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选好帐篷,买了防潮垫。女罗刹站在店外眼珠子转了转,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她把脚边的东西推向林一“你先带回去,我还有其他东西要买。”
“出门前先生交代过,我必须把你带回去。”
女罗刹气哼哼的叉着腰,“你怎么是死脑筋,那你在家门口咖啡店等我也一样。”
林一蹙眉。
女罗刹瞪着眼睛“你不答应我就让男罗刹今晚来找你睡觉,吓死你。”
想到那张狰狞的面孔,林一退缩了,他抬腕看了眼表,“一个小时。”
女罗刹“成交。”
说完喜滋滋的朝对面的商店走去。
如果从雏鸟的角度来说,陆汀是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算是她“妈”。“母”女之恩,一定要好好报答。
林一坐先一步抵达恒华小区外,他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续到第四杯,老板开始翻白的时候,女罗刹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每个都是鼓囊囊的。
“你买的什么”林一伸手去碰,被女罗刹一巴掌拍开,她神秘兮兮地一笑,“已经五点过了,再磨蹭下去就该挨骂了。”
“先生只会严肃的教育你,根本算不上骂。”林一纠正道。
从林家派他来到恒华小区起,林归就成他唯一的老板,要无条件的维护。女罗刹耸耸肩,不想跟这个固执的人掰扯。
回家替林归和陆汀收拾了两套衣服,林一领着女罗刹迅速将一堆东西送去郊区。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陆家的祖宅,宅子大气古朴,四周被挖掘机带起的尘土漫天飞舞,使得宅院有些模糊。
陆汀和林归就站在大门正对面,宁伟成陪在一旁。
被人困住的管家双膝跪地,满脸泪痕,他咬着牙关,盯着陆汀的眼睛恨不得将人给撕碎。
见东西送来了,陆汀迎上去,伸出去的手顿时僵住。
帐篷比他想象中的小。
“你们买的单人帐篷”可是他们刚刚已经说好了,小叔叔今晚是要和他一起守在老宅的,这么小的空间两人睡不下吧。
女罗刹睁眼说瞎话,面部红气不喘的,“秋天是露营的最佳时期,帐篷都卖光了,就这个还是我和小林跑了好多家,从一个买家手里抢下来的。”
她说时愁眉苦脸,抬手露出手背上挠出来的红痕“你看,我手都被对方抓破了。”
林归走上前来,看了她一瞬,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是吗。”
女罗刹对他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舔了舔嘴唇,垂下眼眸不敢看对方,闷闷的“嗯”了一声。
林归的视线很可怕,她又侧了侧身体避开,心里骂道就知道凶我,自己那么蠢发展这么久才牵个手,还不许别人助攻吗。老东西老东西,你就是老东西
陆汀对两人之间的暗涌毫无察觉,双手接过林一递来的东西,吭哧吭哧抱到树下。
轰然一声,祖宅后方的树林中又倒了几棵树。
管家紧咬着下唇,目露凶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你们会遭报应的,老爷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过你们”
女罗刹皱了皱眉,挨着陆汀小声问“那个老头子在说什么”语气十分不满。
林归对女罗刹一向严格,三申五令不准她用不尊敬的语气称呼他人,可是没有办法,管家狰狞的面容让她很反感。
因为那个老头子一直用仇恨的眼睛看着陆汀。
这让她很不爽。
陆汀正想开口,女罗刹已经越过他走向管家。这下次,她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她气愤的指着管家道“我不准你诅咒陆汀。”
管家仿佛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对外界无知无觉,嘴里不厌其烦的继续重复。女罗刹气得周身阴气暴涨,手上的指甲变成了黑色,迅速延长。
管家倒是没被吓住,负责押住管家的保镖们吓呆了。宁伟成正在一旁给妻子打电话汇报情况,眸光扫了过去,惊得手机从掌心脱落,啪嗒落地。
他张了张嘴,定在原地。
陆汀把手中的东西塞给林归,跑过去安抚爸爸,“罗沙很乖的,她只是比正常人类特殊一些。没事儿变个指甲什么的,毕竟是女孩子,爱美。”
“你觉得她的指甲美吗”宁伟成不可置信儿子的审美。
他和妻子登了很多次门,每次都能在林归家看到这个女孩。
起初有些不满,毕竟据他所知罗沙和林归没有血缘关系,住在一起不好。可是陆汀告诉他们,林归是罗沙的监护人。
宁伟成想大概远房亲戚,便也没说什么。万万没想到,根本没有什么鬼亲戚,罗沙压根就不是人
女罗刹委屈的收起指甲,臊眉耷眼地嚅嗫道“宁叔叔,你讨厌我了吗”
女孩头发垂落,眉眼间皆是失落和难受,宁伟成愣是说不出冷言冷语。
林归继续帮女罗刹说话“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还是小孩子天性。虽然喜欢恶作剧,但是打心底里希望自己是个能得到长辈认可的孩子。”
陆汀不动神色的,悄悄撒娇,手指拉着宁伟成的袖子左右拉扯,“爸爸,你别怕,她真的和普通小女孩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归站在一旁,眸色深暗的摸了摸下巴,青年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勾得他心头发痒。
