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池愚和伊修斯两个人坐在小小的洞穴里面, 篝火照亮了脸庞。
洞穴很浅，一眼就能望到头。这也是山谷平原上唯一一个可以短暂栖身之所。
篝火中的木柴噼啪作响。池愚感觉热烘烘的火光在自己脸上跳跃，忽然想起上个副本中, 他也曾进入过一个幽深山洞。
“捕梦网那个副本，”池愚道，“里面还有些谜题没有完全解开，我有点在意。”
伊修斯略一回忆“你说第三层梦境那个山洞”
池愚点头。
伊修斯道“那我们一起把视频回看一遍”
池愚疑惑“回看”
此时青铜碎片适时地跳出来, 进行一番解说。池愚这才知道，原来惊悚游戏直播间里所有的直播过程，系统都会进行自动录制。
这样，错过直播的观众，也可以通过购买视频, 来回看之前的直播。
池愚点开自己的直播间界面，果然看到一个视频回放按钮。
然而当他试图回看自己的视频时，却惊讶地发现
系统居然跟他收钱
“看自己的视频还要花钱”池愚震惊，“这版权不应该是我自己的吗”
“呃”青铜碎片不安地战栗着, “讲道理是这样, 可是规则就是如此”
池愚“”
奸商啊
池愚漠然举起尾巴，想把青铜碎片再抽一顿。伊修斯却笑道“没事，我这儿买了，你看我的就行。”
池愚侧过头去，发现伊修斯已经将自己的系统界面投影到两人面前。
伊修斯的界面显示，他已经关注并且购买了池愚名下所有录播视频。
引人注目的是, 池愚名字边上还有一个“已设置自动追订”的提示。
池愚“追订”
伊修斯“就是你一旦更新视频, 我的账户会自动订阅, 购买视频。”
池愚不解“我们之前的副本不都是一起参加的你订阅我之前的视频干什么”
伊修斯道“我订阅你的话, 你就可以收到一定比例的返还t, 我也能收到营养液。”
池愚莫名其妙“你要营养液干嘛”
伊修斯“为了给你打赏啊”
池愚这才知道，原来，他进上一个副本的时候，伊修斯在副本外面，帮不上他，就想着给他营养液打赏。
玩家在直播期间收到的营养液，会在副本结算时自动转化为t。无法再用来打赏其他人。
而在副本之外获得营养液的唯一途径，就是消耗t购买其他人的视频。
伊修斯买下了池愚之前所有视频，看看入手的营养液数量太少，就去榜单上面，又买了一大堆其他人的视频。
就为了得到营养液。
然而系统毕竟是奸商。购买视频所获得的营养液，少得可怜。差不多是10比1的比例。
而伊修斯把营养液打赏给池愚后，池愚在系统中转换成t，又是按照十倍差价来折算。
也就是说，伊修斯在外面花费100t，池愚在副本里只能收到1t。
更浪费的是伊修斯买视频完全就是为了刷营养液。
他买回来根本不看
“太败家了”池愚一脸痛心疾首，“以后别这样”
伊修斯撇嘴“那我能怎么办那时候你在副本里面，我在副本外面，进也进不去，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当然只能想办法给你打赏啊。”
池愚扶额。
“对了。关于捕梦网”池愚忽然想起白尽夜的事，便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捕梦网碎掉了”
伊修斯叹了口气“我想不起来了。”
池愚一愣“想不起来”
伊修斯点点头。
“我只记得白尽夜承认了，承认是他用捕梦网害你，而且得意洋洋，非常嚣张。”
“我气不过，就把他打死了。再后来我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基地里的人已经把我围起来，说我杀了人，要把我关进地牢里去。”
“杀人这部分我是记得的，白尽夜该死。我认。”
“可是捕梦网为什么会碎”
伊修斯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半晌，还是无奈放弃。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伊修斯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池愚端详着他，心想伊修斯也没理由对他撒谎。
“难道你，又撞到头了”池愚视线上移，落在伊修斯额头上。
之前在地牢里，光线太暗，他还没看清楚。
此时在篝火耀映下，他才确认，伊修斯额头上那个伤疤，本来已经恢复成淡褐色，此时却又变成了一个肿起的大包。
紫红可怖，撞得不轻。
鼓鼓的，把纱布都给顶起来了。
伊修斯隔着纱布，碰了碰自己额头的伤。
喃喃道“是吗是有点疼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感觉脑子被人挖掉一块，什么都想不起来。”
池愚叹息“你怎么跟喝醉酒喝断片儿了一样。”
伊修斯忽道“你信我”
不等池愚回答，他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可信。你居然信我”
池愚嗤笑一声，懒懒道“不信还能怎么样。把你拉起来打一顿”
伊修斯抬起眼。
黑曜石般的眸子，被火光烧灼着。瞳孔里熔着橙红。
池愚被那眼神烫了一下，不自觉地移开眼，转移话题道“行吧，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们一起来看下视频回放吧。”
于是两人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坐在篝火前面看副本回放。
nto ori，意为人终有一死。副本形式是一环套一环的层层梦境。最终通关条件是破解自己身处梦境的真相，主动利用死亡脱离梦境。
