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药方到手

    诗会的举办地点是岳安城东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装饰得闲庭雅致, 门匾上刻着“竹斋”二字。

    在读书人的眼里,某些植物通常有着特殊的含义,特别是梅兰竹菊, 所以在岳安城里,正巧就有梅斋、兰斋、竹斋、菊斋四处特殊的宅子。

    这些宅子的主人正巧就是岳安城读书人之首的白玉敬。

    他将这四处房产放了出去, 以供岳安城读书人交流集会,同时也是暗地里为太子笼络人才,发展关系网。

    这件事几乎没人知晓, 只有太子的亲信知道。

    但是云南青是知道的。

    没有人告诉他,他是靠自己一点点分析出来的。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他还是想办法进来了, 在岳安城的公子王孙离开之后,他才勉强找到了机会参加这次的诗会。

    喝着清茶, 听着周围的庸才交流他们那乏善可陈的诗词,让云南青觉得颇为无趣。

    但是当其中一人突然点到他时。

    “南青兄, 到你了。”

    在这宅子的花园里, 有一条小水渠, 里面放着一碟酒, 若是停在谁的面前,就到那人做诗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小型的曲水流觞。

    刚巧那酒杯落到了云南青的面前。

    他笑意很淡, 看起来很是无害和谦逊, 伸手取出那酒杯, 一饮而尽, 道“那不才作一首春江吧。”

    他略微想了想, 随口道了一首七绝诗。

    那诗作得一般, 在今日所有人里也只能算是中等。

    不过大家到是很给面子, 奉承了他几句。

    云南青笑了笑, 脸略微有些红,似乎很是不好意思“作得一般,还是诸位的诗作为之一绝。”

    但是等他坐了回去,脑子里便又开始不停想着什么。

    说实话这种活动相当无趣,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于他还必须得应承别人,能做出好诗也不能做得过于突出。

    要符合规矩。

    云南青其实不算是个符合规矩的人,但是他到底是个聪明人,一个知道自身能力的聪明人,他现在改变不了大邕,所以只能迎合,等他慢慢做到高位,总归有机会改变这个腐朽到可以闻到臭味的大邕。

    虽然大邕皇室歹竹出了一个好笋,但是云南青并不觉得太子殿下能完成他的抱负。

    他志在天下,想要改变的太多,他觉得这整个朝代的制度都是有问题的,而有机会完成他改变制度的抱负的绝对不会是大邕,只有可能是新的政权。

    云南青身份低微,见过太多大邕老百姓的苦难,其实他很是厌烦这个国家的朝廷,甚至觉得他们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只待轰然倒塌之时,在炙热的阳光和时间的改变下,慢慢布满苍蝇和蚊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但是这种恶心,最后会消失,会被大自然消解掉,最后滋养整片大地,孕育出新的生命。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云南青觉得大邕就应该顺应历史,就此消亡,被新生的国家所取代。

