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明很爱自己的新婚妻子, 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对方的情绪和反应。
他沿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隔着半人高的树篱看向副楼的方向。
焦旭良和康家算不得朋友,所以康成明在结婚时, 并没有给他发请柬,此刻双方碰见了, 若是装没看见, 未免有些失礼。
“双双, 那位是焦氏造纸厂的焦总,我过去打个招呼。”
“去吧。”黎双明眸弯弯,卷翘的睫毛钩子似的撩着男人的心尖。康成明觉得, 即便只是离开几分钟, 不, 哪怕是几秒钟他也觉得不舍。
搂着新婚妻子的腰肢, 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转身朝焦旭良的方向走去。
康家父母对新儿媳很满意, 瞧着两人如此恩爱, 脸上不觉染上几分笑意,握着黎双的手说“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往后我, 我们会拿你当亲女儿看待。我跟你爸没什么要求, 只希望你们小两口能好好过日子, 若是想要过二人世界, 晚几年生孩子也是可以的”
康夫人温和的絮叨一通, 见儿媳没有任何不满, 心下满意的点点头, 给丈夫暗暗使了个眼色这儿媳啊, 没选错。
“焦总, 这是带家人来用餐”康成明信步走到焦旭良面前,场面话一套一套的,“我就说怎么没在宾客里看见你,铁定是助理发送请柬的时候,把你给漏掉了,等回去我肯定好好批评他,让他来给你道歉。”
焦旭良没戳穿,顺势笑说“康先生,新婚愉快。”
“既然都碰上了,哪里有不进去喝一杯的道理。”康成明热情的邀请。
焦旭良偷瞄了眼陆汀,见青年没有反感的意思,反倒冲自己眨了两下眼睛。啥意思啊这是想进去喝酒
“那就”焦旭良忐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康成明“这边请。”
焦旭良跟在对方身后朝主楼的方向走,跟康家的主事人和夫人寒暄两句后,带着妻女和陆汀进了楼里。
他落后一步,问陆汀“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吧。”
“没有。”陆汀说完,回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美艳女人,从身上飘来的香水味浓得刺鼻,引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焦旭良多精啊,当即明白,之前青年询问康家的事,或许并非随口一问。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焦旭良“我在社会上有点关系,陆先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查查黎双。”
“好啊。”陆汀朝焦旭良的方向靠了靠,保持着距离一个拳头大小的礼貌距离,“我的确觉得黎双有点奇怪。”
停顿了下,他蹙眉道“焦先生不觉得,她刚刚冲我们笑得太刻意了吗。”
新娘子是今天最备受关注的主角之一,她的眼神朝向很容易被人发现。陆汀回忆着当时黎双看自己的视线,停顿了至少有五秒。
两人之间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她没有理由这样。
“可不是吗。”焦旭良白手起家,对家人朋友从不抠门,但对于某些冤枉钱和不必要的花销就很在意。像今天这样,阴差阳错一下子搭礼十几万,肝儿都要疼出血了。
“看宴会厅的摆设,今天应该是中餐。庄园里的中餐大主厨请的是国宴厨师,堪称一绝,待会儿咱们好好吃,一定要回本。”
焦旭良白手起家,从不拿乔装逼,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特别接地气。陆汀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笑了笑,“捡贵的吃。”
焦旭良揽着老婆,连连点头,“必须的。”
康家负责宴会场内招待的人,将四人引到东南方的一张桌子前,这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多备的桌子,上面已经摆上了酒水。
都是b市有头有脸的人,招待人员自然认得焦旭良,殷勤的给倒了热茶,“焦总,我们康总和少爷今天事多,您自便。”
“理解。”焦旭良把陆汀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不等陆汀自己开口,佯装随意道,“你们家那位新少奶奶长得挺漂亮,小康总没少花心思吧。”
“您猜对了,我也是听公司同事说的,黎小姐最初并不喜欢康总这样的有钱人,一来觉得不靠谱,追人只是一时兴起;二来嘛,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很难长久。我们康总整整追了大半年呢”
焦旭良调侃“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小康总知道了不高兴”
“这有什么。”接待员道,“这些事情我们公司好多人都知道,康总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喜欢大家聊起他的追人历史。所有人都知道黎小姐是我们少爷喜欢的姑娘,就没人敢觊觎了。”
焦旭良啧了一声,“没想到小康总这么痴情。”
“那是当然。”接待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我们少爷为人稳重踏实,再配上痴情特质,绝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
