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三人赶到的时候,杨家人正挤在客厅角落,之前杨小兰躲避殴打的地方。
他们惊恐的看着被杨小兰抱在怀中的珍珍,嘴唇颤抖,神色畏惧,不知道接下来是该报警,还是致电疯人院,亦或者是通知某个科学机构前来抓人。
陆汀走进杨小兰的卧室,问“出什么事了”
杨斌一看又是陆汀,神色沉了沉,没有吭声。躲藏着的杨母站出来,率先喊道“怪物,她生了个怪物几天大的孩子竟然能走路,能说话难怪之前会突然胎停,原来医生没有检查错,而是因为这个贱女人怀的是怪胎”
“开口说话了”陆汀朝珍珍看去,女婴怕他似的,立刻将埋在母亲肩头的脑袋换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他。
陆汀轻笑一声,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用手肘碰了下林归,若有所思道“小叔叔你见多识广,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林归被猝不及防的夸了一下,心里划过一阵轻微的喜悦,他垂眸斜扫了眼青年求知欲的脸,佯装思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国外曾经有过刚出生的婴儿开口说话的案例,不但如此还能走路,做简单的低位攀爬。”
男人面容深邃,五官精致挺拔,说话时声音低沉神情严肃,的确比陆汀睁眼说出的瞎话更有说服力。
杨父杨母相互对望,内心关于孩子是怪物的想法有所动摇。
杨斌却道“我看她就是个怪物,要不然就是被恶鬼附身了孩子没有经过系统的语言学习,怎么开口说话你们当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傻子吗”
一看到被杨小兰护住的珍珍,杨斌心里一阵嫌恶。当初他根本不想要孩子,是母亲非要等等看。后来杨小兰喜好吃酸,母亲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说孩子必须生下来,否则就把提前说好要过户给他的房收回去。
比起家里多个吃不了几口饭的奶娃娃,当然是即将到手的房子更重要。可是现在,杨斌后悔了,孩子展现出的惊人的能力让他害怕、压抑,有座无形的大山正在头顶慢慢形成。
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个孩子压垮。
陆汀“你不知道有胎教吗。”
胎儿在母体中生长到一定程度后,就开始具备听觉功能。杨斌语塞,憋了满肚子的脏水一时无法泼出去。
陆汀走到杨小兰面前,掌心附在珍珍背上,对孩子母亲说“今晚这里是住不了了,出去住吧。”
杨母求之不得,忙道“对对,出去住,我给你掏钱。”
杨小兰毫不客气的从她手中接过钱,跟着陆汀一起离开了杨家。落在他们身后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女罗刹在出门前,瞥了杨斌一眼,唇角一勾。
杨斌一怔,竟然觉得这个女人和徐音音有些相似。
陆汀带杨小兰离开城中村,自己添了一点钱,把人安排在一家中档酒店。珍珍大概是饿了,嘴里哼哼着,一进房间杨小兰就进卫生间给孩子喂奶。
她低声对珍珍道“陆叔叔和林叔叔都是好人,他们的恩我们一定要记住。”
珍珍除了会叫妈妈,其他什么都不会,可杨小兰就是觉得她听懂了自己的话,轻轻捏了下孩子的鼻尖。
陆汀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蹙眉望着林归“你说珍珍到底怎么想的,过早的暴露自己有什么好处”
林归单手撑着腮,两腿交叠,意味不明的笑着,“等着看戏吧。”
杨小兰抱孩子从里面出来,将她放在床上,可没几下,女婴就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迈着短小的腿在地上练习走路。不过半小时,她就已经会踉跄的跑了。
无论是从头脑发育,还是骨骼发育,这一幕都彻底超脱了现实,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瞥见杨小兰惊喜的眼神,女罗刹嗤笑一声,嘀嘀咕咕“给我找个托生的,我能比她更牛逼。
听觉很好的陆汀“”
林归给她一个淡淡的眼神,“闭嘴。”
女罗刹嘤嘤两声,不甘心的闭上嘴。
