我四年前下达的命令,背地里与泥惨会进行了多次毒品交易。”

    “我没有时间管他,把他的野心养大了,所以他盯上了与他分权的你也算是我没能尽责,让你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因为某些原因,ru的命还得留着,也不能让他从组织里消失不过,我怎么能让你忍着受委屈呢就这样吧,g。”

    “我记得,ru为了隐藏身份,放出了他有一只眼睛是义眼的假消息。”

    “我允许你去帮帮他帮他,把假的变成真的。”

    柔声说出这话时,千穆就像鼓励一般,轻轻拍了拍银发男人的肩。

    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点信任这个男人了。

    手上还有洗不干净的血。

    g的黑色大衣上也有血迹未干,甚至银发上也溅到了不少,血珠夹在冰冷的发丝间分外显眼。

    想来g并不介意boss把脏透的血糊到自己衣服上,因为他眼眉低垂,从喉咙深处道出的不只是应承,还有压不住的嗜血兴奋“我会把ru的眼珠做成精美的装饰品,再来献给您。”

    “这就不用了,我对蠢货的人体部件不感兴趣,你喜欢,可以留着自己欣赏。”

    千穆说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库房内堆满的货箱,全带着千穆厌恶至极的气息,理性与心理状态还未完全恢复的此时,他更不乐意在这里多待。

    出了库房,千穆依然无视掉了满地的狼藉,顺着踩上去哐当作响的铁楼梯下楼,边走,边用在库房里找到的干净布料,缓缓擦着手上的血迹。

    太脏了。

    下次是不是应该提前戴上手套

    他正半认真,半出神地这般想着。

    g的手机突然响了。

    g接通电话,面无表情地听了一句,就将手机双手递给了千穆“boss,是verouth。”

    千穆疑惑了一秒,然后想起了,他自己的手机被他关机丢在了g的车里“怎么了”

    “boss”

    贝尔摩德的声音仿若从极远之处传来,飘忽之中,透着点微妙的无语。

    “您的同学找过来了。”

    千穆“什么同学”

    他的脑神经还迟钝着,突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您在警校的同学,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

    贝尔摩德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脑洞最大的编剧估计都编不出这种情节。

    “他们似乎是从商场的地下仓库里,发现了泥惨会留下的线索,怀疑您突然不告而别,是独自前去追捕运输毒品的泥惨会成员”

    千穆“”

    贝尔摩德“所以,他们一冲动,就沿着线索一路查过来救您了大概是这样”

    千穆硬是站在原地愣了五秒钟“救我”

    看一看死了满地的炮灰,再看一看浑身是血,正在擦血的他

    再说一遍,他们要来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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