紧接着,他便看见浑身僵硬的宁伟成面色松缓。
宁伟成还是有点害怕,可是想起平日里女罗刹的乖巧,他放松了戒心,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女罗刹像个几岁大的孩童一样,头顶在他掌心蹭了蹭。
两人相视一笑。
几个保镖已经从吓呆状态变成了好奇,鬼神之所以令人恐惧,是因为他们的未知。而眼下,他们离鬼神无比接近。
其中一个好奇,伸手戳了下小姑娘的手指甲,想看看到底还能不能再长长。
紧接着就被宁伟成拍了脑袋,“你小子老实点,别动手动脚的,人家是女孩子。”
女罗刹特别喜欢听最后一句,甜甜的冲着宁伟成喊“宁爷爷真好。”
宁伟成僵住,他的辈分怎么突然拔高了。
林归满意的勾着唇,给了女罗刹一截蕴含着温和煞气的藤蔓,当做奖励。
女罗刹快速将煞气吸收,吃饱了似的舔了下嘴唇,脸上笑得更欢了,“林归是我的监护人,陆汀也是我的监护人,我比你低了两辈,当然要叫爷爷了。”
宁伟成和苏雅洁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孩子生得早,现在还没满五十呢。被爷爷爷爷的叫着,他感觉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
可是看到女罗刹满眼的尊敬,又说不出训斥的话。
罢了,小孩子嘛,爱怎么喊怎么喊吧,终归他还是年富力强的四十多岁,不是真的老头子。
女罗刹见宁伟成接受了,别提多高兴,她降生第一眼看到的是陆汀,将他当成男妈妈,一直很希望陆汀的家人也能成为自己的家人。
“那我能把宁字去掉,只喊你爷爷吗”女罗刹说着眨巴两下大眼睛,嘴唇紧张的抿起。
这模样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宁伟成应了一声,“当然可以。”回头就跟老婆说一下,他们俩抱孙女了。
老爸能和女罗刹和谐相处,陆汀松了口气,不禁思索起来,那是不是有一天爸爸也能欣然接受小叔叔的身份
长期的压抑伪装并不好受,陆汀希望有一天林归在自己和父母面前都能完全放松。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小嫩芽泡澡了。那应该是小叔叔最舒服,最放松的状态。
天色渐渐暗了,负责买饭的保镖开车回来,大家席地而坐,仿佛在外野餐。
管家如同木头人一般僵直的背脊,姿势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哪怕背后的保镖有意让变个姿势放松一下,他依旧较劲似的维持原样。
大半天下来就是个机器,连接处怕是也有些不适了。
陆汀问林归“他没事吧”
“不用管。”男人说完掀开眼皮,看向已经倒塌了大半树木的空落地界,一辆蓝色大卡车正开进来,打算将树木都拉走。
管家的眼睛在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终于动了一下。
那人走到陆汀面前,“陆总让我通知你一声,今晚八点,他会带着陆家的族人过来迁走祖宗灵位。”
来人是陆丰的助理,大约是知道这一整块地现在属于自己老板了,态度十分嚣张。
宁伟成冷笑了下,给儿子专心夹菜。陆丰真是个猪,想给他留条活路,自己却不珍惜。
还是他这样懂进退的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多香。
陆汀“哦”了一声,低头将老爸夹的红绕肉塞进嘴里。随即嘴边多了一筷子青菜,是小叔叔。
陆汀看看宁伟成,男人冷着脸低下头去,这才张嘴含住,舌头故意在筷子尖上卷了一下。
林归怔了怔,轻咳一声,继续吃饭。
心却怎么也不安定,像有根羽毛在外面扫过,痒意中泛着一种难言的酥麻。眸光扫了眼已经放在树下,由女罗刹亲手布置好的帐篷。
帐篷是三角形的单人帐篷,空间很小,两个人平躺进去肯定会挨在一起。
一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以真正的人类姿态和青年相拥而眠过,林归的心就克制不住的颤抖,手脚泛起一股轻微的麻意。
饭后,宁伟成还不打算离开,他需要在陆家人来时给儿子撑场面。
陆家虽然不如宁家和康家,但所有族人加起来有好几十人,就自己跟保镖在这儿,宁伟成怎么想都觉得牌面不够,走到远处去打了几个电话。
晚上七点四十,这个季节天已经黑了。
两辆汽车并排着开过来,停在祖宅大门外的空地上,来人是罗天一家和林兆琛父子三人。
林兆琛一直想找机会和宁伟成见一面,一直没找到机会。
眼下这种情形,双方不好热情寒暄,只客气的握了握手,像领导人会晤。宁伟成带着人走到一旁,详细说了下眼下情况。
除了陆鸿畴,林兆琛没怎么接触过其他陆家人,听了宁伟成的评价后,没有丝毫质疑,立刻对本就不看好的陆丰产生了厌恶情绪。
随后疑惑道“我听朋友说了,这一代的开发不是撤销了吗陆丰怎么还死活要拆”
“他不信。”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永远是距离权利圈子最近的人。
“呵,那后面有他后悔的了。”林兆琛摇了摇头,贪欲害死人啊。
罗天凑过来,给两人一人发了一支烟,“我的人说他们已经出发了,浩浩荡荡十几辆车,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用来装牌位。”
陆丰这个人,真是虚伪到了极点。
一面毫不留情地下令拆了自家祖宅,一面假装贤孙孝子,殊不知,他都快孝得陆老爷子要诈尸了。
另一边,罗香站在陆汀的帐篷门口,好奇的打量。
