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不顺利。
医生给周念开了一周分量的抑制剂,把他打发走了。
周念深呼吸,把泪意完全忍回去,心底升起一股决绝。
他不想被人看笑话。
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
就只剩下不知道值不值钱的自尊心了。
人生就是这样。
你会遇上你难以接受的事实,再可怕,你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周念哭懵的脑子慢慢开始运转了,开始梳理接下去要做的事一,得赶回学校去点个卯,不能被老师发现他们不在学校;二,把弄脏沾上信息素的衣服洗干净,不能被人发现。
其实这些都还是小事,今天回家才是最麻烦的。
他家里足足三个aha啊三个
一想到这,周念就头皮发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路,沈峤青像小跟班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怕惹到他,大气都不敢出。
雨停了。
附近的路况并不大好,积雨成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两个少年相随相伴的身影。
路过一家洗衣店。
周念让沈峤青把自己的衣服送过去洗,联系方式也登记沈峤青的名字和手机号,明天再给他带过来。
沈峤青一概照做,花十分钟搞定,回到站在门口的周念身边。
再继续走。
路过一家药店。
周念又指挥他“去买药。”
沈峤青问“买什么药”
周念说“买碘伏棉花。”
沈峤青不懂“啊”
周念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肩上皮都被我咬破了,不疼吗不用消毒吗我不小心忘了就算了,疼在你自己身上你不记得的吗”
沈峤青“”
就站在路边屋檐下,周念用碘伏棉花给沈峤青消毒伤口,他发现自己咬得还真的蛮用力,深深的牙印。
要是不好好处理,说不定很有可能留疤。
但他自始至终没说出道歉的话。
周念心底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他现在就是拉不下脸跟沈峤青说软话,他还在生沈峤青的气,无法消气。
只要沈峤青还是个aha,他就生气。
沈峤青忽地说“以前小时候,你也给我擦过一次药。”
沈峤青这么一说,周念隐隐约约记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
大概十一、二岁时候的事了。
有次他去给沈峤青喂饭,结果发现沈峤青被人打了,身上青青肿肿,那么可爱的小脸蛋上都有了擦伤。
周念去药店买了药给他擦药,一边说“要是被我逮着是谁干的,看我不打他们”
又教训沈峤青“你也是,你就傻乎乎地被欺负吗我没办法跑到你学校去保护你,你得学会反抗,知道吗”
也不知道沈峤青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应该是有的,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到沈峤青身上带过伤。
周念心想,小时候那么懦弱无能的小孩子,长大以后居然分化成了aha,真讽刺。
又想,可他们是打小认识的好朋友,这么多年的情谊也是真切深厚的。
周念说“你那时候在学校里还被人欺负呢。”
沈峤青望着他,说“那次是因为我带了你送的铅笔盒去学校,他们想抢走,我不肯给,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周念怔了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沈峤青的眼神那么清澈透明,他平静地说“那两个小孩因为受伤还去医院缝针了,后来,班上的人就是看到我有什么好东西,也再不敢跟我抢了。”
周念傻眼了“这”
这好像不能说完全不对,但也不是夸他做得好。
他一直以为沈峤青以前是很弱小的,因为分化成aha才强势起来,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
或许,沈峤青没有变过,变的是他所看见的世界。
他看着沈峤青,像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在重新认识他的“小狗”。
沈峤青说完,有些后悔,补充说“要不是他们抢你的东西,平时我从不打架的。因为是你送我的东西,我才特别紧张。”
周念现在脑子空空的,也没想跟他计较。
他看看沈峤青的肩膀,把校服给他拉上去,那里有一小片湿渍,混着血丝跟药。
周念说“弄脏了,得洗一下。”
“等会儿顺路去你家一趟吧,换件外套。”
于是他们稍微饶了下路,去沈峤青家。
还没进巷子里,周念看见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看上去很贵,款式像是应该出现在六十年代老电影富豪主角的座驾,复古式的漂亮。
他多注意了一眼车牌号,也不是非权贵买得到的号码。
停在这破巷子外头,如此格格不入。
沈峤青也看到了,他停顿了下脚步。
周念问“你认识”
沈峤青点头“是韩叔叔的车。”
谁韩叔叔
周念问“你妈妈的新男友。”
沈峤青摇头“旧男友。”又想了想,补充,“我觉得他应该是我爸爸,就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
这不啻毫不预告地直接扔下个炸弹。
嘭
周念懵了一下。
这事儿可不小。
沈峤青的亲生父亲找上门了
尽管一直知道一个小孩会诞生在世界上,他肯定有个爸爸,但突然冒出来还是很让周念震惊。
周念顿时不大高兴“这么重要的事,你一个字都没透露给我过”
沈峤青赶紧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才一个多星期只是,只是我现在也不清楚他们俩是个什么情况。我妈反正也不跟我承认。我倒是跟他说过几次话,但妈妈不准我听他的话。”
想来也是,周念想,要是沈峤青的妈妈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那现在肯定不是住在这里了。
可按沈峤青说的,这两个大人似乎又没有排斥发生身体上的深入交流。
成年人真是奇怪。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上床呢
两个孩子以为车上没人,正说着话。