杨小兰没听清女罗刹说了什么,将头发掖到耳朵后面,神情开始焦虑,“陆先生,我了解杨家人,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怕真的会有人把珍珍当成怪物抓走。还有我的父亲”
陆汀“可以先把你父亲送到疗养院去。”
杨小兰囊中羞涩,急忙道“我现在找车把他接过来吧,送疗养院我不放心。”
“我借你钱,医院我也能帮你联系。”陆汀对自己抠门,对帮助他人还算大方,“先把人接走,其他的再说吧。”
杨小兰用力咬着下唇,身体从床边滑下来,扑通跪地,不停地磕头道“谢谢陆先生,谢谢林先生,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陆汀把人扶起来。
珍珍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不知道是被母亲激动的情绪吓到了,还是不小心摔了。女罗刹走过去,单手把她拎起来,趁着旁人没注意,幼稚地在她耳边说“装小孩好玩吗”
珍珍扁扁嘴,大哭起来。
杨小兰以为她刚刚摔疼了,过去把孩子抱起来。
女罗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无耻
想起自己看上的那套萝莉装,她扁了扁嘴,泪眼汪汪地望向林归,却换来主人冷漠的眼神,大有你敢哭我就把你吊起来打的架势。
时间不早了,陆汀和林归回了家。大概是心里装着事,陆汀早上醒得很早,睁眼时天才蒙蒙亮。
夜色和晨曦交替,远处的天边是一线偏暗的橘色。
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神,将趴在自己锁骨上的纸人拎起来,放进了盒子里。不一会儿,盒子就被纸人再次顶开,一缕青烟飘向隔壁阳台。
陆汀脱掉睡衣冲澡,路过镜子时脚下一顿,发现脖子上有个比指盖大些的红印。
他靠近,偏着脖子仔细辨别,不像蚊子咬的,也不像自己挠的。
陆汀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梦。
那个梦并不陌生,他如往常一样被小叔叔的藤死死缠住。不同的是,那些藤在缓慢的移动,随后他便感觉一束柔软的,带着叶子的藤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藤蔓克制地,轻柔地抚弄他颈侧的皮肤。
大约是太痒了,迷迷糊糊间陆汀醒了过来,下意识抬手去抓,却触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但是紧接着,一股清新的植物香气从鼻尖掠过,他立刻又睡着了。
陆汀知道林归外强中干,有色心没贼胆,所以这个会不会是那个胆小鬼半夜发情,忍不住吮出来的
可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昨晚不过是一场旖旎的梦中梦呢
陆汀离开镜子走到花洒下,神色明暗变化,在盘算什么。
与他一墙之隔的林归同样也在洗澡。
男人站在花洒下,空间里没有氤氲的雾气和热意,只有一室冰凉。最近两天他越来越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每天夜里藏在纸人身上钻进陆汀怀里已经无法让他感到满足,反而开始奢望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汲取温暖。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认命的叹了口气。
陆鸿畴将陆汀和他捆在一起的初衷是为了加深封印,让陆汀困住他。但实际上,以陆汀的能力根本无法压制他,可他还是臣服于他。
林归苦笑,陆汀生来就是克他的。
克他的心,克他的命,让他情愿居住在他周围那方寸之地也不远离开半步。与其说陆汀是封印,倒不如说蛊,种在他生命中的蛊。
闷哼声夹杂在水声中,冰凉的水落在滚烫的皮肤上,沿着结实有力的手臂流淌滚落。
林归穿上浴袍走出去,林一急忙低头,递了一瓶冰水。
“陆少爷正在客厅等您,先生最好冷静一下。”
林归“听到了”
林一“没有。”
林归“”
他轻咳一声,走入衣帽间,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微微泛红,林归怔了怔,用浴巾用力地擦拭头发,企图赶走心头的旖念。
陆汀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里,跟女罗刹一起用扑克牌开火车。
他问“林归在里面干什么呢,还不出来。”