池愚的梦境，都是源自现实的折射。
伊修斯在其中也有出现。不过都变换了样子。
第一层梦境里，伊修斯变成了金甲战马。
第二层梦境里，伊修斯变成了耳朵尖尖，毛茸茸很好rua的大狗。
伊修斯饶有兴致地看着视频中的自己也就是自己在池愚心目中的形象。
这感觉很有趣，几乎是在窥视池愚的内心世界。
伊修斯听着篝火噼啪作响，感受火光在脸上跳跃。
他在火光之外，感受到另一种温度。
温度来自池愚。近在咫尺的池愚。
因为要一起看视频，所以两个人坐得很近。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池愚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当屏幕上出现他眯着眼睛愉快rua狗头的场景时，池愚的耳朵像被火苗点着了。微微地泛红。
气氛有些暧昧。
伊修斯侧过头，视线落在池愚微红的耳垂上。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声笑道“有篝火有烤肉，还差了点儿酒。”
“酒”池愚正在认真看视频，忽然听他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茫然一瞬。
下一秒。
池愚暴怒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菜得可以下酒”
伊修斯“”
看着池愚怒不可遏的表情，伊修斯“”
人鱼的好胜心，真的是好强啊
视频终于来到第三层梦境。那个到处都是大腿和水蛭的溶洞。
白花花的腿，黑乎乎的虫，黑白分明。强烈的色彩反差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池愚不由自主地被转移注意，指着屏幕道“这一层，应该是因为刚刚通关玫瑰花环，被水蛭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会有这么个场景。”
伊修斯看着那无数条从洞窟石壁上伸出来、上面还爬满黑乎乎水蛭的人类大腿。
不禁感同身受，悻悻道“这下我也要有心理阴影了。”
画面中的池愚，在水蛭大腿森林中穿行。很快来到了山洞底部。
“就是这里。”池愚道，“在这里，前面变成了死路。我开始回想自己来这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发现我想不起来，就隐约开始觉得不对。然后地面就塌了。”
伊修斯却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静止在池愚对着石壁发呆的那一刻。
伊修斯皱眉，伸手一点“你看这里。”
他放大了屏幕上的某个细节。
池愚眯起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措不及防，愕然失声
“双尾人鱼”
只见屏幕上方，池愚头顶上，石壁里竟赫然立着一尊浮雕
那正是伊修斯曾经提到过的双尾人鱼
那是一位女性人鱼。
长长的卷发披散在肩头，面容已经模糊不清。
上半身是纤细柔美的女性形象，腰部以下则是鱼尾。
奇异的是，她的鱼尾从中间开始，裂为两半。而她张开的双手，正好一左一右，握住自己的两半鱼尾。
要不是那层次分明的鳞片，池愚简直要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女性，抱着的是自己的双腿。
这么一想，伊修斯当初画的那幅简笔画，还是很传神的。
没有鱼鳞细节的话，这雕像的动作，可不就是女人抱着自己张开双腿的场景么
池愚忍不住笑道“看来你的简笔画也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在梦里也”
伊修斯却摇头“我觉得不是。”
池愚“嗯”
伊修斯继续放大画面。将焦点集中在人鱼雕像两条鱼尾的根部。
“你看这里。”伊修斯低声道，“好像是咒文。”
池愚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这才发现，原来那裂开的鱼尾根部，左右两边竟各自镂刻着一圈奇异纹路。
那纹路很特别。一笔一划，都是笔直刚硬的。刀削斧凿一般，和人鱼柔美妖娆的气质形成了强烈反差。
比起装饰，那圈纹路，更像是某人用某种尖锐的利器，一笔一笔，用力刻下的文字。
这难道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代文字
池愚睁大眼睛，正想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伊修斯听。一转头，却忽然瞥见伊修斯嘴唇翕动，口中喃喃，发出几个奇异的音节。
“唔”
聆听到那几个音节的瞬间，池愚像被一刀捅进身体似的，猛地弓起了身子
一股剧痛自腿根袭来，池愚瞬间冷汗直冒，脸色惨白
“池愚”伊修斯大惊失色。
只听撕拉一声池愚一把撕开自己的裤子，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雪白的腿根上，鲜血淋漓。
在那鲜血之下赫然是那笔直刚硬，刀削斧凿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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