    虽然这通常意味着一场灾难和浩劫,对于此刻生活在这个朝代上的人们。

    特别是很有可能在这时机,被外来国家啃上好大一块肉。

    但是就算是强行给这个国家续命,也难免会给这个国家上的人带来灾难和折磨,底层人的命总归不是命。

    但是现在他想做到这么大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只能徐徐图之。

    他不是个固执个古板的人,能达成目的的事情他是愿意做的,所以当初才会在鄙视朝廷选官制度的时候,依然想办法搞钱让自己选上。

    等他成为可以左右政局的人,处于整个时代的漩涡之中时,他才有机会找到真正可以改变这个国家的人。

    想到这里,便又觉得这诗会着实是无趣极了。

    云南青的眼底透着这般想法,只是可惜没人看得清,没人看得懂。

    世上总是知己难寻。

    云南青刚想着,墙外传来了一阵琴声,那拨弄琴弦的人技术很是不错,瞬间吸引到了屋子里的众人。

    只是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隔壁应该是王小公子的宅子。

    白玉敬不可能同时管那四个宅子,加上他这人作为丞相的嫡子,虽然明面上摆出一副名流公子的模样,本质上还是有些高傲和看不起人的。

    自然不可能和那些白身的读书人过多的交流,尽管他是要替太子寻找人才的。

    所以这四个宅子的事情,他交给了他几个朋友,偶尔去看上一看。

    这竹斋交给的就是王家的大公子,对方的父亲是户部巡管,育有两子,都是嫡子。

    那户部王巡管家两个公子虽然是同一个母亲,但是弟弟和哥哥到底是不太一样,哥哥是出了名的有为公子,跟着白玉敬等人交往,但是弟弟就不一样了,因为母亲的溺爱,加上知道他继承不了父亲的家业,逐渐养成了一副纨绔的模样。

    因为经常被问起兄长的事情,别人见面也叫他一声某某的弟弟,于是便有些和兄长对着干的架势了。

    知道自己兄长和丞相的儿子搞了个竹斋,他便也在竹斋的隔壁搞了个竹斋。

    只是别人是文人一起作诗作词,他这边是大家一起说杂书里的各种故事。

    今天得知兄长又举办了诗会,于是他便也在隔壁叫上了自己的朋友,开始了故事大会。

    所以隔壁明明都是一群草包纨绔,跟那安乐王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有如此琴意一绝的人呢

    显然王大公子也是想到了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他不觉得自己弟弟能干什么好事,这会儿有些担忧隔壁的情况。

    看着他这幅样子,便有人提议“隔壁是王小公子的宅子吧,王兄弟弟看起来也有些厉害的朋友啊。”

    他话说得似乎挺好,但是却让人从中听到了些不太好的意思。

    “我观王兄似乎有些担忧弟弟,不如吾等陪王兄走上一趟,看看情况啊。”

    王大公子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但是看着对方含笑的眼睛,便打消了这个决定,对方似乎是笃定了隔壁的情况现在不好,故意想去看看出丑了。

    果不其然,那人已经率先起身朝着隔壁去了。

    王大公子只能跟上,诗会本就要结束了,现在被打断了,有人率先出去,便一群人跟着过去了。

    隔壁和他们这边不一样,他们这边诗会想要进去是需要请帖的,但是隔壁不需要,只要想进都可以进。

    于是他们进去便也没人阻拦。

    还没到院子,琴声突然断了。

    但是来的人却没停下脚步,走到了院子里。

    为首的那人顿住脚步,仿佛被什么震住了,一动不动,身后的人被他这反应搞得很是好奇,于是绕开他进去,之后便是一番做法。

    一个接着一个。

    云南青是最后进去的,看着他们这反应微微挑眉,这里面到底是有多么糟糕才能让这群人这番反应

    于是他绕过已经快堵成一栋墙的人。

    拨开云雾见太阳,接着他便也如同前面的人一般无二了。

    因为在院子里,摆着一副巨大的江山图,笔墨丹青,尽显风华。

    让人一见之便荡起心中无数的情怀和激动。

    但是对方似乎还嫌这不够,旁边还有无数被揉搓过的纸团,只微微看到其中写的几句诗词便能看出这诗之上等,偏偏被如此对待,可见对方的能力远在这之上。

    这群纨绔从哪儿找来的大家

    白衣公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移开膝上的古琴,站了起来。

    “才疏学浅。”

    他这若是才疏学浅,那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敢问这位先生名讳”为首的王大公子道。

    “叫在下安之便是。”白衣公子道。

    “学生们在隔壁举行诗会,不知先生可有兴趣前来参与。”王大公子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这般人才正是太子所需要的。

    不过一般来说人才总是比较难搞,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前去了。

    “在下对岳安城内公子们的诗会也略感兴趣,参与不敢,看看到是可以。”

    王小公子这会儿急了,冒了出来,道“兄长,怎么能跟我抢人呢我好不容易才请到这位先生。”

