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并没有因为三个人失常结束,众人惊慌失措间,又响起了狗叫声。
人有三魂,身死后其中一魂留于人世,可以感知后人的孝顺恭敬,给予福运,随着时间慢慢消亡。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伤人的,他们更像是盘踞于人世间的一种残留意识。
今天这是被动了“坟头”,气急了。
就连跟祖宗们在一起的狗子都气急败坏,上了人身。
看着跪趴在地上学狗叫的肥胖男人,林之风忍了忍,没绷住,捧腹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
他今天是被老爷子强逼过来凑人数的,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他走到陆汀身边,问“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啊”
“祖宗们气消了就是头。”陆汀说完,当狗的男人四肢离地跳起来,张嘴咬住陆丰的小腿。
陆汀惊呆了。
女罗刹也是头一次看到人咬人的场面,瓜子都忘了嗑。
陆丰被咬后立刻转身,哪知道那人竟然再次扑上来,将他按得结结实实。肩膀、胳膊、手背能咬到的地方都被咬了,疼得他眼泪花直冒。
他望向陆汀等人的方向,不住地喊救命。
陆汀后退一步,避开他伸来的手“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老祖宗教训晚辈,我们理应尊重。”
陆丰又气又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铆足了劲儿朝胖男人踹去,翻身就要跑。可刚移动不到半米,被踹翻的男人再次压上来。这一次,他隔着布料咬住了陆丰的屁股。
屁股上的肉多,一口下去鲜血洇湿了西裤,快速形成一团暗色。
陆丰惨叫连连,另一边又传来其他陆家人的惨叫。一些没有被惩罚的人丢下装牌位的匣子就跑,匆匆忙忙钻进车里,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成功发动汽车,又灰头土脸地跑下车。
有人为了能跑得快一点,把碍于奔跑的西裤都脱了,穿着一条短裤不要命的狂奔。
闹哄哄一晚上,天亮才消停。
陆丰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视线尽头便是祖宅大门。不禁想,这就是父亲不让他们动祖宅的原因吗
祖宅的门已经脱落,所有的牌位也被拿了出来,骑虎难下了。而且半夜有人尝试着将牌位送回去,没用,老祖宗们铁了心要报复他们
看着初升的太阳,他喃喃道“错了,我错了”
哄闹的响动渐渐平息,每个人的眼底都挂着一片青色,憔悴不堪,眼底充斥着恐惧和悔恨。
林兆琛作为看热闹的里年龄最大的人,精神矍铄,完全不像熬了夜的,反而像喝了十全大补汤,满面红光。
这一晚看到的好戏,比他几十年加起来的都多。
冒着犯病的风险熬夜不亏。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的光芒笼罩住了整个祖宅地界。
感受到温暖阳光的照耀,陆丰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牙印,走路时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
他粗略点了一下人数,竟然一个也没走掉,心里越发战栗。
“都是你害了我们,现在怎么办”中年女人期期艾艾的哭喊,后悔死了跟着来迁牌位。
陆丰“带回家去好好供着。”
供谁敢。
抱回家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牌子,而是定时炸弹。
陆丰冷笑“那你们就扔在地上直接走人吧,看今晚老祖宗会不会来找你们。”
大家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瞥见优哉游哉看戏的另一群人,立刻就有人跳出来指责。
“陆汀,做人不能忘本”被扇了一夜耳光的男人,脸肿得像猪头。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道“对,老爷子教你法术是让你保护陆家的,不是让你袖手旁观的。你这么无情无义,就不怕老爷子怪罪你吗”
陆丰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昨晚陆鸿畴并没有出现。
每家几乎都被自己的长辈狠狠惩治了,唯独他没有。他身上的伤口全是被胖子咬出来的是因为父亲的灵已经彻底散去了吗还是说父亲待他仁慈,不忍心伤害他
很快,陆丰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陆鸿畴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从小到大对他从打骂到漠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陆瑞身上。陆瑞死后,陆家后继无人,才会偶尔提点他两句。
可即便是这样,言语间也全是对他的贬低和苛责。
那不是一个会对他心慈手软的父亲。
那就是已经消失了,对,一定是这样。
被十几个人一起指责的陆汀举起手臂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又不是陆家人,他怪不到我头上,要怪也怪你们这些挖老祖宗祠堂的缺德鬼。”
