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倏然抬眼, 薄金色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父亲确实追上来,把铁碎牙交给了他,只是,她怎么知道的
此时的杀生丸, 太过年幼, 尚无法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以至于, 轻易被泷姬窥探了真相。
而泷姬, 从来不啻于用最大的阴阳怪气来嘲笑他。
“扑, 哈哈哈哈”
泷姬笑得花枝乱颤,肩膀一耸一耸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恨不得就地打两个滚,以表达自己欢乐的内心。
杀生丸的表情可真是太有趣了。
她要极力忍耐,才不至于笑成傻狗。
为了避免自己乐极生悲、阴沟翻车, 泷姬果断夺过铁碎牙, 随手掷到一旁。
失去妖力掌控, 铁碎牙变回原来细长牙剑, 铮然插入泥里,轻松入土半截。
杀生丸抿紧唇, 不虞地盯她。
当着外人的面尤其还是一群弱小的人类的面,他不想闹得很难看, 眼神示意她适可而止。
然而, 泷姬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甚至, 还过分地在杀生丸肩膀上, 擦了擦掌心不存在的灰尘。
她嘴都笑歪了“我就说嘛, 狗男人永远都是狗男人, 绝对不可能突然变成人, 会好心的如你所愿。”
“唉,爸爸肯定是觉得你太弱了,没有我在你身边,绝对会吃亏,这才不得以把铁碎牙借你。”
“啊大狗子,你好丢脸啊,被狗男人瞧不起了呢。”
“哎换个说法,岂不是你连狗男人都不如哈哈哈哈怎么办好像更好笑哎”
杀生丸脸色铁青,左手掌心盈满猛毒,毫不客气朝她脸上抓去
泷姬迅速抽身后撤,避开他缠绕毒气的爪子的同时,嘴里不停拱火“嘿嘿嘿,你急了你急了。这么生气,就证明我说对了。呜呜,大狗子你好可怜啊,姐姐我好心疼你,心疼今天晚上都要吃不下饭了,呜呜呜”
杀生丸额头突突直跳,脑海绷紧的理智之弦,已然到了不堪重负的边缘。
当愤怒累积到顶点,力量就开始出现质的变动。
原本,只能缠绕指间的毒气,在因愤怒而喷涌的妖力的裹挟下,开始在指尖汇集成细长的光鞭。
如臂指使。
杀生丸挥动光鞭,狠狠抽向那个一点也没有姐姐样的臭狗子。
泷姬始料未及,狼狈侧身闪开。
那光鞭险险从自己鼻尖掠过,只差一点点,就要削掉她挺直的鼻梁骨。
如此惊险的一幕,让她惊骇地忘了呼吸,瞳孔也骤然缩成针尖一点
泷姬一脚踹开瞬身逼近,欲再接再厉,对自己脸下死手的杀生丸,借力跃到安全地带,气得手脚哆嗦,指着他,吱哇乱叫“你用毒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竟然三番两次对着我的脸出手大狗子,你太过分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弄伤了我的脸,就休怪我不讲姐弟情意,把你打死煲汤而且,还是天生牙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杀生丸冷笑,继续对着她的脸招呼。
“翻天了翻天了”
泷姬震怒,“好你个臭狗子,三天不打,就开始上房揭瓦了”
“揭的就是你的瓦”杀生丸针锋相对。
“不孝弟、不孝弟”
杀生丸的叛逆,深深刺痛了泷姬柔软的内心。
她捂着心口,流下心痛的眼泪,仰天长叹“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我早就劝妈妈拿你煲汤,可妈妈偏偏舍不得你这个不孝子,就是不听我的嗐,妈妈不舍得的事情我来做今天,我就要替妈妈,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未来的狗男人”
“试试看吧,正好,我也已经忍你好久了”
杀生丸跃跃欲试。
二人扭打成起来,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护卫们将主家围在中心,两个半大的孩子爆发出来的破坏力,着实令他们心惊胆颤,持刀的掌心开始渗出冷汗,几乎要握不住。
他们精神高度紧绷,本能让他们想逃,然而,一直以来接受的教导,却让他们忠诚地站在原地,密不透风护着主家。
“大人,请快随着我等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护卫长干咽了口唾沫,极力稳住发抖唇舌,才不至于将“他们都是怪物”这种失态的话吼出来。
“没有必要。”
主家风轻云淡道。
不同于护卫们的草木皆兵,他气定神闲,甚至,还对战场中心的姐弟俩投以饶有兴趣的目光。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泷姬,远比你想得更周到。”
主家笑笑,眉清目秀的脸意外温和。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就在他说完不久,那两个打得昏天黑地,招招冲着对方命门,凶残得不像姐弟打架,更像是宿命仇敌的家伙,你追我赶地消失,只留下一地狼藉。
“收拾干净。”
主家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回屋,命令道。
“是。”
京都实在不是打架的地方。
一个是人太多,稍不注意就可能踩死、毒死、撞死几个人;另一个,则是建筑不撑住他们霍霍。
说起来倒也不怪它,云上城的建筑都不够他们拆的,就更不要说人类的建筑了,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于是,泷姬溜着杀生丸,来到荒无人烟的山谷腹地。
选好稳妥的地方,泷姬站在高大的杉树树枝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个表情轻蔑,一看就是缺少来自姐姐“爱的教育”的臭狗崽子。
泷姬扬起下巴,用鼻孔瞧他“杀生丸,我告诉你,这次我可真的生气了如果你不好好向我道歉的话,我就非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姐姐的威严绝对不容冒犯”
“威严”
杀生丸反唇相讥,阴阳怪气的架势完全不输她,“什么威严哭着去跟母亲告状的威严吗”