    “晚些回去和你说。”王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

    王小公子似乎是怕了,缩了缩,放他们走了。

    等人一走,一群纨绔便兴奋起来,因为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戏耍隔壁的才子们。

    事情要回到易芒才到这里的时候。

    马车将易芒送到了诗会举办的地点。

    但是易芒下了马车却有些犯了难。

    因为在他面前有两处宅子,而这两处宅子的名字极其相似。

    都是“竹斋”,只是两个“竹”字的字体不一样,看得出是两个师父搞的。

    不是,之前他上个电视剧搞出一个真假大师不够,现在给他出难题呢怎么还两个竹斋的啊

    那现在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举办诗会的竹斋啊

    易芒有些茫然。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按理来说,那书坊老板既然说了让他前来交流学习,那如果他要进去,想必别人是不会拦着他的,如果拦他了,就说明走错地方了。

    易芒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于是朝着其中一个竹斋去了。

    被当场拦下,门口的侍从询问“可有请帖”

    易芒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似乎走错了。”

    接着转身往隔壁走去,这次没人阻拦他了。

    看着那白衣公子进了隔壁,其中一个侍从难免有些可惜了“我观那公子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看着也是一副书生模样,怎么会去那王小公子哪儿啊。”

    “就是啊,我看到那公子的第一眼,我就以为他是来参加这次诗会的,没想到既然去了隔壁,多半是王小公子请来的琴师吧,两家的隔音不算好,若是那琴师弹上一两首,想必我们也能欣赏欣赏了。”

    这的倒是给易芒加上了一层弹琴的能力。

    易芒还不知道自己真的走错了地了。

    这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这属于是兄弟斗法祸及池鱼了。

    今天得知兄长又举办了诗会,于是王小公子便也在隔壁叫上了自己的朋友,开始了故事大会。

    今天这里的故事讲的是些志怪故事。

    易芒进去之前,他们刚巧讲到了“天将黑,阴风阵阵,突然一白衣”

    王小公子听得有些背脊发凉,但是本着自己不能怂的心态,硬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眼神不住飘飞,恰好看到了抱琴进来的易芒,吓得是一张嘴就是尖叫。

    易芒也被他吓到了,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番乔装打扮必然能吸引到别人脑补,到时候完成什么肯定也是轻轻松松。

    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进来,别人注意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的尖叫。

    是他太想当然了老天爷就是要跟他开玩笑,他一想正经利用一下这脑补能力,偏偏还就不能成功。

    然后他不想用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人脑补

    易芒此刻有些蒙圈了。

    但是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退缩。

    他站在那里不动,微风吹过,越发符合刚刚讲的故事了,一群人被吓得不敢说话,生怕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真不是人。

    “听闻在座的都是岳安城的才子”易芒刚开了个口,就被打断了。

    “那确实。”

    这群人这会儿似乎注意到他确确实实是人了,听他真情实感的用好听的声音说他们都是才子,难免就有些激动和兴奋了,急匆匆答应对方的话。

    说实话,这一下易芒更迷茫了,毕竟一般来说,才子都不会这般承认自己是才子。

    接下来的话可以说就是实锤了他走错了地方。

    “先生您谁啊也是来参加我们话本品鉴大会的”

    王小公子的同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拉了他一下,小声和对方说“你看这样子,肯定是个读书人,指不定还是某个才子,多半不是要来我们这边的,看他也不眼熟,可能也是推荐过来的才子,第一次参加诗会,所以走错了。”

    易芒现在会武,那是听得一清二楚。

    书坊老板害他啊怎么不说需要请帖的啊

    这下完了,多半是不能成功了。

    这脑补系统不会是在搞他吧,不想被脑补的时候一直被脑补,好不容易打算自己干干了,反而各种意外。

    易芒也难得装了,准备走了。

    结果被王小公子拦住了,道“先生别走啊,咱们这儿不必隔壁差你要是想作诗,我们也是能听听的。”

    易芒一想,总觉得还是要坚持一下,就算他走了,去了隔壁,那多半也难以进去,毕竟需要请帖。

    不如试试这些人,指不定草包更容易脑补一些。

    于是他把自己买的宣纸递给他们。

    几人一脸茫然的接过,东看西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小公子还摸了摸说“这纸一般吧,我大哥用的宣纸有比这好的,好像是丞相的公子送他的,那纸还泛着香味呢。”