女罗刹翻了白眼,“水声响了至少半个小时,我猜他在干每个男人都可能会干的事情。”
陆汀秒懂,手背无意识地蹭了蹭颈侧的红印。女罗刹眼尖,一脸好奇“这是什么”
“每个男女身上都可能会出现的东西。”陆汀敷衍过去,指着女罗刹身上的裙子问,“你这是要出门”
这条带蕾丝的连衣裙是她缠了林一好久才买到的,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好看吗”
陆汀点头“好看。”
女罗刹坐下,两只手捧着脸,“我想跟你们一起出去,可以吗”她乖乖的眨了几下眼。
陆汀抱着胳膊坐直,假装在犹豫,随即便看见女罗刹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罗刹虽然调皮,终究是只刚出壳不久的雏鸟,藏不住情绪。
“你想对杨斌做什么”陆汀问。
见秘密藏不住了,女罗刹撇撇嘴“他就是个狗东西,我能对他做什么,当然是收拾他咯。”
陆汀“不能闹出人命。”
女罗刹摆弄着前天刚做好的指甲,“放心,顶多套麻袋打一顿。”
宾馆里,杨小兰正在逗女儿。
对她来说珍珍是小天使,女儿怪异之处不是违背常理,而是老天爷的恩赐。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耳朵,抱着她前去开门,看见门外的杨斌脸色一僵。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杨小兰护着孩子,戒备地退了两步。
杨斌昨晚派了小弟跟踪,之所以没有找杨小兰,完全是因为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私人机构都不可能半夜上班。
见杨小兰要关门,他抬手强硬的撑住房门,“我联系了两家医院,送孩子去做个检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同意”杨小兰态度坚决,用力踩向杨斌的脚,趁着他吃痛推开他,快速摔上房门。
自认识以来,杨小兰的性格一直很内向,从来不敢忤逆他半句,更何况是攻击他想起昨天半夜被接走的杨小兰的父亲,杨斌朝地上啐了一口,举起拳头疯狂砸门。
“怎么,找到野男人给你撑腰,硬气了,敢踩老子杨小兰你个贱货,鬼知道你生的这个小怪物是不是我的种开门,你给老子开门”
杨小兰捂着女儿的耳朵瑟缩在床上,酒店的门被砸得不断震颤。她不知道陆汀他们今天还会不会过来,也不想再麻烦他们,起身打电话报了警。
杨斌就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在走廊里叫嚷,酒店的人前来劝阻也不管用。直到警察的到来,才让他平静止住叫喊。
打量几眼面前穿着制服的三人,他冷哼一声“来得正好,她生了个怪物,你们当警察的应该把她抓走才对,谁知道怪东西会不会伤人性命。”
同行前来的女警心里不太舒服,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她推开杨斌敲了敲门,告诉杨小兰她现在很安全,问能不能让警察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门开了。
杨斌立刻往里冲,被一名男警察拽了出去,他警告地看着杨斌“我们已经听报警人说了,在楼下时也听酒店工作人员反应了情况,分明是你一直在骚扰报警人。”
“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你们一群外人管得着吗”杨斌态度蛮横,甚至想伸手去推警察,被对方一把捏住手腕。
杨斌手腕一疼,刚要张嘴喊“警察欺负人”反咬一口,那名警察就松开了手。
他们走进去,杨小兰由女警陪着坐到了沙发上,同时也看到了那名女婴,女婴口齿模糊的喊着“妈妈”。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任谁也能看出,这个孩子距离开口说话的时间还很远。
震惊的同时,女警又觉得心酸。那一声声的呼喊中藏着惊恐,藏着对母亲无尽的依恋,就好像小孩曾经遭受过某种可怕的遭遇,如今的母亲是她的好不容易寻来的港湾和救赎。
女警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有些害怕的,颤着手指摸了摸女婴的头顶。
胎毛透软,安抚了她心里对未知事物的惊惧。女警的神情变得柔和,笑着捏了捏女婴的脸,问杨小兰,“她叫什么名字”
杨小兰“珍珍,珍宝的珍。”