焦旭良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太多,免得让人反感。
接待员离开后,焦太太开口,“康成明和黎双的爱情故事,我之前从周太太那里听了一点。黎双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患有慢性病。前段时间,两人难得一起出门买菜,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小轿车给撞死了。”
陆汀摩挲着杯子的手一顿,“多久以前”
“两三个月之前吧,时间不算很近。”说着说着,焦太太停了下,眼底略微诧异。
陆汀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移开杯子,将手肘压在桌边,“焦太太是不是想说,这场婚礼举办的时间太仓促了。”
父母双亡是多大的事情,黎双对父亲没有感情,对母亲总还是有点情分的吧。不说要像古人那样守孝三年,至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前后连一百天都不到就匆忙结婚。
而且从婚礼的场地和现场布置来看,庄园和婚礼策划至少要半年前就预定好,难道说这场婚礼,是在黎双父母双亡之前就定下了,碍于男方的情况,实在不好往后推
“对,我记得周太太之前跟我说的是,半年前黎双才答应跟康成明交往的追人加交往不过一年时间,根据刚刚那人透露的信息,黎双对康成明的顾虑应该不会轻易消失,不会轻易答应结婚才对。”
焦旭良心说大多数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没准黎双哪里开了窍,突然就想通了。他把这些话从嗓子眼咽回肚子里,打断两人,“都别在那里瞎猜了,等我查了再说。”
因为宾客太多,又都是非富即贵,哪一个都不能怠慢。
康家的婚礼没能在正午开始,而是另择一个吉时,在下午三点二十分正式举行。
黎双换下迎宾礼服,穿上定制婚纱,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白净透亮,美眸闪烁如星,漂亮的身段和优雅的仪态,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蔚蓝湖水中走出来的白天鹅,高贵得不似凡人。
偏生眉眼和那双红唇,又让她看上去有些妖艳。
台上负责主持的,是某电视台的名嘴,三言两语就把台下的观众讲地热泪盈眶,醉心于黎双和康成明的感情无法自拔。
焦树树泪点低,抽了抽鼻子带着鼻音说“真幸福,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我一定给她当伴娘。”
焦太太沉默地擦掉眼角的泪水,没有接话的心情。
焦旭良叹了口气,跟陆汀小声说“女人就是水做的,怎么这么多眼泪。”他也想大女儿,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感慨,却不至于像妻子女儿这样哭哭啼啼。
男人啊,有些东西是放在心里的。
他有些佩服的看着陆汀,“陆先生,还是你厉害,能绷住。”都说修道的人六根清净,像陆先生这样的,是不是早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啊
念头刚落下,就看见陆汀掏出手机,在某高档工艺品点下了一个单,纯手工的铜胎掐丝珐琅香炉,价格五位数。
焦旭良默默收回视线,好吧,陆先生至少在物质上,还是有那么点世俗的欲望的。
从黎双走过长廊,到她和康成明交换戒指,拥吻,陆汀始终没有再抬过头,实在是受不了黎双身上的气味。
他的嗅觉太灵,旁人或许只是觉得有点浓烈的味道,到了他这儿就成了气味攻击。鼻腔里就像藏着一根羽毛在晃动似的,痒得人难受。
焦太太一向细心,轻轻撞了撞焦旭良的胳膊,“陆汀好像不舒服。”
焦旭良注意到,每个十来秒,青年就闭一会儿气,两个脸颊瘪得通红,眼睛湿漉漉的。
焦旭良“陆先生,不舒服的话,我去打个招呼,我们可以先走。”
陆汀摆摆手,“不用,再等等。”
黎双故意让康家人注意到他们,肯定不是为了请他们进来用餐的。他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焦旭良“行吧,要是你忍不住了”
“我能行。”陆汀用纸巾捂着鼻子揉了揉,“我能忍。”
焦旭良“”
婚礼举行了一个小时,新婚的小夫妻俩从台上下去后,各自又换了敬酒服。酒席快结束时,两人来到了焦旭良这儿。
康成明举着酒杯,说着早就备好的感谢话。
焦旭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轮到陆汀时,他伸手挡下,“小康总,我这位小友酒精过敏,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康成明笑了笑,“抱歉,我事先不清楚。”
他对陆汀并不在意,只以为是焦旭良的晚辈,是听黎双说青年的脸熟才过来看看。
黎双红唇浅笑,漂亮的手指捏着果汁杯,柔声道“你叫陆汀对吧,我们之前在方向东的台球厅见过,抱歉,我当时可能吓到你了,只是你实在长得像我过世的弟弟,所以才不由自主跟着你去了卫生间,后来还跟方向东打听了你的名字,希望你别介意。”
女人的神情不似作伪,陆汀毫不慌乱接下她的理由,“我看着黎小姐也有点面善。”
黎双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忽然短促的“啊”了一声,“陆汀,你是h大毕业的吧,我们应该在学校见过。”
陆汀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愣了下,紧接着便听对面的女人说,“去年我回学校找老师帮点小忙,午餐在xx圆吃的,你当时也在那里吧,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话。”