    “其实这纸上面写了字,只需要一些手段便能看到。”易芒试图诱导。

    王小公子和周围的朋友哈哈大笑。

    “先生,我们虽然是草包,但是不是傻子,不兴这么骗人的啊,这不就是什么都没写的宣纸吗”

    易芒恨不是上个世界遇到的你们。

    “你这话也就骗骗我哥吧,我可不那么好骗。”

    “你哥”易芒觉得自己找到了成功的希望。

    “我哥就是隔壁诗会的举办人,他们那群读书人脑子都读傻了,我们这群人虽然读书不好,但是各种经验足,没那么容易被骗。”王小公子振振有词。

    说完他皱眉,狐疑的看着易芒“你穿这一身难道是来唬人的难不成你也是草包”

    有这么说自己和别人的吗

    不过易芒算是看出来了,行吧,看来自己被看出来本质了。

    上一个电视剧求之不得的事情,这辈子遇到这群草包少爷们,倒是实现了,莫名还有些讽刺意味。

    王小少爷的脑子突然一转,道“对了,你这一身倒是也不一定就不能唬住人,咱们一起试试,指不定真能骗到我哥,到时候我就能好好嘲笑他一通了,哈哈哈。”

    易芒被他飞快的脑洞吸引,小声问“怎么做”

    王小少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身边的各位朋友道“现在可是我们还击的时候了,大家都出点钱,咱们耍一耍隔壁那群别人家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们就把钱凑了个七七八八。

    “皇上最近要过寿了,我委托了好久在外找到了一副江山图准备给我爹让他送上去,一会儿拿来给你造势,等会儿我找人多买些别人写的诗词,我看你抱着一个琴,大概还是会弹琴的吧,一会儿你弹琴,这里隔音不好,多半能吸引到隔壁。”王小公子安排了起来。

    “如果他们不过来,我再想办法,我很了解我哥,肯定能逼得他过来。”王小公子道。

    之后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了。

    果不其然,易芒被邀请了过去。

    王小公子的朋友等他们走了,问了一句“他什么都不会,大概很快就会被揭穿吧,到时候不会被你哥搞得很惨吧。”

    “这关我们什么事,只要耍到我哥就行了,就算他们一直没发现,我也是要去告诉我哥的。一会儿诗会结束,我就过去嘲笑他,哈哈哈。”王小公子的话,天真中带着残忍。

    易芒却根本不知道,当然了,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进了竹斋,易芒被请到了曲水流觞附近坐着。

    这会儿王大公子准备用别的来试探试探对方,是否为可用之才。

    “先生可有准备诗,供诸位鉴赏一下”

    易芒也不是学文学的,这会还有些怯场,不过他这人不想表露出来的时候,面上眼睛里都一点情绪不会泄露。

    只是云南青瞥了他一眼,眼里便多了几分笑意。

    王大公子大抵是猜不到自己的弟弟敢做骗人的事情,但是云南青被唬住之后,却发现了端倪,就在他们转身离开之时,他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地上的纸团字迹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他认识的人。

    别看这诗会明面上是这整个岳安城的才子集会,但是实际上这群人的才学只能说一般,因为是察举制,所以这群人大多是有身份有地位或者有钱的人。

    真正的有才学的白身学子,根本就没有到这里来。

    偏这些人眼睛还长在了头顶上,看不到底下的人,自然不知道那些学子的诗词歌赋和笔迹。

    但是云南青不一样,他是会和那些学子接触的。

    所以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易芒的不对劲。

    只是在看笑话罢了。

    易芒还不知道,自己本来是打算让那云轻公子脑补自己,给自己加一些buff,但是反而被看出来了。

    他的本质通常容易被两种人看出来,一个是一根筋的人,他们不爱多想,没有眼见为实就不会多猜。一个就是过于聪明的人,他们虽然喜欢多想,但是因为过于谨慎也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从而发现本质。

    所以最好的利用对象反而是聪明但是不是绝顶聪明的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让第二种人相信人是高手。