那辆车的后车座车门打开了,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朝他们走过去。
准确的说,是朝沈峤青走去。
周念看见男人的脸,一下子认出来了难怪沈峤青会怀疑对方是他的生父,他们俩长得就很像,非常像。
男人长得很高,感觉得有一米九了,身材高大。
因为沈峤青和他妈妈也长得像,周念以前一直觉得沈峤青将来也会是那样纤弱瘦小的模样;现在看到他爸爸,又觉得沈峤青的脸长在强壮高大的身体上也不违和。
男人径直问“你不是上学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你妈妈呢”
沈峤青一个个回答过去“今天是开运动会。我的衣服弄脏了,所以回来换件衣服。妈妈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可能在上班吧,你可以去他工作的地方找找看。”
男人皱起眉,看着他肩膀上的血污,瞥见周念。
伤口和污渍的始作俑者的周念在一旁默默地别过脸,耳朵发红,往沈峤青的背后躲了躲。
沈峤青不动声色,默默地往前跨了半步,把周念挡住更多,说“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家去了,我换了衣服还得去学校。”
男人一脸烦恼,心思也并不在他身上,矜贵地微微颔首,以示同意,便不作多言。
走开以后。
周念想,沈峤青这下算是真的翻身了吧沈峤青这个亲爹跟他家比起来估计也不遑多让。
不光分化成了aha,还突然也成了个“小少爷”。
周念心理一下子更不平衡了。
沈峤青家只有一个房间,换衣服时没避让着他,反正也只是上衣,周念看见沈峤青现在的身体,似乎比以前要强壮了不少,长肌肉了。
少年人的好身材,精瘦矫健。
周念冷不丁地说“这下你完全不需要我养了。”
沈峤青刚把上衣脱了,愣了下,闻言着急朝他走去两步,怕他逃走似的伸手就抓着他的小臂“别这样说,那、那就算他真是我的生父,我也不认他。你不允许,我就不做。”
周念无语地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认他。我是说,你都成了小少爷了,应该就不需要我给你花钱了吧”
沈峤青赤裸着上身接近自己,莫名地有压迫感,周念很不自在,催促他“别这样看着我,快去把衣服穿上。衣衫不整的像什么话”
沈峤青飞快套好衣服。
又当着周念的面,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个铁盒,递给周念。
周念说“什么东西”
一看,这个盒子原本是装巧克力的小礼盒,铁质的,应该是放了挺多年了,边缘早已磨损。
打开以后,里面用一块手帕包着什么,再拆开,这下看到了,是存折和现金。
周念疑惑“你给我这个干嘛”
沈峤青表忠心地说“这是我存的钱,所有钱,都给你。以后也都给你。”
“神经病。”
“小爷差你这点钱吗”周念低着头,哼哼唧唧地说,他把铁盒塞回沈峤青怀里,“行了,行了,我们赶紧回学校吧。”
“今天烦死了都。”
周念想起来了。
盒子跟手帕都是他以前送沈峤青的。
他们赶在放学前又翻墙回了学校。
傍晚老师点了名,确认孩子们都在,就放学让大家各自回家了。
周念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趁他家的三个aha都还没回家。
恨不得搓掉一层皮,确保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残留。
又擦上花露水,然后自己左闻右闻,闻了半天,闻到后面他感觉自己鼻子都失灵了。
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是他脖子上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腺体,浅红的颜色就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涂遮瑕膏的话太明显了,周念想了想,翻出一件无袖高领背心穿上,稍微搭配了下。
能做的他都做了。
还是慌。
尤其是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周念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被发现,所以他格外话痨地一直在讲运动会的事。
妈妈还说了一句“怎么擦了那么多花露水,被蚊子咬很惨啊都被蚊子咬了还穿成这样子,你这个小孩子真是臭美。”
一吃完饭。
周念说“老师布置了好几张考卷,我玩了一整天,都没写作业,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他在屋里写作业写到八点多。
大哥也回家了,敲门进去。
眼下周念最怕的就是遇见大哥,说“我在写作业呢。”
周尧走到他身边,问“今天我走得早,不生气吧”
周念说“不生气,不生气,你工作要紧。”
周念故作认真地埋头写作业,在草稿纸上疯狂地演算起来,完了一道简单的题他翻来覆去地算错八次,倒是写字的“沙沙”一直没停下过。
周尧也不走,就坐在他身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念隐约感觉能闻到大哥身上信息素的香味,今天大哥好像也闻到他的了。
他很担心大哥会不会深想细究。
这时。
周尧突然说“今天把你叫走那个同学就是上次在马路对面看你的那个同学吧。”
周念“好、好像是吧”
周念说的话支支吾吾,心脏已经跳得快爆炸了。
周念捏紧笔,头低得更深,也不敢转头,紧张得耳朵都竖起来,听大哥的动静。
大哥拉了张凳子过来,严肃地说“其实,之前妈妈跟我说过,你最近是很不对劲。”
“你一直避着我们,跟你说什么你都逃掉,还不许我们去看你的运动会。太奇怪了。妈妈跟我都怀疑你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瞒着我们。”
哥哥是要说什么
是要质问他,戳穿他是oga的事吗
周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攥紧拳头,心慌不已。
周尧尽量温和地问“你不好意思跟爸爸妈妈说,你可以和哥哥说。我和你年纪更接近,能理解你,我不会责备你的。”
“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那个小同学是你的男朋友吧”
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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