一句“挖老祖宗祠堂”就把陆家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这时候,一辆黑色商务车开过来,缓缓停下。
商务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从后备箱搬出折叠桌展开,又回到车里将带来的食盒一一打开。
早餐正热乎,鲜浓的粥香扑鼻而来,陆家人集体咽口水。
不只有粥,还有各色精致点心和小菜。
林兆琛挥挥手,示意送饭的人可以先回车里等着,亲自替陆汀盛了一碗粥摆在正位上,“小陆啊,快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亲热劲儿仿佛陆汀才是他亲儿子,林之炎和林之风是捡来的。偏偏林家两兄弟对此毫无不满,落座后甚至争抢着给陆汀夹菜。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们这边打打闹闹,被折磨了一整夜,到头来还要看这群人在自己面前炫。
说陆汀和林家只是简单的认识罢了,打死他们也不信。最要命的是,宁伟成和林家相处的种种细节表明,双方关系十分和谐。
有宁家和林家两座大靠山撑腰,陆家人连不满都不敢有。对陆丰那番“陆汀害怕我这个当叔叔的宁愿不要祖宅也不想得罪我”的言论越发怀疑。
感觉到从刺过来的一道道视线,陆丰心虚地别开眼。
轻咳一声,走到安静处,给助理新发来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对方是华裔,钟爱华国建筑艺术,尤其喜欢古式老宅。这几天他一直在等陆玲晚的电话,听说陆玲晚意外身亡后他怔愣了许久,随后和陆丰就价格和运输方式进行了一番讨论。
半小时,一切谈妥,陆丰拿出家主的架子,让大家上车回家。
他们战战兢兢地捧着牌位,以此上车。半路上,一队重型机械队伍赶来,是陆丰联系好的专业团队。
他坐在车里和负责人隔空打了个招呼,命令司机加速离开。
司机两手握着方向盘,视线控制不住的看向放在陆丰身旁的牌位,昨晚陆家的闹剧,他躲在车里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无论他怎么想要把车开走,总是绕了一圈后又回到原地。
太他么邪门了
陆丰抬眸扫向后视镜,没抓到司机的目光,此时他的脑子里全是陆汀和两个家族相处的画面。
一直以来自己都低估了陆汀和那两家的关系。
错过了最佳的拉拢时机,想到这点,陆丰浑身难受,被咬过的地方更疼了。
看了眼隔了自己十几公分的黑匣子,烦闷地骂了一声,对司机道“开车去医院,被狗咬了一晚上,得赶紧去打狂犬疫苗。”
司机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开车。
长长的汽车队伍渐渐消失,陆汀放下碗筷,皱了皱眉。
从陆丰昨晚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不知道陆鸿畴的墓是空的。
唯一知道骨灰去处的,看来只有管家了。
后半夜宁伟成派人送来绳子过来,直接把管家给绑了,整个夜晚除了偶尔说些疯癫话,他一直很安静,问什么都不说。
陆汀走到他面前,放下一碗粥,“先吃点东西。”
管家一晚没合眼,眼白里布满血丝,两个保镖立刻将人松绑。
管家“拿走,我不吃。”
“哦。”陆汀蹲在他面前,叹了口气,伸手拿起碗筷给端了回去。
已经饿得胃疼的管家“”
房屋整体迁移是件浩大的工程,专业团队在空地上停留了大半天,负责人和下属们沟通好了实施方案,正午一过,工人们正式动工。
地基已经全部暴露出来,房屋四周形成一圈很深的沟壑。
陆汀被勒令不许靠近,但他还是看见,四周的沟壑中有密密麻麻的虫子钻出紧实的泥土,疯狂涌出来。
女罗刹一下子站了起来,泥土中渗出的阴湿气味,让她下意识进入了戒备状态。
宁伟成正想询问怎么了,就听见陆汀对自己说“你和林先生他们先回去,这里有我和林归就可以。”
宁伟成不放心,陆汀给他一个拥抱,“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做危险的事,我保证。”
“那好”宁伟成犹豫了下,拍拍儿子的后背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直觉告诉他这里可能有危险,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留下来帮不上忙不说,还可能会成为拖累。
离开前,他把保镖留下了,让他们看着小少爷。
林兆琛走到林归面前“陆家的祖宅有问题”
林归“不好说。”
该喊自己小叔的人如今已经快老了,头发花白,眼角长出皱纹,声音不如年轻时清朗。
林归抬手落在林兆琛的肩上,重重压了压。林兆琛霎时间红了眼睛,这是相认以来林归第一次对他做出亲密举动。
他张了张嘴,好几十岁的人了,依旧有着对长辈的孺慕之情。
半晌,他低声道“小叔,我先走了。”
林归颔首。
从地基下爬出来的虫子越来越多,现场的施工人员吓了一跳,见虫子有往车上爬的趋势,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往四周逃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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