    只是你需要一开始便将对方震住,让他第一时间觉得你高深莫测,这时候他的脑补成真,他便会因为这种良性反馈,继续觉得你高深莫测。

    又或者需要别人的帮忙,如果被一般聪明的人脑补过了,成真之后,打破了他的认知,那恐怕他之后便会怀疑你其实比他更加会装以及高深莫测了。

    可惜易芒这些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起码他现在的样子以及唬住了除了云轻之外的人。

    “既然各位是被我的琴声吸引,那在下便弹奏一起,给诸位助助兴吧。”易芒淡然开口,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白纱下的面孔,唯一能注意的自然就只有他的眼睛。

    当他不伪装之时,他的眼睛透露出的就是真实的他。

    那双眼睛深似潭水,一望无际,又似深渊,引人坠入。

    他是写不出诗的,显然这群人还没有相信他才子的身份,这会儿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弹琴的手段了。

    真是感谢那群纨绔和守门的侍从了。

    这会儿得弹一首可以引起这群学子共鸣的琴才行。

    易芒自认对这种类型的人还算了解,他们肯定对自己的才学都很有自信,同时难免对底下人没有共情,希望上层的生活。

    易芒随意拨弄着古琴,传递着这种感情和场景。

    音乐向来就是传递感情的,他的琴艺相当不错,将想表达的情绪全然放出。

    等听完这首曲子,周围的人已然是对他才子的身份信任多了几分。

    易芒乘胜追击,又弹奏了一区高山流水。

    顿时周围的人都感觉自己受到了这位才子的暗示,他是在暗示他们都是他的知己啊

    这会儿大家也不急着谈论诗歌了,反而闲聊了几句。

    易芒显得淡然无比,只是每次开口说话,都让人觉得心里挺舒服的。

    仔细想想其实他根本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基本都是附和和恭维。

    云南青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倒是和他有些像,明明看不起这些人,还要装作和他们是一派人。

    眼看着诗会要结束了,易芒也没有作什么诗,云南青突然开口“我观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诗会快要结束了,却不见先生一首大作,难免有些可惜了。”

    这话点醒了王大公子,对方这会儿记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不如请先生随意作一首诗”

    “自然可以。”易芒不慌不忙,不急不缓道。

    仿佛胸有成竹,这事情轻轻松松罢了。

    “在下与诸位相识一场,诸位皆似我知己一般,如此便给诸位都送上一首诗吧。”

    笔墨已经准备好了,宣纸其实也有,但是数量现在有些不够,幸亏他带了。

    他坐着挥笔撒墨,周围的人只看得见他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却不知道到底写的什么。

    易芒其实也是在瞎写。

    一会儿如果顺利被脑补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那他就表现出一番只有深意,是你们看不懂的样子。

    当然了,万一失败了,他就快跑好了。

    不一会儿,十六首“诗”就作好了。

    “诸位皆是在下知己,必然是能看懂在下的诗。”

    他一副淡然又笃定的样子,让准备看诗的诸位学子反而有些虚了,因为他的样子好像作的诗是很学问高的,甚至有可能看不懂的那种。

    于是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暗自担忧着,想着希望这位先生的诗作得再厉害,也一定要是他们看得懂的啊

    之后那扣着的宣纸便送到了诸位学子的手上。

    等他们翻开,面上都露出了欢喜。

    还好还好,虽然写得确实是绝好,自己绝对写不出来的那种,但是起码欣赏他们还是能欣赏得出来的。

    于是各自开始赏鉴起来,但是等这各自的宣纸揭开,便都有些被震住了,因为这十五首诗,没有一首差的,全都是极好的诗,但是这只是先生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作出来的

    他们自认是绝对做不到的,这次叫先生都叫得真情实感了。

    要做到这般好的诗他们起码要琢磨个几个月,而且也不一定能写得出来。

    再说了,更神奇的是,他们看了一圈发现,先生给自己的那首,恰好就是最戳中他们的诗。

    他真的了解他们所有人

    云南青的诗一直没有翻出来,总算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王大公子开口道“南青兄为何不把先生给的诗拿出来看看”