女罗刹已经和她快速混成了朋友,正在炫耀自己的布置“怎么样,这种垫子躺起来肯定舒服,不信你摸摸。”
“我才不摸呢,你不是说这是他们今晚的爱床吗。”罗香附到女罗刹耳边,“他们今晚真的睡一起啊”
女罗刹点头如捣蒜,“那不然呢,老”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差点又说漏嘴,急忙改口道,“先生等这一天好久了,有一天晚上我听见他房间里传出梦话,喊汀汀的名字呢。”
“真的假的”罗香惊愕,无论是屏幕上还是生活中,林归总是冷着一张脸,真的很难将他与做梦都在喊暗恋对象名字的痴汉联系到一起。
“当然是真的。”女罗刹特别喜欢听墙角,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是为了防止林归突然出现,发现她没有好好背诵全文。
所以听见男人叫汀汀名字纯属偶然。
她记得当时先生的声音特别沙哑,怪怪的,好像在压抑什么,转瞬即逝。
罗香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向往,“你看过惊悚之旅没有”
“没有。”女罗刹知道那档节目,但是还没等她有机会接触网络和电视,就被强制下架了。
罗香叹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节目很好看,惊险刺激,重点是陆汀和林归在里面好般配,他妈的磕死我了。”
“般配”女罗刹虽然背地里帮林归追人,可是她并不这么觉得。
她的汀汀温柔又善良,还那么爱笑,老东西整天垮着批脸,完全不相配好吗。她已经想到两人婚后,陆汀因为老东西太过无趣,要跟他离婚的场景。
啊,老东西真可怜。
两人离婚后,她可以乖一点,对他好一点。
可是除了老东西,她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配和汀汀在一起。
想起陆汀对自己温言细语的场景,女罗刹嘿嘿傻笑,真的好像“男妈妈”哦。老东西就是后爹,那种只会要求孩子拼命学习的无情渣后爹。
为什么她不能拥有罗香的爸爸,听说从来不冲她黑脸,慕了。
“来了。”站在前方负责观望的保镖出声提示。
陆汀抬眸看去,马路上开来一溜黑色轿车,每一辆都擦洗得铮亮。
陆丰坐在第一辆汽车里,待车停稳后推门走了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木头匣子。
随后第二辆,第三辆汽车停下。
陆家的亲戚很多,不一会儿,那几十个人跟着陆丰一起走近,气势很足,仿佛不是来取牌位,而是来抢场子的。
他们聚拢后并没有立刻朝陆汀他们走去,而是等在原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两辆黄色的挖掘机从远处驶来。
陆汀皱了下眉,低声问林归“他是不是想今晚就掘了祖宅”
“看样子是。”林归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宅子,直到现在,那座古朴宅院依旧一派平静正常,嵌在墙体中的符咒缓缓散发出威慑力,并不强硬。
“陆汀,好久不见了。”轻快的男音由远及近,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陆汀看着一脸高兴的男生,仔细回忆了下,哦,想起来了,他是陆爸爸隔房堂叔的小孙子,叫陆陶堰。
陆陶堰和陆汀年纪相仿,小时候对方没少找他麻烦。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用来装牌位的黑匣子在他手里摇来晃去。
“听说你爹是宁伟成,真是恭喜你了,我之前就怀疑你不是陆家的孩子,毕竟谁家的孩子能克死亲生爹妈呢。”陆陶堰露出恶意的笑,“就是不知道,宁家的人能不能抵挡得了你那么硬的八字。”
陆汀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陆陶堰继续道“我还听说你被男人玩屁股,啧啧,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同性恋呢。真恶心。”
陆汀腹诽,真的跟小叔叔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被你这么说一句倒也不亏,可他们明明还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你说够了没有。”
“哟,生气啦。”陆陶堰笑起来,根本不怕他。
家里人都传遍了,陆汀惧怕陆丰,几乎是捧着地契送上门的。那比狗还怂的模样,真遗憾自己没有亲眼看到。
“我不生气。”陆汀往前一步,直接一把掐住陆陶堰的脖子。
陆陶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掰,发现陆汀的手指冰凉,像刚从冰箱里爬出来的一样。
那股凉意渗透他的皮肤,像无数条虫子钻进他的身体,直逼头部。
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陆汀就突然松开手,哥俩好似的掸了掸对方肩上的灰尘,“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否则再过一会儿,受苦的人就该是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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