“什么珍宝,她就是个怪物”杨斌在外面叫唤,他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的累赘,不想让她成为杨小兰要挟自己的绊脚石。
珍珍的怪异让他恐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借着孩子的“不正常”和杨小兰离婚,最好是把孩子送进研究所,让她一辈子都出不来。
“出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让杨斌猛地回头,看见陆汀,难听的话立刻脱口而出,“是杨小兰把你叫过来的吧,她到底有什么手段,居然这么快就把你迷成这样。”
“不会说话嘴巴就别要了。”陆汀烦躁道,杨斌这种的人混社会时没被打死简直是奇迹。
杨斌嗤笑,“怎么,你还能把我的嘴缝起来不成”
“如你所愿。”林归的声音透着阴郁,令人心头发沉,杨斌还想说两句什么,突然觉得嘴唇边缘轻微刺痛了下。
他皱着眉头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但那股疼痛却在逐步加深,变得清晰而深刻。紧接着,他痛呼出声,有像针一样的东西穿过他的唇肉,带着细细的丝线穿过。
意识到什么,他震惊地看向林归。
男人神色平静的越过他,已经跟着陆汀走入房间,安静落座,无害、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但杨斌知道,自己嘴唇上的异样一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可能,这两个人哪里比得上徐音音的能力。可姓林的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明明连碰都没碰到自己
嘴唇越来越疼,他实在忍不住想喊出声来,却发现无法张开嘴。舌头、喉咙完好无损,可是嘴唇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发不出一个字。
嘴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提醒他,他的嘴真的被缝住了。
杨斌没有害怕,只有愤恨,这些人害了徐音音不够,还要来加害自己,甚至还想插手自己的家事。这两个人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了”娇声的询问入耳,杨斌怔了怔,看见一张漂亮的脸。
女罗刹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漆黑的扇子,撩起一阵轻风吹过杨斌的心间。像,真的太像徐音音了,不是五官,而是给人的感觉。
杨斌无法出声,只能从嗓子里挤出意味不明的唔唔声。
女罗刹嫌弃的皱眉,故意道“咦,你哑巴了吗可我记得昨天你挺能说的。”
杨斌有苦难言,将不能和美女搭讪的遗憾一并责怪到陆汀和林归身上,想要报复的念头不断加深,再一听到房间里杨小兰说话的声音,眼眸中情绪森然。
杨小兰和杨斌之间没有发生太过激的事,顶多算家庭纠纷,警察做了调解后不好多待,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杨斌则守在门口不愿意走,他在等人。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杨斌的远房表哥带着几个同事赶到。表哥并不相信杨斌所说,想要亲自验证珍珍是否真的能开口说话,装作探望的样子,别着隐形摄像头走了进去。
这位远房表哥杨小兰认得,刚结婚时他来过杨家,对她还算友好。可以想到他是杨母那边的亲戚,说什么都不肯让孩子当场开口。
珍珍却偏要反其道而行,挥舞着小手,不停地冲着杨小兰喊妈妈。
表哥愣了好一会儿,离开后迅速将偷拍到的东西转存到网盘上,然后发给了主编。他们本来是做社会新闻的,可眼下这件事远超科学家们目前对人类智商和语言的发现,当天下午,报社新鲜出炉了一则头条新生女婴开口能言,究竟是天赋还是异象
新闻不止出现在报纸上,还出现在网络上。
之前联系好的那两家医院主动致电给杨斌,想要免费给女婴做检查,以增加自己医院的曝光度。
随着新闻扩散,杨小兰所住的宾馆被越来越多的记者围住,甚是有人从外墙爬窗户,试图贿赂杨小兰,让孩子对着镜头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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