    云南青一脸歉疚,翻开宣纸,只看上面的墨已经晕开,只依稀看得清楚几个字。

    他道“抱歉,我没注意到手上撒了酒水。”

    “真是可惜了,先生的诗都极好,南青兄可还记得,倒是可以摘录一下。”

    “之后我会摘录出来给诸位赏鉴。”

    易芒松了口气,看来是成功了,有人脑补了他给的宣纸上写的是极好的诗,而且是被封为知己般合乎自己心意的诗。

    不枉他做了前期这么多的准备,因为之前被隔壁的纨绔们看出来的缘故,易芒还小心翼翼用言语做了诸多的暗示。

    这番作为总算是成功了。

    他也不需要所有人都脑补,只要有一人脑补成真,事实出现了,一般来书便不会有人怀疑了。

    云南青则瞳孔地震。

    因为他的那张纸上写着“都缘无事可为官,是处行藏不作难。庸圣若能知此意,才将身世两俱安。”

    这是一首藏头诗,头部连起来是“都是庸才”。

    确确实实如他心意一般。

    这人的才学在他之上,而且洞察人性也在他之上,不过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他便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喜爱,并且摸透了所有人,甚至看清了他隐藏的真实。

    诗会结束之时,王大公子给易芒留了请帖,让他参与明日的诗会。

    各自离开后,易芒并不急着走,果不其然,一会儿有人来找他了。

    正是云南青。

    易芒最开始是不知道云轻公子是谁的,但是当他毁了那诗的时候他便知道是他了。

    因为他给的宣纸效果是可以让别人看到最好的,而且如同自己一般的诗,而云轻公子觉得“在场的都是垃圾”,那给的诗大概也会是透露出这种讯息。

    所以他会毁掉也不奇怪。

    而且这种聪明人被看懂了内心,是不可能不管的,必然会来见他。

    “先生是故意再此等我”云南青问。

    “云轻公子。”易芒开口了,“我看了你的书。”

    云南青明白了,对方大概是看了那书才将他摸透了,而且特地写了那样的诗来告诉他,在这个时代当官只会没有好下场,要想保全自己,就只能当个糊涂官,但是那和他的抱负就违背了。

    那诗多半也是给他的考验吧。

    “总是要有人出头。”云南青开口了。

    易芒一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人应该已经开始脑补了。

    不过他这话他该怎么接下去呢

    对方似乎看不起那些所谓的才子,毕竟是察举制选出来的,有真材实料的才子大概是没办法进入其中,他多少也有些愤慨,所以才会写那些书。

    顺着来吧。

    “你想改变现在这个情况。”

    察举制的现状对吧

    云南青脸色微变,看来对方确实看出来他想改变大邕的现状,意图给大邕续命了吧。

    “变但是不是全变,而且只能慢慢来,否则必然会引发伤亡。但是破而后立,后世只会夸赞我的功绩。”

    确实,改成科举制的话,肯定会动摇那些世家的利益,自然需要慢慢来,不过就算如此,大概也很难有什么好下场,比如商鞅。不过改变之后寒门有跨越阶级的机会,确实是可以青史留名的。易芒表示理解。

    “我有东西可以帮你。”易芒开口了。

    “什么东西,你为何要帮我”云南青不明白。

    “也算是帮自己吧,你不是希望少些伤亡吗,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活着,这东西能成为你的功绩,你可以给太子,之后你若是想变法,大概会容易一些。”

    云南青沉默了,但是心里也很震惊,对方果然知道他想变法之事,不过对方似乎不知道他并不怎么看好太子。

    太子接受了那么多年的阶级教育,他不太可能给他太多变法的权利,他的想法,大概只能完成一小部分。

    易芒把宣纸递过去,开口道“这里有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的特效药,还有可以让受伤后发热的人快速退烧增强体质的药,以及快速止血的药方,这些功绩,足够了吧。”