陆汀记得的确有这件事,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
黎双笑了“当时就觉得你长得像我弟弟才来搭讪的,你当时好像被吓到了,问你要微信号也没给。”
陆汀“”当时以为是来搭讪的。
黎双不起眼的小插曲,他早就忘了,如今仔细一回想,那个女人确实是眼前的黎双没错。只是当时的黎双一张素颜,衣服也很保守。跟眼前的明艳女人相比,差距很大。
见青年想起自己,黎双松了口气似的,“学弟,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康成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喂,你老公就在这儿站着,你不怕我吃醋吗”
黎双仰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现在还吃醋吗”
康成明摸了摸下颌,别开脸看向一旁,有些不好意思。
陆汀“”狗粮。
黎双催促道“学弟,联系方式”
陆汀刚要说话,就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康成明大概觉得他是故意的,不满的搂着妻子往后退。
陆汀“抱歉,我对香水过敏。”
青年的鼻尖和眼圈都泛着红,很难受的样子。康成明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过激,说了一声抱歉,随后就带着黎双先走了。
离开前,黎双回头看了眼青年,目光深邃怀念,仿佛真的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但是陆汀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随着深入回忆,他想起当初黎双第一次在食堂看见他的时候,眼神并没有惊讶和念旧,也没有要电话号码,只是问路罢了。
这个女人大概是觉得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不记得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了。亦或者,她根本不怕谎言被拆穿,只是想找个由头跟他套近乎,好多接触接触。
焦旭良摸着自己的下巴,从后面靠上来,“陆先生,我怎么觉得那位黎小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陆汀“你想知道吗”
焦旭良“想啊。”
“嗯,我也很想知道。”陆汀的手按在焦旭良的肩上,“不是说要走了吗”
焦旭良回过神,“我去打声招呼。”
“陆汀,你真的对香水过敏吗”焦太太自己也喷了香水,而一直跟她待在一起的陆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想起黎双身上的气味,她表示理解,“是因为她身上的气味太浓了吗”
“我嗅觉比较敏感。”陆汀没有藏着掖着,“焦太太,普通女孩子喷香水,会像黎小姐那样吗”
“怎么可能。” 焦太太也不很理解,“黎小姐身上得喷了半瓶香水吧,康成明居然也不觉得呛。”
焦树树在一旁翻了个小白眼,“妈妈,你们这不懂了吧,这就叫爱得深沉。”
焦太太捏着女儿的鼻子说“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陆汀在一旁静静看着你来我往的母女俩,心里有淡淡的羡慕,和怅然若失。
很快,焦旭良跟主家打完招呼回来了,他喝了酒,不能再开车,换陆汀去了驾驶座。他把三人送回家,谢绝了焦旭良要叫司机的好意。
林兆琛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此刻坐在车,正往家赶。
眼看着快到家了,他忽然冲前面的司机说“停车。”
司机紧急刹车,正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见老板推开车门急忙走了下去。
林兆琛站在路边,对着马路对面的青年挥手“陆汀”
陆汀循声望过去,蹿过马路去到林兆琛面前,“林先生。”
林兆琛一直持续关注着这片别墅区的鬼哭后续,知道陆汀在中间出了不少力,“刚刚从焦旭良家出来”问完不等陆汀回答,一把拉住青年的手,将人往车里带,“怎么到家门口了也不进去走吧,今晚就住在家里,别回恒华小区了。”
大概是老人的手太过宽大温暖,亦或者是因为那声“家”,陆汀轻轻点了点头。
上车后,汽车快速发动。
林兆琛看着青年的脸,蹙眉,“是不是瘦了今晚让李婶好好给你补补。”
陆汀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像胖了。”
“没有。”林兆琛英气的眉毛一皱,就显得有点凶,“你可千万别学有的年轻人那样减肥,对身体不好。”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森源集团董事长,此刻像个和蔼可亲,爱唠叨孙子的普通老头儿。
陆汀心里暖洋洋的,那些失落和艳羡,随着林兆琛真心实意的关心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这位两鬓泛着银丝的老人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家人看待,焦树树有爸爸妈妈,而他有即将陪伴他走过一生的小叔叔,有林家父子和三个室友,以及伴他成长,给予过他很多帮助的方向宇。
谁说,亲人就一定要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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