泷姬脚下一滑,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慌忙扶住身侧树干,这才稳住身形。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用咳嗽掩饰先前的尴尬“什、什么告状那是我跟妈妈交流感情的方式,你个臭狗崽子,不懂不要乱说话”
“呵。”
“大狗子,你再跟我呵一声,我就要打到你哭了到时候,可别怨我不顾姐弟之情”
泷姬额上青筋突突跳。
身为姐姐的尊严,再次被眼前这只臭狗子狠狠践踏了。
生气气
“这句话,我还给你”
二人针锋相对,退步不让,两双相似的金眸甫一对视,立刻爆发出浓烈的火药味
大战,在所难免。
而结局,毫无悬念。
“唉,唉唉唉唉”
泷姬瞅着被自己按在身下摩擦的小可怜,一时间,姐弟情意泛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冷冰冰的小脸,“何必呢大狗子,这是何必呢”
“明明打不过我,偏还跟我对着干,这是何必呢”
“难不成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杀生丸像是受到什么羞辱,对她怒目而视,大有“你再说一句,我们就鱼死网破”的气节。
“这样吧。”
泷姬并不讨厌杀生丸有骨气的样子,好心给出解决措施,“只要你诚心诚意跟我说句对不起,作为姐姐的我,就大方原谅你之前的行为。怎么样,我很大度吧”
“呵”
杀生丸对此嗤之以鼻,就差直接对着她吐口唾沫,以示不屑。
泷姬拍拍他脸蛋“我觉得,身为一只狗呢,最好是想开点,不然,很容易呕死自己。你就乖乖道歉呗,我亲爱的大狗子弟弟。”
“做梦”
“你这样无视姐姐的好心,让我很难办啊。”不服管教的刺儿头弟弟,让她头疼起来。
“哼,有口无心。”
杀生丸早已看穿她的真面目。
“大狗子,我奉劝你最好乖乖道歉,不要惹怒我,不然”
“不然”
杀生丸根本不怕她翻脸威胁,薄金色的眸子极尽轻蔑地望向她,反唇相讥,“不然,你准备对我做什么你想对我做什么你能对我做什么”
“打我死吗”
“就像之前,月长石不见了,你妄图给我两刀那样”
区区皮肉之苦,但凡他杀生丸皱一下眉头,都不配做父母的儿子
“不然”
只听泷姬慢吞吞回答,“我就要舔哭你了。”
舔、舔哭
杀生丸身体觳綀一颤,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看着匪夷所思的东西,不可思议的表情瞬间取代发自内心的嘲讽,顷刻间爬满他整张脸。
“道歉,还是让我舔哭,你选一个呗。”
泷姬俯视着他,一脸“我可真是个贴心好姐姐”的表情,“你虽然狗得很,总是惹我生气,但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呢。”
听听
这是有羞耻心的妖能说出来的话
杀生丸瞳孔地震,内心大受震撼。
内心持续不断的震撼,最终演变成足以颠覆认知的大地震,那些淤堵心门的迷障,随着精神世界的崩塌和重建,逐渐散去,意识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清明。
简称,开窍了。
而那些一直以来压在心底,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问题,也终于找到了答案。
杀生丸悟了
起初,他总觉得泷姬跟他见过的妖怪完全不同。
即使他们有着相同的父母、相同的出身,但她跟自己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透明屏障,有种不真实、不可触及的隔阂疏离感。
她好像很努力想对他好,却总是在用最气人的方式、最噎人的话语、最出乎意料的行为。
所以,他无法体会她的心情,也无法理解的她想法,更无法跟上她的脑回路。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对,而现在看来,确实是他不对。
是他小瞧泷姬了。
泷姬此狗,已经狗得出神入化,臻至化境。
正常妖怪,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从跟她计较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输了
杀生丸茅塞顿开
然而,他想悟得太晚了。
杀生丸神游天外,迟迟不回答,泷姬便自顾自帮他做出了选择。
当一只几十斤重的大白狗,毫不客气将自身重量都压在一人身上的时候,这份重量就不再甜蜜,而是足以致命。
杀生丸只感觉身上一沉,肋骨陡然发出痛苦的呻、吟,重压之下,意识也开始发飘。
恍惚间。
他又想起那个四只眼睛的男人说过的话她过得很好。
身上传来快要把他压吐的重量,让他深刻的感悟到,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泷姬究竟过得有多好。
长胖了不说,甚至,还把之前因为月长石一事而消瘦下去的血气,只多不少地补了回来
至于她明明是狗,现在却像极了白熊。
“啊,她真是我同父同母的姐姐,而不是妈妈捡回来的臭狗熊吗”杀生丸精神恍惚。
“滋溜滋溜滋溜”
泷姬宛若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偶,密不透风把失神的杀生丸压在身上,劈头盖脸舔他满身、满脸口水。
杀生丸“”
薄金色的眸子陡然聚焦,继而,盈满难以置信又恍如梦寐的雾气。
“唔,泷、泷姬”
就像拼命想恶徒手中保存清白的无助少女,杀生丸奋力挣扎抗拒。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蓬松的白毛以及如影随形的湿热红舌头。
“快停下不要混账,呜下流”
“滋溜滋溜滋溜”
“住嘴不要,停啊”
回答杀生丸的,只有那不绝于耳的舔舐声。
“滋溜滋溜滋溜”
杀生丸哽着脖子,小脸憋得乍青乍白,情绪已然到达崩溃的边缘。
然而,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向狗姐姐认输服软。
百般挣扎不脱,杀生丸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也恢复成原形,跟她对舔。
看谁舔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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