    其实不止,毕竟这是古代,这些药方在战争中的用处太大了,可以减少士兵的伤亡。

    如果真把这东西献给太子,太子上位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同时若是有人发动兵变或者说北筱出兵,都能成为扭转战争的东西。

    “这都给我”云南青怔住了。

    “你交给太子,你想要的自然能够完成,他会是个明君。”

    太子是男主,以后也会是个明君,给他得了功劳,以后也一定会听云轻的建议考虑科举制。

    易芒是没想到云南青的格局大到要改变的远远不止科举而已,他想要搞,就算是再大的功绩,也难以全部推行。

    云南青打开了宣纸,看到了无数的药草名,三张药方都写得很是清楚。

    易芒趁着这个机会靠近,硬生生背下了三张药方,而他搞这么一大出,只是为了救一个砍柴夫而已。

    谁也不知道,这东西以后会引发多少变故,但是可以预料到的,那是不可估量的。

    “我想改变这个人命不是命的时代,我希望以后不再看到贵族公子纵马杀人后,苦主反而被逼死,我希望大家都能尽可能平等和公平,希望所有人都能有读书的权利,希望再也不会出现皇帝昏庸导致整个国家的覆灭。”

    云南青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突然开口道。

    易芒愣了一下,这人想得还真是多啊,不光是科举制,还想别的啊。

    “依法治国、义务教育、君主立宪”易芒想着对方这话里说的恐怕是这三个制度吧。

    这太朝前了,肯定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太子是男主他肯定是要成为皇帝的,必然不可能君主立宪什么的。

    难得看到意识超前的人,易芒难免想多说几句。因为这种人,一般都很痛苦,无人理解加上无法改变现状。

    “那确实有些难,不过只要坚持,说不定也真的能实现。”易芒安慰了一句。

    云南青的眼睛亮了,安之先生真的能理解他的想法,而且觉得只要坚持能够实现,他真的是他的知己。

    或者说,安之先生,其实就是他等的那个人

    易芒说完快速离开了。

    云南青握着手里的宣纸,还在思考着。

    安之先生既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必然知道太子是不可靠的,那他怎么会让他去把这东西交给太子呢

    难不成安之先生是在暗示他,或者说考验他

    安之先生是突然出现的,或许他的身份并不简单,如果找到安之先生,安之先生便会肯定他,收他为属下吧

    那说太子是想让他到太子旗下当细作吗

    云南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而且安之先生和太子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太子现在是大邕最亮的一颗棋子,是可以左右整个大邕走向的存在。

    云南青虽然觉得太子无法完成他的抱负,却也想过如果找不到人,就只能依靠太子,能改变一点是一点的想法。

    现在安之先生留下这样的暗示,他必然是要去做的

    云南青下定了决心。

    他翻了翻宣纸准备走,却发现夹了一张,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安之先生如此了解他,留下的这一张夹层难道是写的变法之法

    他挪开上面的药方,看到了下面的“依法治国、义务教育、君主立宪”三条具体的措施和做法。

    云南青看完确定了,安之先生绝对就是可以做到那一切的人。

    只是现在对方并没有全然信任他,所以才给了他某种任务,而这个任务需要在太子身边才能完成。

    而另外一边,注意到这边诗会结束的王小公子跑到了自己兄长面前,笑话起了他。

    “哥,你真被骗了啊那人就是我们找的骗子而已,他那些什么诗还有画都是我买来给他造势的。”

    王大公子自然是不信的,他拿出那些诗,道“莫要侮辱了先生,先生是有大才的,这些都是先生写的诗。”

    王小公子看了看,人傻了。

    所以说那真的是个大才子那对方搞那么一出是干什么

    他懂了,那人没有请帖进不去诗会,所以故意利用他们呢

    王小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不过今日之后,安之先生的大名将流传整个岳安城,或者说整个大邕。

    至于易芒已经骑着矮脚马回去苍山猎场了。

    药方他已经记住了,这下礼闲有救了。

    至于这为了救人搞出这么多的动作,易芒也不后悔,他也没想过会引发什么后果。

    反正他是个草包王爷,云轻公子必然是会把东西给太子的,这下他还算是帮到男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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